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170节
  天魔彻底毁灭,山神也不存于世,万劫散尽之后,沉云欢身上背负的天枷也消失,一下子连骨头都轻了几斤,再没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
  她修出了完整的天火九劫,灵骨铸全,隐隐觉得有天劫将至。然而沉云欢却没有任何想要飞升的心思,一想到飞升之后寿命无尽,要踽踽独行到千年万岁,她就觉得还不如做凡人。
  沉云欢回到万法殿之后,才发现师岚野将一切东西都留下了,方方正正地搁在桌子上。从离开仙琅山入世开始,师岚野就负责带两人的行李和盘缠,以至于沉云欢后来养成了什么东西都交给师岚野拿着的习惯,她自己的香囊里就只装几根糖棍和几张灵符之类的小玩意儿。
  万物灵囊是当初在春猎会时,扶笙送给沉云欢的礼物,被师岚野保管得很好,一点磨损都没有。她坐下来,开始翻看里面的东西。
  除却两人平日里吃穿用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些灵药、灵符和春猎会赢来的奖励,还有沈徽年那断剑留下的三个碎片。
  沉云欢一个劲儿地往里掏,掏出一个半大的陶瓷盆栽,土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草苗。她登时想起这东西的来历——是在春猎会上赢来的种子,当时师岚野对它颇为照顾,总是拿出来浇水,还时不时将它放在太阳底下,照顾得极为精心,然而这不争气的种子却没有半点动静。
  当时沉云欢就怀疑这有可能是死了的种子,根本无法发芽,数次劝师岚野将它扔掉。师岚野阳奉阴违,答应了会扔,实际上还是悄悄留下来,藏在灵囊之中。今日一看,竟然真的发芽了,长出了个丑陋而脆弱的小草苗。
  师岚野是山神,经他之手的万物都能焕发生机,便是枯死的种子也有再生之时。
  沉云欢盯了它半晌,最后将它放到一边,再接着往灵囊里掏,就没别的东西了,掏出了数量极其庞大的糖棍,堆叠在桌子上,密密麻麻。
  甜腻的香气在空中散开,铺满整个寝房,沉云欢看着这堆积成小山的糖棍,心中猛然感觉空落落的,并没有欢喜。
  不知道师岚野什么时候做的,又做了多久,他似乎一早就准备好了离开。
  可是故人已去,这些被留下的东西除了给人带来难以言说的愁绪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大的用处了。
  沉云欢觉得自己像它们一样,也变成了被抛弃的那一方。
  她眨了眨疲倦的眼睛,感觉身体的力量已经被抽空,从内到外都被无力裹缠,四肢更是如灌满了泥浆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表达情绪。
  她将东西摆了一桌不收拾,就这么爬上了床榻,想着先睡一觉,说不定睡醒状态就能恢复了。
  这世上最难的事她已经做成,没有什么再能将她难倒。
  沉云欢摆好了睡姿闭上眼睛,在万籁俱寂之中沉浸,放空思绪,认认真真地沉入睡眠之中。可是她一躺下,很多问题就接踵而来。
  房间太亮了,不熄灯她不适应。床榻太空荡,身边没人她也不适应。房中太静,没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她也不适应。沉云欢辗转反侧,生生挨了许久发现还是睡不着后,默默爬了起来,拿了桌上的一根糖棍,解开油纸塞进嘴里,在桌前独坐到天明。
  浩劫已经结束,沉云欢不打算雪域久留,残局就交由其他人来收拾。为防漏网之鱼逃去人间,巫枫带着仙兵细细密密地巡查神山周遭,谭承志则与其他仙门弟子各回宗门,毕竟一场大劫刚过,不仅是仙门,整个人间都元气大伤,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沉云欢准备离开那日,巫枫找上了门。
  彼时沉云欢正抱着手里的小草苗给它浇水,浇完水就打算上路的,结果有人敲门。她开门将巫枫放进来,还没询问他为何而来,就见他双眼发直地盯着桌上那一根小草苗。
  他的模样实在怪异,沉云欢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这是哪来的?”巫枫回过神,快步上前,绕着桌子对草苗左看右看,眸中满是震惊,惊诧地喃喃:“这是……”
  沉云欢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忽然意识到师岚野不会无缘无故留下一个普通种子,说不定还真是不凡之物,她问:“这是我之前无意得来的种子,不过一直被师岚野养着,快一年的时间才生了个小苗,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巫枫反复确认,最后直起身道:“若我没有认错,这应当就是传闻中的凤凰神草,据说是真凤凰殒身后化成,其开花结果后拥有凤凰的涅槃之力,可起死回生,六界只有几颗种子。”
  沉云欢心中一紧,动作冲动起来,猛地抓住巫枫的手臂,“你说的可是真的?那能不能救活山神?”
