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131节
  师岚野平静的外壳破裂,隐晦的哀色缓缓流淌出来,低沉缓慢的声音似染上无尽的哀色,对她说:“我对你从未有过算计,从西北而去,跨越千里,只是为了找到你,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也没有想过拿回曾经送出的东西。”
  沉云欢反问:“找到我,然后呢?你敢说你没有别的目的,没有异心?”
  师岚野却难以回答沉云欢。
  “拿走,师岚野,我不想重复第三遍。”沉云欢紧紧盯着师岚野,眸光灼灼,简直要将人烧伤,一字一句坚定道:“你不拿走,我就送给别人,我讨厌,身体里有旁人的东西,更厌恶这种支配我人生的施舍。”
  师岚野的脸色惨白,漂亮的眉眼也充满茫然,动了动唇,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从心底里生出的颓然在身体里迅速蔓延,顺着血液缠在四肢百骸,耳朵里唯剩下“讨厌”二字。
  他看着沉云欢的脸,多么年轻朝气的一张脸,漂亮又残酷。
  终是她不懂爱恨,伴火而生,不会为任何人收敛烈焰,所有靠近她的人,不过是飞蛾寻死,越接近那绚烂的火焰,越是痛苦。
  是那种失去一切,连魂魄都撕碎,再也无法黏合的痛苦。
  但是不怪她,她从前会欢喜伤心,嬉笑哭泣,也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爱,是玉神心剥夺了这一切。它给了沉云欢新的生命,也夺走了她原本身为人应有的爱恨情仇。
  这近一年的时间,他或许改变了沉云欢,但只有一点,并不多,似乎也到此终止了。
  说到底,还是他咎由自取。
  师岚野憎恨人间,从前如是,今日依旧。
  可是他是沉寂万古的山,早已习惯在沉默中消解一切,憎恨也好,痛苦也罢,尽数藏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无法显露于外人所见。
  他敛起眸,掌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萦绕着修长的指节流转,缓缓抬起来探向沉云欢的心口。沉云欢站着不同,看着那缕缕金光钻进她的胸膛,随后心口像是被抓了一下,痒痒的,紧接着七彩华光从她心口溢出。
  华光绚烂而明艳,刹那间爆发,连灼灼的阳光都被遮掩了光华,天色暗下来,风起云涌,啸声长鸣,狂乱的风卷着沉云欢的卷发,翻飞师岚野的衣袍,流泻而出的七彩光芒环绕二人,形成瑰丽而炫目的画卷。
  迦萝为了随时能冲上去抢东西,硬是顶着空中的烈焰灼烧比其他人站得近一些,此刻见了那迸发的七彩,瞬间瞪大眼睛,满目惊恐,心头巨震以至于完全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玉神心……竟然是玉神心!他疯了,他疯了!竟然把玉神心给了一个凡人!!”
  顾妄听她嚎叫,往前行了几步,问道:“那是什么?神器吗?”
  迦萝已经震惊得语无伦次,“你知道玉是怎么形成的吗?你知道山神如何诞生的吗?难怪他没有了神格,我还道凡间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夺走他的神格!百年结石,千年成玉,万年化神,他受天下人间之香火供奉,以玉石化神心,从而有生命,应运而生,为人间之神——那是他的心脏!!”
  “沉云欢此人命格极其特殊,我先前还疑惑一块神仙的骨头怎么能让她起死回生,原来是他把心脏给了沉云欢!难怪他甘愿跟在一介凡人左右,他的神格不是被夺,是自甘堕落,他真的疯了……”
  迦萝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眼前被七彩华光所充斥,大脑一片混乱,早已忘记了要化成原形飞上去把东西抢走的计划——不过玉神心她也不敢抢就是了。
  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的众人紧紧盯着这一幕,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一个画面。桑晏忽而吹响一哨,千百桑氏弟子得令,同时持刀动身,疯狂涌向中间的空旷之地。桑晏也跃至高空,幻出一把刀握在手中,目光凌厉无比,照着沉云欢的上方劈下。
  七彩光芒在顷刻炸开!狂风裹挟着巨大的力量瞬间掀飞了桑晏,震得周围弟子甩出几丈远,大吐鲜血。师岚野面色沉郁,那钳制他的天枷疯涨,竟比先前严重,使得他浑身皮开肉绽,赤红的鲜血疯狂涌出,面目全非。
  沉云欢站着未动,看着那散发着漂亮光芒,慢慢跳动的心被一点点抽离,同时胸腔内好似空了一大片。
  它真漂亮。沉云欢望着它,静静地欣赏。
  那好像是一切生命的源头,干净又纯粹,绚烂的光芒并不刺目,反倒流泻出令人平静的温和,痴缠着沉云欢的身体,却又乖乖离去。
  它在沉云欢的身体里跳动了十三年,滋养着她枯竭的灵魂,为她续命。沉云欢终于明白她为何有着这么厉害的身体,也经常会觉得心口发烫,就算伤得千疮百孔,用不了多久也能恢复如初。它那么乖,安安静静地为沉云欢输送着生命力,从未罢工抗议,努力地为她缓和神法和妖力在体内爆发的冲突。
  原来师岚野行过千山万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注视她那么久,是为了寻他的心。
  云卷云舒,烈风将光芒送出百里,扶摇直上,整片天幕都染上这缤纷的色彩,于是古籍旧景再现世间,映照出传闻中经久不衰的神迹。
  玉神心完全离开沉云欢的身体,被师岚野蜷手一握,消失在掌间。沉云欢眉头一拧,猝然吐出一口鲜血,好似疼痛般微微弯下腰。师岚野神色一怔,下意识抬手想要靠近,却看见自己被天枷所缠的手已经覆满伤痕,鲜血淋漓,没有半点干净的地方。
  桑晏持刀重新飞扑上来,怒声喝道:“将我夫人的命还来!!”
