铸金笼 第44节
  “表兄……”她唇瓣微张,轻哑着那柔细的嗓音朝他唤来。
  上方并未有任何言语的回应,且还因为这一声,明显更为痴迷……
  “表兄……嗯……我……”她迎着那痴迷,断断续续道,“我怕……我怕表兄欺我……不愿纳我……”
  上方微顿,那许久未曾言语的宋澜,终是用那沉哑的嗓音开了口,“不会。”
  “那表兄……”她抬手去寻他,在寻至身前之时,不重不轻将他抵住,“何时纳我?”
  “年后。”黑暗中,他嗓音依旧沉哑,语气也不见一□□哄之意,反倒是比以往同她说话时都要显得正色。
  “年后么……”柳惜瑶喃喃出声,眼下距元日不到十日光景,看似近在咫尺,可他说年后,一旦加了这个“后”字,可以是元日后的第二日,也可是元日后不知道的哪一日。
  这对于柳惜瑶而言,依旧可能会遥遥无期,也还是一句空话。
  似是觉察出了她的不信,宋濯慢慢松开了手,凑去了她面前,垂眼望着那微红的双眸,强让自己恢复理智,一字一句与她解释,“近日事情繁多,我实无暇顾及其他,待年后诸事才会明了,我也才敢去定你我之事。”
  “瑶儿……”他双眉微蹙,用指背在那泛红的眼角轻轻摩挲,“我不会负你。”
  柳惜瑶咬了咬微肿的唇瓣,也朝他低声许诺,“瑶儿也不负表兄,只是……只是……”
  她话说至此,忽然泪目。
  是对那即将到来之事的恐惧,也是对那未来的不安,更是对眼前光景的不耻……无数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那眸中所噙的泪水便愈发变多,仿若稍不留神,就会从那通红的眼尾溢出。
  宋濯从前便知,比起看她笑,他似乎更喜欢她此刻这种楚楚可人,令人疼惜之态,每当她如此之时,他心底便仿若骤然生出了一头不该属于他的困兽,想要撞破牢笼将她肆意欺弄。
  许是觉察到了宋濯的变化,柳惜瑶明显又生出了一丝抗拒,抵在他身前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那噙了许久的泪,也终是止不住滚滚而落。
  她哭了……
  她在害怕……
  兴许,她并非当真所愿。
  宋濯合眼沉沉呼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那细柔的手腕,那久忍后的痛感随着她的寻至,慢慢得以舒缓,对于此处她应当已是不算陌生,比起第一次的僵硬,这一次已是有了几分松弛。
  许是知道他只止步于此,不会再行至最后,她眼泪不再垂落,那面上的神情也有了几分缓和。
  明明是她引他至此,最后又是她在推拒害怕。
  随着一声冗长又低沉的喟叹而出,宋濯无奈地弯了唇角。
  她想要的哪里是倚靠,她想要的是他的命罢。
  许久之后,两人重新坐于案边。
  宋濯衣衫已换,柳惜瑶也重新穿戴齐整。
  那茶汤早已凉透,他一连喝了三盏,喉中的干涩才有稍许缓和。
  柳惜瑶以为,他喝完茶后,便会让她离开,谁知他搁下茶盏,便提笔又开始书写些什么。
  她坐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偶尔余光从那珠帘扫过,看到那榻上一片凌乱,她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庆幸。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自怨自艾也是无用。
  “表兄。”她抿抿唇,到底还是出声唤了他。
  宋濯笔尖微顿,淡淡“嗯”了一声。
  “表兄方才……”她支支吾吾开了口,却并未点明,只带着几分试探道,“说……年后……”
  “是年后。”宋濯知道她是想问什么,直接便接过话道,“最快千秋日后的三日,最慢上元日。”
  只要太子的罪状呈于御前,以圣上的性子,此事最快三日,最慢也挨不过上元节,便会下旨定论。
  暗卫再将消息从京城送至华州,也不过一日工夫。
  这已是宋濯能给出的最为确切的时日。
  柳惜瑶算着日子,再过八日便是元日,而三日后又是千秋节,千秋节再延三日……
  也就是说,
  最快她只需等待十四日,最慢则需再等二十三日。
  “好,那我便等着表兄。”柳惜瑶扬起脸来,朝着宋濯柔柔一笑,“一想到很快便可名正言顺与表兄一起,我心中便如吃了蜜饯一般。”
  宋濯眉眼间的疲惫,因她这一番话而散了几分,然他也知她今日疲惫,再加上外间天色渐暗,虽不舍,但也还是该让她回去了,“若饿了,便回去用晚膳吧,不必再陪着了。”
  柳惜瑶早就想回去了,便点头应是,然她正要起身,忽又想起一事,她盯着宋濯看,不想将他任何神情遗漏,“表兄,昨日三娘将我带去了东苑。”
  宋濯提笔又开始书写着什么,脸上神情未见有变,“去东苑作何?”
  “三娘听闻,县主有意将我许人,是……是那袁统领。”柳惜瑶道。
  宋濯“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见他还是未曾有异,柳惜瑶心中倒是有些失落,若当真在意一个人,知道她被许给了旁人,怎会不见一丝动容?
