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112节
  迦萝凝视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沉云欢身上的症状,同行的人多少都有些了解,说难听点,她是个没有情感的怪物。
  同行的伙伴逝去,她提及时不见情绪起伏;西域散落着她母亲的传闻,她只会露出好奇的神色;同门师兄留下的求救玉佩破碎,她从容地说“师兄有生命危险”。
  自小修习的法则约束她行为向“善”,她只遵循,却并不理解。沉云欢只有喜怒哀乐,却没有情感。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怪,但貌似是事实。
  “你随我来。”迦萝站起身,牵上沉云欢的手腕往前,走入了乱舞的人潮之中。
  越过层层包围圈,越靠近中间燃烧着烈火的高台,越能感受到空中翻滚的热浪。位于前排的人也脱下厚重的衣裳,将露出的手臂涂上又黑又绿的汁水,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时高时低,充满歌颂的慷慨激昂。
  周围的地方摆满了小的火盆,众人绕着跳舞,一个个从火盆上跨过去,令人眼花缭乱。
  迦萝带着她走到了最前方,最靠近中间高台的位置,扑面而来的灼热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温暖,驱散西北长夜的寒冷,映照得两人满身光芒。
  她仍牵着沉云欢的手:“沉云欢,有时候语言并不是表达的唯一途径。”
  沉云欢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没问,就见她突然动身起舞,带着沉云欢一同迈起舞步。这动作过于突然,她有些惊讶,却因为好奇迦萝到底要做什么而没有挣脱,反而手忙脚乱地跟上。
  她练剑十多年,身法轻盈柔韧,对于跳舞这种事根本难不倒她,更何况这些舞姿也算不上舞蹈,充其量是胡乱摆弄肢体。沉云欢观察着身边的人,试着学了学,很快就对这些舞步和动作熟练,从容地跟上节奏,融入其中。
  加入了起舞大军之后,沉云欢听清楚了他们嘴里呜呜咽咽的歌声,那原本晦涩难懂,喑哑粗粝的怪异曲调竟然开始变得清晰,渐渐变成了沉云欢能够听懂的语言:
  “我们祭奠为大义死去的生灵。”
  “我们祈祷弃西域离去的神明。”
  “请原谅凡人的无能与软弱,愿我们偿清罪孽之日,逝者安息,光明再临。”
  沉云欢心头大震,随着舞步转身时望去,视线之中那一张张覆上凶兽面具的脸看不分明,可传出的歌声却是那样坚毅激昂,振聋发聩。
  此刻她才明白迦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百姓自诩被神明遗弃,在水深火热之中为求庇护而屈于妖邪之下,献上年轻的生灵交换多数人的安危。但他们却并未真正软弱地拜于妖邪的脚下。十多年前,在这样血月笼罩,妖邪肆虐的夜晚,他们披上凶兽衣裳,戴上丑陋的面具扮作妖怪,绕着篝火起舞,表面上是感念妖邪庇护,为这场招待妖怪的盛宴庆祝,实则却是在用晦涩难听的歌声和扭曲怪异的舞蹈传达他们的意志。
  那是哀悼之歌、祈神之舞,那是软弱无能的凡人骨子里所刻下的不屈。
  妖邪肆虐的残暴之下,无力反抗的压迫之中,他们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将歌声和舞姿相融,这种妖怪所不能理解,也学不会的行为,便成了凡人们心照不宣的表达。
  因而那些被献上的无辜生灵成为人们心中永不消逝的痛,所以即便是妖邪已经清除,重新得到桑家庇佑的此地,他们仍保留了当年的习俗,并将这永不消逝的痛苦之日,定为“凶日”。
  沉云从一开始就对此地的风俗抱有偏见,对难听的歌声和怪异的舞蹈不屑一顾,所以才无法聆听这不屈的声音。
  迦萝已经停下舞姿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沉云欢,尽管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中却清晰地传达:你看,这就是我们纪念‘凶日’的意义。