  师岚野抬眸望去,浅色的眼眸落在桑晏的身上,浓烈的杀意迸现。正在他想要出手时,沉云欢却开口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还说:“刀……也带走,我不要了。”
  师岚野深深地看她一眼,再难掩饰眼底的受伤,天枷使得他浑身溃烂,鲜血横流都没能让他神色有分毫变化,沉云欢轻飘飘的两句话,却像是一把利刃,从前到后将他钉了个对穿。
  他再未停留,后退两步,随后一转身,天地变化,狂风作响,鲜血浸染的墨黑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大地的裂缝合平,风声静止,太阳依旧金灿灿,一切都没了痕迹,好似他从不曾出现过,唯有插在地上的那把墨刀,没被带走,像是被遗弃一样。
  桑晏大怒,追寻未果,转头将刀尖指向沉云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利用我!”
  沉云欢捂着心口,抬起头时唇边的血艳丽异常,被她以手背拭去,缓声说:“桑真人,我们难道不是互相利用吗?人我都引出来了,是你没本事留住,这也能怪在我头上?”
  桑晏怒而暴起,抬刀便砍,刀刃却被长剑狠狠一撞,偏离几寸,从沉云欢的耳边擦过,钉入后方的座椅之中。桑晏转头,阴冷的目光落在出剑的顾妄身上,顾妄却怡然自若,并不畏惧分毫,抱拳行礼道:“桑真人,沉云欢乃是先皇委以重任之人,还要前往沧溟雪域办正事,还望高抬贵手。”
  桑晏冷笑,指着沉云欢道:“她如今这样,还去得了沧溟雪域?”
  沉云欢姿态微微佝偻,腰背无法挺直,脸色苍白唇边溢血,与方才已判若两人,显而易见方才从她心口拿走的东西,是抽出了她的命脉。
  顾妄笑着道:“我奉皇命,承天机门之名,只负责将她送到地方,其他一概不管。”
  天机门到底是凡间第一大仙门,即便现在皇室混乱不堪,但天机门百年根基岂能轻易动摇。更何况晏少知乃是天下第一神算子,谁人不敬让他三分,桑晏没有飞升仍是凡命,经他几根手指一掐,想要被算计也并不难,因此顾妄在搬出天机门之后,他的神色有了几分忌惮。
  他看了一眼站在顾妄身后的虞嘉木,视线扫视片刻,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刀罢手。
  “这两日叨扰了,我们不日就会启程离开。”顾妄再行一礼,继而抬步上前,虚虚扶着沉云欢的手臂,带着她转身离开。迦萝早在师岚野消失的瞬间离开人群,而虞嘉木则抱着剑落后一步跟在后面,对着那插在地上的墨刀若有所思片刻,随后并未有其他动作,也跟着离开。
  “沉云欢!”薛赤瑶却是突然在此时跳出来,喊道:“你的刀。”
  沉云欢头也没回:“不要了。”
  此刀自然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刀,墨色的刀锋散发着肃冷的光,经过千百次淬炼,神火焚烧,依旧闪耀斑斓,静静地插在地上,充满着被遗弃的孤寂。
  沉云欢说不要,剩下的人皆蠢蠢欲动,打了飞身上去抢夺的主意。见她一走,便纷纷动手,顾不得形象一拥而上,却不想薛赤瑶一柄灵剑长鸣,在人群中穿梭,浑厚的灵力硬生生将众人逼退。她飞至刀前,握住刀柄奋力拔下来,刀身嗡鸣不止,似在对她排斥,她便释放灵力,丝丝缕缕地缠住刀刃,不多时,墨刀就安静下来,不再吵闹。
  薛赤瑶无视其他人的怒目而视,冷着脸将刀收起来,随后转身飞出人群。
  人潮散去,姜夜等人也随口劝了桑晏几句,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众桑氏弟子立于原处,窥于家主阴沉的脸色,无人敢出声。
  桑晏抬起阴鸷的双眼,冷冷看着师岚野方才离开的地方,沉声道:“他跑不远,守好陇城各处,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即禀报,待找到了人,直接动手,他受天枷所困,无法对凡人下杀手,你们也不必留有余力,他是不死之身。”