  “听说那人是武将,年纪颇大。”柳惜瑶语气有些生硬。
  宋濯终是停下笔,抬眼朝她看来。
  柳惜瑶如实道:“三娘便带我去求大公子,想要他帮忙推拒此事,说大公子才能劝住县主。”
  “的确。”宋濯点头道,“我娘向来疼爱兄长。”
  这是疼爱兄长的事么,他怎就当真一点也不急?
  柳惜瑶眸中那丝光亮黯了几分,“表兄就不想知道,大公子帮忙了吗?”
  宋濯只道:“三娘亲自去求他,他自然会应。”
  如何不应,那袁统领此刻应当已是抵达京城了,根本不会再来侯府。
  然这些没有必要说予她听,朝堂之事她也不该知道。
  “哦……”柳惜瑶别过脸去,看不出神情,“是,表兄猜得没错,大公子答应了。”
  宋濯抬手轻抚着她肩头的墨发,温声问道:“遇了此事,为何不想着寻我开口?”
  柳惜瑶深吸一口气,重新理好了情绪,回过头来朝他道:“我不敢……我怕给表兄添麻烦。”
  宋濯勾着她发丝,脸上是温润的笑意,“日后不必再怕,你的事从来不是麻烦。”
  柳惜瑶垂着眼,带着几分怯怯道:“可我怕……怕表兄误会,误会我的情意……”
  宋濯抬手抵在她下巴处,慢慢让她抬起头来,与他平视,“不会的,是你多心了。”
  那些缘由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在他身侧。
  柳惜瑶有一瞬的怔楞,然很快便眨眼回过神来,起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宋濯垂眼望着眼前那些密信,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果然美色误事,他今日又有得熬了。
  然他方才提笔,便又听到脚步声悄然而至。
  “何事?”
  宋濯冷眸微抬,望着门外。
  阿福犹豫上前,低低回道:“公子,有一事……想、想与公子禀报。”
  听他如此语气,便知并非要事,明知他近日事忙,还要上前叨扰,实该惩处。
  “下去领罚。”宋濯道。
  阿福忙道:“公子,事关柳娘子!”
  若从前,这些事他根本不会来报,也知报后定会挨训,可今非昔比,那柳娘子俨然于公子已是不同了啊,这叫他如何能忍。
  宋濯叹了一声,搁下笔,将他唤进屋来。
  第48章 铸舔她手心
  进屋后,阿福朝面前的屏风恭敬低拱了拱手。
  他知道宋濯这两日很忙,比以往都要繁忙,且事情也极为严重,可他既然选择来报,那便不该再继续耽误时间,索性便直接开了口。
  他先说说起昨日午后,宋滢去幽竹院带着柳惜瑶前往东苑的事道出。
  “公子先前吩咐过我,让我无事不必往东苑那边去,昨日柳娘子进去后,我便未再跟上,所以不知她在里面具体发生了何事。”阿福如实禀报。
  片刻前,宋濯刚从柳惜瑶口中得知了此事,他颇为无奈,觉得阿福大惊小怪,“我是让你暗中护她,她既无伤无痛,何至在此时扰我?”
  宋濯语气是惯有的温和,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这温和只是常年习惯使然,而非说他当真是个温软的性子。
  就如此刻,阿福已是明确觉察出了宋濯的不悦,便赶忙俯身又道:“公子,还有一事,柳娘子今晨又去了教场,那教场与东苑相邻,也皆是大公子耳目,我便也未敢靠近,但……”
  “下去领罚。”
  宋濯将他话音打断,他面前还有诸多密信未看未回,还有那凌乱的床榻,以及周身混合着甜香的黏腻,这桩桩件件要的都是时间。
  阿福闻言,却是一愣。
  不应该啊,公子明明是在意柳娘子的,怎会不在意这些呢?
  宋濯是有那么几分在意的,他在意柳惜瑶在遇到危机时,所求的人不是他,而是宋澜,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足以让她向他开口,可她却没有。
  不过这几分在意,在柳惜瑶方才与他坦白之后,便已荡然无存。
  “还不下去?”
  屏风那边传来了宋濯明显的吸气声。
  阿福不敢再耽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一事……是、是柳娘子身边的那个婢女,许是觉察出有人暗中在盯她们了。”
  宋濯抬眼,“看到你了?”
  “那倒没有。”阿福摇头,心虚的低了声,“只是……是听到了。”
  阿福跟了柳惜瑶已是月余,原本凭借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被秀兰发现。
  主要还是因这三人都是娘子,他平日里不便靠得太近,只不远不近躲在暗处盯梢,偏偏昨日柳惜瑶寻去了东苑,又从教场而出,阿福见她回去那一路上一言不发,神色与平日不同,便觉是在东苑出了何事,他以为宋濯会关心此事,这才会跳上那房顶去听。
  而那房顶因年久失修,许多砖瓦已是松动,幸得他身手敏捷,才没让那瓦片落地,只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若在白日里,那声音根本不会让人觉察,可不凑巧啊,那是在深更半夜,还就在秀兰头顶上方,偏这秀兰也未曾入睡,这才叫她听了去。
  阿福纳罕,怎就会这般巧,就这般倒霉。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