  “我先前听到的传闻里,凤凰神草可涅槃世间万灵,复活神祇自然也是可以的,但……”
  “但是什么?”
  巫枫遗憾道:“得有魂灵或者身体才行,山神在填神山时散魂化作了一场雨,身躯则化作神山万物,没有东西留下,恐怕难以借凤凰神草复活。”
  沉云欢抓着他急声追问:“心呢?那心可以吗?”
  “什么心?”
  沉云欢道:“玉神心,先前一直在我身上的,归还给他几日,他走时又给了我,如今在我体内。”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巫枫在听得此言后,也难免大为震惊,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天界先前给你下了早夭之命的诅咒却没有起效果,他竟然是把玉神心剥出来给了你。”
  沉云欢急得不行,没工夫听他感慨,问:“究竟可不可行?”
  巫枫的手快被她捏断,抽手后退,道:“自然可以,待凤凰神草开花之后,你将玉神心放进去,神草就可为他重塑身体,涅槃重生。”
  “但话我要说清楚,首先这只是我听到的传闻,具体如何我并不知道,毕竟这种神草极为稀有,若非上界有一株草苗摆在仙宝楼叫我当职守过一段时日,不然我也没这个眼力能认出。再者,凤凰神草极其难养,若是没有缘分,便是耗费千百年的光阴也养不大,上界的凤凰神草就摆了七百年,至今仍然是个草苗……”
  这些话沉云欢已经听不进去,怔怔地盯着那棵不起眼的草苗,心跳得越来越快,连心尖都滚烫起来,尽力平稳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其后巫枫才说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将天魔从世间彻底抹除一事乃是无量大功,沉云欢作为主力,应是当之无愧的受禄者,天界给了她两条路,一是越过天界直接被点将飞升,进入天界为仙,二则是送她护身神器,以确保天劫不会对她造成致命伤害。
  沉云欢皆拒绝。巫枫似早就料到,并未劝阻,而后又道此次天魔出世,因其牺牲的人不在少数,天界一一记录在册,若是凡人则来生投胎富贵之家,一生顺遂享福,若是非人族,则赐予仙缘,修行之后便有踏入仙途的机会。
  简单来说,像扶笙、顾妄、霍灼音这样的人,转世投胎后便清白为人,荣华富贵一生。而虞暄、迦萝则赐仙缘,只要继续修行,便有飞升成仙的机会。沉云欢听后便明白先前师岚野将那三个断剑的碎片收起来是为何用,断剑之中保留了他们的魂魄,尚有挽救的机会。她转手交给了巫枫,交由他去操办此事。
  “奚玉生呢?”沉云欢问:“他没有机会了吗?”
  巫枫道:“魂飞魄散之人无法再救。”
  像桑雪意、虞青崖、奚玉生、薛赤瑶、沈徽年,皆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机会,天界亦没有能力救。沉云欢有些失望,但终究没说什么,比起所有人都死了,这样的结局已经算好,不管日后还有没有缘分再相遇,至少知道他们仍由生命延续于世,也算是聊有慰藉。
  送走了巫枫后,沉云欢没有与任何人道别,在朝阳初升之时带上师岚野留下的一切,悄然踏上了下山之路。
  从京城到西域这条路实在是太远太远,跨越千里,万水千山。在来的路上沉云欢一行人吵吵闹闹,整日笑料百出,整日都是灰头土脸地席天慕地生活,倒也逍遥自在。
  谁承想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沉云欢一人。
  沉云欢不赶路,漫无目的地在民间闲逛,有些地方遭受邪祟破坏严重,人们在怨声载道重建废土,有些地方被保护得尚好,仙门之人也来得及时,几乎没受到浩劫的影响,像平常一样。
  沉云欢走走停停,四处收集关于凤凰神草的相关信息和传闻,有时遇见了过分凄惨的人或者难以解决的事,也会去搭把手帮一把,或者是看见了美丽的风景,就驻足几日。
  对师岚野离开的不适应,沉云欢后知后觉。起先是夜晚睡觉时空荡荡的床榻,尽管现在她修出了完成的灵骨,炼化了所有妖气,不再受烈火煎骨的痛楚,但还是会在睡得迷迷糊糊时下意识寻找身旁那一抹雪山似的冰凉,可每回伸手都摸空。
  然后她有些想念师岚野给她做的菌汤和炒饭,她去了许多酒楼尝遍民间的味道,再没有人能做出比师岚野手里那碗更美味的饭。
  还有她每次睡醒后房中都是空荡荡的,再也无法看见师岚野沉默地坐在昏暗之中擦刀的模样,他有时也会准备一杯甘甜的水,在沉云欢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然后递上来给她喝。无人再给她擦脸洗脚,为她洗衣做饭,更是无法再轻捏她的掌心。
  沉云欢察觉这些之后,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适应,渐渐不再与旁人说说笑笑,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到后来甚至脸上鲜少再有表情,连情绪都鲜有起伏。