  “是!”桑家弟子齐声应之,旋即各自散去。
  周围的人尽数走空,只剩下桑晏一人,他收了刀,从袖中摸出那张还没修完的锦帕,指尖摩挲着上方半成形的鸳鸯,眼底尽是疯狂的偏执,喃喃道:“夫人,我一定会将你复生。”
  沉云欢此番搅弄风云,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一时间处处都是与她相关的传闻。因着口口相传,无人知道事情的原貌,所以什么样的故事都有,有人说沉云欢是神仙转世,那日的神迹便是从她身上诞生,还有人说当年她的母亲用了歪门邪道,抢夺了别人的东西,才使得她续命至今,更有甚者则完全在胡言乱语,说沉云欢是妖邪化身,吞吃了神仙的心,被神仙找上了门打回原形。
  看笑话的人居多,因此传言多半是落井下石之言,而沉云欢回去后则闭门不出,将一切纷扰隔绝门外,像落败之后缩回房中,在孤寂和狼狈之中默默等死。
  一代天骄,轰轰烈烈地以剑出世,短暂地沉寂之后,又以长刀砍出一条血路,而今终是要陨落在这生命贫瘠的边境之地,与风沙一起,散在荒芜的大漠之中。
  夜间,一艘飞舟自陇城启程。这飞舟是顾妄向桑家借的,尽管先前闹过不愉快,桑晏却仍是揽着圣人的名声,慷慨地将飞舟借给顾妄,载着沉云欢,要将人送回京城的天机门医治。
  临行的时候有人来围观,遥遥就看见沉云欢坐在椅子上被人抬着,身着雪白的外衣和赤红的內襟,外面则披着厚重的外袍,连同脑袋也一同罩住,露出一只枯瘦苍白的手搭在椅子边,毫无血色,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飞舟在灵光中飘向天际,渐渐平稳之后,沉云欢撑着扶手,从座椅上起身。一旁守着的侍女当即迎上来,关切地询问:“沉姑娘可是要进房中休息?”
  她耷拉着眉眼,似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侍女招来另一人,两人合力将她扶着往屋中去。不过才半日,沉云欢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身体冰冷得毫无温度,肢体硬邦邦的,好似石头般硌人。
  顾妄站在栏杆边上看风景,声音传来:“进去了就好好休息,莫见风了,明日白天再出来晒晒太阳,很快就会回到天机门,撑住。”
  沉云欢似无心情理会,佝偻着脊背,披着厚重的棉衣,一言不发地进了房中。
  飞舟启程一夜,次日一早,侍女端着一盆血水从沉云欢的房中出来,搭在盆边的布巾赤红一片。
  “状况如何了?”候在门口的侍女低声问。
  “不大好,吐了好几口血,气息微弱,不知还能活几个时辰。”
  那侍女叹一口气,面上有些似真似假的惋惜,“她好歹也是当世不可多见的天才,竟然就这样死去了,可真是我们人界仙门的一大损失。”
  “什么天才呀,若是你我也能得神明垂青,也能成天才呢。”侍女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盆放在边上,又道:“沉云欢恐怕活不过今夜,你去传信给家主,我将她推出来晒晒太阳。”
  “生来风风光光,总不能死在黑暗里……”她转身,又进了房中。
  房中点着灯却依旧昏暗,窗子也都被紧紧遮着,是昨夜沉云欢自己提的要求。她此刻正坐在软椅上,身上仍旧披着那身厚实的袄子,只是里面那原本雪白的外衣已经被吐得鲜血淋漓,与赤红的里衣融成一色。
  血渍还未干,沉云欢闭着眼睛,枯败的面容呈现出一股死气,哪还有半点天骄的模样。
  侍女缓步上前,俯下身轻声唤道:“沉姑娘,外头出太阳了,可要出去看看?”
  沉云欢仍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此时侍女往她心口一看,发现没有起伏,当下心中一惊,快速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鼻息,却没有感知到任何呼吸。
  她惊讶地后退两步,忙转身大步跑出去,喊道:“顾公子,顾公子!沉姑娘没气儿了!”