  很难得的,沉云欢的心中涌出歉意,仿佛衡量着世事的一杆秤倾斜,那些从未被教导过的事情,自然形成了对错的判定,让她意识到,“轻慢”是错,“误解”是错。
  沉云欢踩着鼓点旋身至高台的正前方,忽而一举右手,那原本燃烧的烈火在顷刻间猛然拔高数丈,掀起火焰巨浪,惊得众人齐声高呼!烈风自八方而来,带着西北特有的躁意和凛冽,在空中盘旋片刻后,骤然被火焰渲染,流云般飘落在四处,驱散长夜的黑暗与冰冷,无尽的白昼和炽烈笼罩整个广阔的土地。
  置身在流云火焰之中的百姓被突然出现的状况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舞蹈,视线凝聚在高台之前的少女身上。火焰将她团团包围,打着卷的碎发和长辫飞扬,那些流动的火像是充满生命,被她所掌控,缓慢地飘动着。
  分明这火焰的光芒已经足够耀眼炽亮,她却是更加引人注意。
  她仿佛天生是伴火而生,是唯一能够在明艳绚丽的火焰旁争夺光彩的人。
  师岚野站在惊呼的人群之后,澄澈的目光穿越纷杂的人潮,落在火焰的中心处,凝望着沉云欢。
  如此热烈鲜活的生命,她所散发的恣意散落这片土地的每一寸,所过之地皆会留下关于火焰,关于沉云欢的传说。
  “我的亲娘啊!发生什么事了?是沉云欢又再打人吗?还是这里出现了妖怪,为何老远就看见这里火烧得那么旺!”顾妄匆匆赶来,凶兽的面具被他斜着扣在脑袋上,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天机门大弟子的吊儿郎当,但此刻也无暇顾及,寻到师岚野身边,面露害怕地问:“还是她终于打算抛弃正道的身份,改做混世魔王了?虽然我先前说过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但若是这种,那还是要好好考虑的。”
  师岚野冷声批评:“作为同伴,你对沉云欢的信任过于稀薄。”
  顾妄立即作揖道歉,但不怕死道:“对她完全信任的恐怕只有您了,大人。”
  这好像是顶嘴的行为。师岚野思索片刻,转头不悦地看他一眼,他连忙用手指比了个叉落在唇上,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言。
  顾妄望着空中飘散的火焰长叹,心说幸好明日就离开,否则沉云欢此举简直是明目张胆告诉别人她的踪迹,若是在此地逗留被有心之人追上,还不知招致多少麻烦。
  在这万千震惊的高呼之中,火焰渐渐落下,旋即人们看见那燃烧着篝火的高台之前,竟凭空出现了一座堪比人高的大钟,钟上雕刻着繁复咒文,钟的下方则是燃烧的火焰纹理,在光芒下勾勒出华美的形状,炫目无比。
  “诸位。”沉云欢一握拳,火焰被尽数收回,高台中拔高数丈的火也落了下来。她背对着瑰丽的烈焰,对众人道:“今后若再有妖邪侵扰,烦请敲响这座钟,神火将会驱赶妖邪,庇佑你们。”
  沉云欢将虞暄留下的镇妖钟启用,注入了神火的力量后,只要此处火焰不熄,任何时候敲响钟声,都足以震慑方圆的邪祟。
  道歉的话自是碍于面子而说不出口,不过迦萝也说了,语言并非表达的唯一途径,所以沉云欢就将心中的歉意化作这口钟,以此作为对误解和偏见的道歉。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见此状,自是欢喜地振臂高呼,继续方才的舞蹈。有几个年少的姑娘冲到沉云欢身边,热情地牵着她去舞蹈,以更加热烈的方式对她表达喜欢和感谢。
  沉云欢被抓着跳了一阵,额头上都出了细汗,这才摆手退出了人潮,回到师岚野的身边。顾妄不知何时而来,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迦萝身边,与她闲聊。
  沉云欢刚一落座,师岚野就默不作声地递上锦帕,她接过之后胡乱擦了擦额角,刚要还回去,就听他道:“手也要擦。”
  沉云欢不甚在意,一边擦手一边问迦萝:“事情的进展如何?”