  只有在给那盆油盐不进的草苗浇水时,才会偶尔冒出生气的情绪——因为它太不给面子,十分矜贵,不知道是不是灵性太重记恨她以前的嫌弃,现在变着法的折腾沉云欢,稍有不慎叶子就想发蔫。
  有时候太阳晒得不够,水喝得太多太少也不行,还需要上好的养料来施肥,土也得经常换。沉云欢走了很多地方,专门挑那些灵气浓郁的仙地给它换土。用清晨雨露给它浇灌,就算如此,它也娇娇弱弱的,动辄就弯下叶子装出要蔫巴的样子吓唬沉云欢。
  沉云欢悉心呵护许久,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可是不管她怎么照顾,它都没有长高一寸的意思,好像它的原主人离开之后,它就把气撒在了沉云欢身上。
  但是沉云欢现在已经成长,不会跟一根小草苗计较,仍坚持为它浇水,带它晒太阳,看风景。
  她从西域离开,顺着来时路回头,走过千万里,最后竟然回到了仙琅山脚。她回到了那个曾经被她嫌弃过数次的破旧小院。尽管那院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的模样,却没想到在阔别一年之后,它仍坚毅不倒,伫立在原地,等待着主人回来。
  小院的门没有锁,走时师岚野随意用一根小木枝卡在门上,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沉云欢很轻松就打开。院中被清理得很干净,一如既往的简陋,便是有贼翻进来都会大失所望地离开。
  沉云欢想着离开那么久刚回,便拿起扫帚装模作样地在院中扫了两下,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多灰尘清扫后就又放下,转头去了房中。师岚野选的位置很好,这地方不在风口,又远离闹市,太阳照进来,屋子不用点灯就亮堂堂的。
  沉云欢把草苗放在桌上,自己动手铺起床铺来。她当初断了骨头,在床上躺了月余,再次回到这里难免感慨万千,把被褥下的干草拽出来时不知为何,下意识开口说话:“你当时也太穷了,还用干草铺床,我也就在你这里睡过这么廉价的床。”
  说完她动作一顿,意识到这寂静无声的小屋子里,不会再有师岚野的任何回应。
  她摸出一根糖棍塞嘴里,默默无言,继续在屋中忙活。
  沉云欢在这小木屋里住了下来,漫山遍野的动物像是奔走相告,都知道她回来了,堆聚在院中。有些动物感觉快要成精,像人类串门一样,竟然不是空着手上门的,还带了些新鲜的果子和刚杀的猎物。
  沉云欢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招这些兽类喜欢,不过是因为身上怀了一颗玉神心,它们感知到了山神,天性亲近而已。不过沉云欢还是很善待这些兽类的,平时就坐在院中跟它们玩,而且承诺了绝不去山中打猎,想吃荤腥就去集市买肉吃。
  沉云欢的日子清闲下来,与外界就完全断了联系。大夏的动荡持续了一段时间,但秩序恢复后又很快回归正轨,皇位几度易位后,迎来了一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新帝,因此皇权的斗争终于告一段落。人界仙门大为受创,许多本就不出名的小门派就此消散,稍微大一些的门派顽强支撑,却也呈现式微之态。
  而像天机门、仙琅宗这样的大仙门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尚有盘活的机会。只是人间千疮百孔,需要用许多年岁去慢慢恢复。
  谭承志回到天机门后,前前后后忙活许久,才将万魔封印破碎,其他掌门之死的事情查清楚,因沉云欢暗中传信帮忙,几十年前仙琅宗与天魔明狸之间的旧事也被翻出来,总之那些掩埋起来的故事全都真相大白,落在了人间。
  这些故事中的人物风评不一。恰如沈徽年、明狸等人,风评两极分化,有人可怜明狸的遭遇,感慨沈徽年的魄力,有人则日日夜夜骂他们祖宗十八代,恨不得把祖坟都挖出来一一锉骨扬灰。
  其他如顾妄、虞暄这样的人,记着他们的人就较少了,很快就被淹没在故事的洪流中。不过沉云欢倒是惦记着他们,在屋子后面挑了块风水宝地,为他们挖坟立碑,建了衣冠冢。
  而风评较为统一,比如沉云欢就被誉为救世神女,各地的仙门修整之后,不约而同开始为沉云欢立像,大街小巷兜售沉云欢的辉煌事迹,茶馆酒楼到处都是说书人传颂她的故事。在这样的故事里,也有其他英雄,但一概沦为配角,只有那个年少成名,不可一世,跌落云端后再次爬起,斩杀天魔直上青云的沉云欢,才是传颂的主角。
  只是有一点世人不明白,沉云欢分明将神法修到至高境,已有飞升之能,功德圆满,为何迟迟不渡劫飞升。