  顾妄闻声从另一个房中出来,挽着双袖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听到她的呼唤后便快步行来,“怎么回事?”
  “不知,方才我才给她擦了脸和手,就出去放水盆的工夫,再进来时她就没气了!”侍女一边叫嚷着,一边领着顾妄进门,“我原本还想着应该还能熬几个时辰,谁知……”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身形也顿住。顾妄立于她身后,也停步望去,就见那软椅之上,层层叠叠的衣裳包裹之中,哪有什么沉云欢的影子,只余下几件空荡荡的衣裳搭在上面。
  侍女脸色一变,“人呢?”
  顾妄抬步行过去,将手伸进衣裳里摸了摸,掏出来个巴掌大的木偶,削成人的形状,背后贴了张赤红的血符,写着“沉云欢”三个字。
  他在侍女惊慌的注视下晃了晃木偶,笑着说:“我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可惜维持的时间不长,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几个时辰。”
  侍女眼珠子一转,立即明白上当受骗,转身要跑,却被顾妄抬手一指,喝道:“缚!”
  灵光如绳索从他的袖中游曳而出,飞快缠上侍女的身体,将她从头到脚都捆得死死的,跌倒在地。灵绳上有术法,将侍女的灵力完全束缚,使得她无法动用灵力给桑家传信。
  顾妄拽着她的领子,将她提到隔壁房,与另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侍女搁在一起,道:“别白费力气,睡一觉,什么事都结束了。”
  第175章 返故地永夜牢狱锁旧魂
  桑家的宴席在经过两次突发事件之后, 仍是要继续操办。桑晏似乎铁了心认定自己能飞升,也为了不让这些前来赴宴的客人看笑话,第三次设宴的地点非是在桑家, 而是选在了陇城最为气派的酒楼里, 在露天之地大摆流水席, 邀全城之人前去共乐。
  不知是不是为宴席助兴,陇城的上空被放飞了成群结队的鸟,其中还有几只鹰高旋。这些鹰通常都在高空翱翔, 极其优越的视力让它们即便穿梭云端, 也能看见地面上的猎物, 只有一只略显突兀。它展翅绕在陇城的低空徘徊,忽高忽低, 有时还会落在房顶上歇脚。它的羽毛呈现出黑白两色, 十分秀丽,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也不知搜寻什么。
  只是陇城的人都有各自忙碌,除却几个拿着弹弓追它的小孩, 没有人留心这只海东青。
  沉云欢站在狭窄的暗巷之中, 抬头看了片刻,将视线从那只飞鹰的身上收回, 随后落到行人来往的街道上。
  她身着一袭黑衣, 浓密的卷发以红丝带束成利落的马尾, 身形几乎隐在照不进日光的暗巷之中, 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左手掌传来微微的痒意, 她低头将缠在上方的纱布解开,就见不断沁血的伤势正缓缓愈合,也就表明顾妄所造的木偶失去了效用。不过按照一开始的计划, 顾妄会留在飞舟上解决隐患,所以她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
  先前在察觉陇城之中至少存在两方以上进行博弈时,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她位处于“明”,所有的行动都会落在别人的眼中,那将永远落后别人一步,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因此她干脆找了顾妄,让他做了一只木偶做自己的替身。
  诚然顾妄做木偶的技艺很好,但想要骗过桑晏那些人并不容易,所以沉云欢就以血滋养,时时刻刻为木偶假身输送自己的气息,如此才能以假乱真。
  她心里无比清楚,母亲和师岚野没有在陇城现身,就表明十多年前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们仍然受到某种威胁,而她想要真正触及事情的真相,顶着“沉云欢”的身份必定受人监视,因此她便将计就计,将濒死的“沉云欢”送出了陇城。
  没了玉神心之后,沉云欢再回到住所时就发现桑晏安排在周围的人接连撤离,就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想——失去玉神心,她对桑晏就没了任何用处,因此她的行动得以自由。
  沉云欢与顾妄的计划照常进行,他带着木偶上了飞舟,而她则隐匿在陇城,寻觅当年事情所留下的踪迹。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搜寻,沉云欢找到了位于陇城北角一处被废弃的牢狱,那里曾是十多年前,她母亲来到陇城时的落脚之地。
  此地因距离陇城中心较远,与荒地紧邻,更无树木遮荫,风中都充满干燥的黄沙,街道上的行人也稀稀疏疏,远不如陇城中心繁盛,但在此处行动就更为轻松。
  她蹲身在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抬手一扔,十分精准地砸中头顶盘旋的海东青,砸得它歪着翅膀,斜斜往地上坠。
  一阵微风从沉云欢的后背袭来,继而暗巷之中响起落地的动静,沉云欢转过身,就看见迦萝一边摸着自己的膀子,一边满脸哀怨地走过来。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