  迦萝看了看她翻来覆去擦着的手,想起傍晚时沉云欢对她提出的条件。
  她同意了会在黄金城里保护她的要求,但条件是她需要混入别的队伍进去,这对迦萝说并不算难事,因为其他要进入黄金城的人,一定会带走几个本地的村民。坏一些的人会强制抓走,道貌岸然的人则以丰厚的报酬诱骗,这些人最后多半是回不来的,但由于此地没有像样的官府存在,并且西域多的是离家之后不归之人,所以仍然有人经不住诱惑被蒙骗。
  迦萝是这村里难得清醒之人,她分得清高额的报酬背后是无尽深渊,所以从不轻易答应别人做事,并且在瀚海之中杀了一批又一批满心贪念之人。
  “我找到其中一队人,说我的父亲曾带人进过黄金城,给我也讲述了里面的事,所以我可以为他们提供信息,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沉云欢一听,觉得耳熟,转念一想桑雪意好像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傍晚时,桑雪意说他了解黄金城,当时沉云欢并未从他的神情里察觉出谎言,细问之下才知,桑雪意的父亲曾进过黄金城。那是十多年前,自称已经找到黄金城入口的女人所张罗组织的队伍,当时很多能人异士参与其中,桑雪意的父亲是其中之一。
  他们成功进入了黄金城,虽说里面险象环生,许多人丧命,但他父亲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留下了一本手札,里面记录了在黄金城之中遇到的事情。桑雪意之所以想进去,是因为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且已经订下亲事的姑娘身患重病,药石无医,已是濒死之态,他想冒险一试,在黄金城中找到传说之中的古老秘术,医治好他未过门的爱人。
  他并未拿出父亲所写下的手札,只说自己阅读过千百遍,早已烂熟于心,可以在进去之后为沉云欢指路。这如若是个谎言,一旦进入黄金城则必定会不攻自破,所以沉云欢没有必要求证,届时若是发现被骗,她可以随时砍了桑雪意。
  迦萝道:“他们好像已经协商好,打算一起行动,日出之时在村尾集合。”
  沉云欢颔首。迦萝停了停,似不放心,“你不去找他们协商加入吗?万一他们不愿意跟你同行,我混入他们当中还有何意义?”
  沉云欢看着火焰边上齐齐舞动的人群,莞尔一笑,“放心,根本用不着我去找他们。”
  因为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第150章 仙岩洞千佛秘藏地府梯
  正如沉云欢所料, 回房之后,她的房门被敲响了四次,每次打开都是不同的人。三男一女, 每个人都代表着自己的队伍, 开门之后的第一件事, 为表诚意自然是自报家门。
  最先来拜访的是一位眉目柔和话语温婉的女子,名唤南筠,所属沉云欢不曾听过的民间门派, 身负一技之长, 对龟卜十分拿手。南筠所带的队伍之中全是凡人, 没有修仙弟子,但不知是家底丰厚还是另有门道, 他们手中有不少灵器, 并向沉云欢展示了几个,比瀚海那支商队阔绰得多, 以此表示希望能与沉云欢合作进入黄金城。
  其次便是一个名唤林柏的中年男子,容貌平凡, 中等身材, 言语神色略显谄媚,进门便是先一番天花乱坠地吹捧。听他所言, 他是受雇而来, 主人家要他去黄金城中寻找救命良药, 并不是贪图传闻中的稀世珍宝。在请示过主人家后, 他邀请沉云欢同行的报酬相当丰厚, 倘若此行成功,则会赠送沉云欢一件上品灵器、十颗火灵果。
  这火灵果乃是御寒宝物,最大的功效便是能抵御沧溟雪域的严寒, 但结果之树难以培育,因此民间市场没有此物,多数管控在皇室的手中。本来沉云欢去京城时就是想要从皇室多要些此物,但是没想到后来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又走得匆忙,仅有顾妄通过天机门得了几颗在手中。而此人一开口就是给十颗,显然背后的雇主身份并不简单。
  第三个上门的人模样活像个竹竿成精,细长的身材,进门时还得弯腰才免得脑袋磕上门框,名为夷喏,非大夏人。他操着一口十分别扭难听的夏语,一句话十个字,九个字沉云欢听不懂,全靠着他手舞足蹈的比画才表达出来邀请沉云欢同行的意图。
  沉云欢本就打算同行,架子端了一会儿后发现根本听不懂此人提出了什么报酬,最后不耐烦了就点头答应,摆摆手将人打发走。