  冬去春来,沉云欢每日都优哉游哉,过着清闲的日子,平日里没有欢喜和忧愁,只剩下平静。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草苗真的渐渐长大了,从一开始的指长,到现在都长到半臂的长度,虽然没什么特色,只有绿油油的叶子,不过到底是沉云欢一点一点养起来的,她并不嫌弃,偶尔还会对着它也能夸赞两句。
  沉云欢将它小心地移栽至院中,特地搭了个小棚子遮风挡雨,日夜照看。除此之外,她现在非常喜欢雨天,有时在屋中睡觉,听到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便会立即爬起来推开窗子去看。
  因为师岚野走的时候往人间下了一场雨,所以每一次下雨,沉云欢都觉得他会乘着风回来,再看一看人间。
  在她三年来日复一日地精心照料下,凤凰神草终于被她的诚心打动,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娇艳欲滴。
  沉云欢喜出望外,指尖都忍不住发颤,将玉神心取出,小心翼翼地顺着花瓣放进去。凤凰花轻柔地展开花瓣,将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玉神心拢起来,以花瓣层层包裹,缓慢地合拢。
  沉云欢什么事也不做了,就这么守在凤凰草边,有时满山的兽类也会与她坐在一起等候。吞了玉神心之后,凤凰草开始疯长,两个日夜过去,它长得比沉云欢都要高了,根茎也变得粗大,花苞越来越大,往下低垂,里面显然包裹着什么。
  沉云欢好奇,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耳朵贴在花瓣上听,隐约能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心跳声。
  她一高兴,给全山的动物都加了餐。
  神草的花苞越来越大,散发出草木的清香,沉云欢躺在屋内的床上都能闻见,为了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它,沉云欢夜晚睡觉都不关门。眼看着它一天天成熟,颜色也开始减淡,沉云欢就越来越紧张,一连好几日都失眠睡不着,一动不动地守着它。
  结果连着几日的不睡让她太过疲惫,这日深夜,她难得闭上了眼睛睡得很沉,没看见院中光滑漫天,满山的动物围在院外,飞鸟盘旋于屋顶,在万灵静谧的等待中,花苞开了,一人走了出来。
  沉云欢沉在梦中,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要翻身,忽而感觉有人轻轻摸上了她的眉毛。
  那触感凉凉的,又柔软,鼻子里尽是熟悉的味道,一如昔日的那场大梦,沉云欢不愿醒来。直到她床榻一沉,有人躺了上来,从后面拥住她,把她搂进了泛着凉意的怀里,她才醒来。
  没有激动地叫喊,也没有兴奋地落泪,沉云欢只是平静地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钻了钻,脸颊贴上他的颈窝,从他冰凉的皮肤里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经脉的轻跳。
  沉云欢闷闷的声音从他颈子处响起:“回来了?”
  师岚野将手臂收紧,抱住她:“嗯,我回来了。”
  片刻的安静后,师岚野主动开口询问:“多久了?”
  沉云欢回答得很快:“不算太久,三年而已。”
  师岚野没有对这段时间做评价,他习惯了等待,因此时间的长短没有太大分别。
  只不过沉云欢对此却并不擅长,这三年于她来说,应是十分漫长的。
  师岚野想起当初在神山上的一别,沉云欢惊慌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留下,说还有话没说,于是问:“你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沉云欢又佯装很困的样子,声音全是懒意:“嗯?”
  师岚野并不勉强,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既然睡了,那就明日再说。”
  屋中再次陷入寂静,沉云欢的呼吸灼热,打在他的脖子处,成了他全身上下唯一滚烫的地方。他只是这样抱着沉云欢,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什么都不想再做。
  但是良久之后,本应该睡着的沉云欢却忽然又开口:“我不想要你走。”
  师岚野眸中染上轻笑,又问:“还有吗?”
  沉云欢扭扭捏捏,又说:“以后不准再离开我了,没有你……没人给我洗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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