  最后上门的是个名叫樊沂的年轻男子,腰后别着一把玉扇,头发梳得风流倜傥,倒是相当俊朗。由于脸上笑意过剩,此人一进门就得了特殊待遇——师岚野的冷眼。他恍若未觉,自顾自与沉云欢闲聊起来,坦诚地说自己同伙伴进入黄金城的目的极为简单,就是为了求得稀世珍宝,古老秘术,若沉云欢愿与他们同行,届时找到了宝藏可让沉云欢先行挑选。
  沉云欢发现这人相当谨慎,便是面上笑眯眯,话语也一副熟络的样子,实则除却姓名之外,并未透露其他身份相关的信息。
  送走这几人之后,沉云欢又在师岚野房中玩了会儿,才回常心艮的房间。连日的赶路让常心艮精力透支,进村之后她一直在房中睡觉,此时已醒来,靠坐在床头往窗外眺望,怔怔出神。听见沉云欢进门,她才将视线收回,缠满黑色绸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容微动,似勾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外面如此热闹,为何没有去玩?”
  “已经见识过了。”沉云欢在桌边停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此地倒是独特,没想到还会有月亮变红的奇异天象。”
  常心艮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缓声问道:“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沉云欢躺上了床,给自己盖好被子,闷头就睡:“常姨,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过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就好……”
  常心艮将一口没喝的水搁在床头桌子上,给她掖被角,笑道:“那我便仰仗欢欢了。”
  她闭上眼睛后,法诀在屋中落下,所有吵闹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屋中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常心艮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没有变化。
  西域的日出与内境不同,但沉云欢习惯了到时辰就醒,起身时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其他人陆续起身,隐约还能听到顾妄喊虞嘉木的声音。桑雪意的伤势虽有好转,却仍虚弱,仿佛是怕沉云欢等人嫌他累赘改变主意,便强撑着精神爬起来,早早地在院中等候。
  反倒是师岚野是最后一个出门的。空中的寒气结成霜,沉云欢呵出一口气都冒着白,师岚野却仍穿着单薄的衣裳,外面套了一件黑袍,隐约能看见领口敞出来的白玉颈子。
  晨起的风恍若霜雪腊月那般刮人,几人都没有说话的精力,沉默地往外走。按照昨夜那几人前来邀约时所言,到了时辰之后会在村尾处集合,从那处出发前往仙岩洞。沉云欢走在前头,行了半刻钟,忽而有一人小跑着从后方追上来,喊着让他们停下。
  转头一瞧,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裹着厚厚的皮毛袄子,径直停在沉云欢的面前,一伸手便送了个彩色草绳编织的手环,上头挂了一圈小小的兽牙,倒是十分精巧好看。
  沉云欢不明就里,询问这是为何,就听那老妪说这草环有祈福之意,送给沉云欢也是见她昨夜点火数丈本事了得,希望她能帮忙留心自己失踪半年的孙女。
  “香冉。”老妪说着不太流利的话,“我的孙女叫香冉,半年前她被人带去了仙岩洞,一直没有回来,若是你们能够遇见她,让她回家。”
  半年都没回来,多半也是死了。沉云欢看着老妪塞给自己的干草手环,没将心里话说出,只是点了点头。
  村尾已有许多人在等候。昨夜来找沉云欢的几人也在其中,四支队伍各自分站,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但互不搭理。沉云欢的目光掠过,看见迦萝也站在里头,与她对了个眼神,而后佯装惊讶道:“你怎么也来了?”
  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戏码,因为沉云欢一行人是迦萝带进村的,若是此时都前往仙岩洞却分散则必然会引起疑心,所以两人要做出“认识,但并不相熟”的样子。
  沉云欢露出一个疏离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我是应邀而来。”
  迦萝马上跟身旁的樊沂道:“先前也没说多了这一队人,我本是按人头收费的,加人就要加钱。不过这几位大人是我的旧顾主,先前出手也阔绰,这次我就稍微少收点。”
  昨夜上门找沉云欢的四人自然挣着付银,争抢沉云欢口中的“应邀”。
  迦萝收了银子便不再多言,沉默着在前头带路。从村尾出发,西行几十里便可到达仙岩洞窟,四队人马再加上沉云欢几人,有二三十人,阵仗不小。尽管众人以灵气赶路,也在路上耗了一整日,待到几人行至九层高楼下时,已是黄昏。
  仙岩洞历史悠久,但经年在这风沙之地却并未被侵蚀得破旧,那断崖之上的高楼金碧辉煌,崖上大小不一的洞窟密密麻麻,巍峨神武的佛像或坐或躺,佛像之上的颜色绚烂明艳,抬头望去便是目不暇接,满心震撼,仿佛天工遗迹。
  庄严神圣的仙岩洞平日里都有驻扎在边境的武官管辖,但前段时间京城出了大乱,死伤无数,边疆一带的士兵大多调回了京地,连带着此地也松泛管理,这会儿就无人看守,一行人轻易进入。
  众人在佛像前行走,巨大肃穆的佛像让人脊背发麻,不由得肃然起敬,原本的窃窃私语也停下,队伍的前前后后极为安静,无人在此嬉闹。沉云欢仰着头看,能感觉到此地极其干净,莫说是没有半点妖邪的气息,便是连一丝灵气都察觉不到,干净得好像连空气里都没有灰尘。
  发现入口的人是南筠。她不知何时摸出了一个龟壳形状的罗盘,左手持着,右手在上面划来划去,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带着众人进入一个洞窟之中。那洞窟里有一尊侧卧着的佛像,墙壁上则是色彩斑斓的壁画,密集的神灵站在佛像的身后,像是同时注视着进入洞窟的众人。
  沉云欢在空中感受到一缕清风,目光往前一落,就见那清风飘来的地方是一堵墙。南筠行过去,对着那堵墙上下摸索,其余人则静静地站着等,无人发出声音。
  片刻后,只听一声轻响,南筠不知寻到了什么机关,墙上被推开了一扇极小的门。这暗门狭窄,仅能一人通行,体型稍微壮一些都要侧身才能进入。打外面往里看则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芒,有人点了灯提来,南筠高举着往里照了照,看不到尽头。
  无人说话,众人点起灯,一个个进入。沉云欢的队伍落在最后,为确保能时刻照看迦萝的安危,沉云欢行在最前,与迦萝落个前后脚。往后依次是师岚野、常心艮、桑雪意、虞嘉木,由顾妄断后,至少确保不会有人无声无息地掉队。
  狭窄的通道之中幽静异常,众多脚步声交叠,灯光在这里好似受某种限制,无法提供明亮的照明,黑暗和逼仄一同压在人身上,让人有种呼吸困难透不过气的错觉。沉云欢时不时往前看,无法得知头前队伍的情况。
  好在这通道并不长,行了百来步有余,前头突然传来声音:“有石梯往下。”
  须臾,南筠的回应也跟着传来:“没有问题,可以下。”
  沉云欢再行几十步,果然看见了那向下的石梯。石梯贴着墙壁,整体呈现出环形,盘旋在墙壁上一圈一圈地往下蔓延。环境开始宽阔,沉云欢松泛几下筋骨,听见下方传来闲聊的声音,语气轻快,显然是找对了入口,让这些人兴奋起来。
  但是如此简单顺利,沉云欢有些怀疑黄金城的神秘性了,抓了走在前头的迦萝一把,施展隔音术法,压低声音询问:“这地方好像没有那么难找,当真是黄金城吗?”
  迦萝神色凝重,小声回道:“你没来过此地根本不知,方才我们进的那个洞窟,仙岩洞从未出现过。”
  沉云欢道:“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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