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104节
  “除非……”沉云欢说:“除非她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来到此处,她一直在等我吗?她是为我而来吗?”
  她转头,与师岚野对上视线,那双眼睛里早已不见半点迷茫,澄澈得好似波光粼粼。也是在方才,她才想明白为何师岚野突然不吃她的饭。
  他并非不吃,他只是在常心艮面前不吃。
  因为他知道,常心艮是个骨子里十分古板的女子,她克己复礼,温良谦恭,她不赞同沉云欢明目张胆的骄纵,批评她理所当然地使唤同伴,责怪她面对生命的漠视,以及所有不对的行为。
  师岚野并不认同,却没阻止,是因为他也认为,此人对沉云欢来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最为特殊的一个人。
  沉云欢说:“她就是我娘,对吗?”
  第141章 乱心事云欢彻夜不眠
  母亲。
  沉云欢的记忆里, 似乎从来没有这位的存在。从前她只管专心练剑,听师父传授修行之道,从没有追溯过自己的父母在何方, 是什么人, 也不在意这样长达数年的分离。
  直到她在京地城郊的庙里看见了疑似她母亲留下的字迹之后, 才恍然触摸到那些她不记得的过往,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一位母亲的。
  从那些零碎的文字中,她知道母亲喜欢叫她欢欢, 也曾带着她行过万里路, 只是最后她被带入仙琅宗修行, 而这位母亲则留在了西域。于是这一路走来,她也曾对母亲展开过幻想, 虽然只有寥寥几次。
  她想, 能生出她这样超凡绝顶的天才,母亲也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至少在修行方面也绝不逊色当世任何一位修仙大能;又或者是名动四方的绝色美人,有着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抑或性格风风火火, 极尽张扬洒脱, 曾在大江南北都留下关于她的神秘传说。
  这些特征少一点,缺一样, 都无法孕育出方方面面都极为优秀的沉云欢。
  她的母亲, 应当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才是, 那么她将沉云欢放在仙琅宗十多年, 去完成自己的辉煌大业或是绚丽人生, 沉云欢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今日一见,她的母亲坐在那,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色彩的木制面具, 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裳,黑纱将她浑身上下都遮掩得密不透风,唯有一双眼睛能透过面具瞧个清楚,看起来实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过路人。不止西域,整个大夏都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见之即忘,没有半点特别。
  与预想之中截然不同的母亲,没有身份,没有特征,甚至连她的脸沉云欢都看不见。即使沉云欢与她面对面,仍对她一无所知,只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古板守礼。
  饶是如此,沉云欢还是生平头一回因为自己没做到某件事,没达成某人的期望而感到烦闷焦虑。
  沉云欢不停地回想着方才在楼下的一言一行。她让师岚野给她擦桌子,拿筷子,倒水,还要将自己吃了几口的剩饭给师岚野,故意打翻了不喜欢吃的面条洒了一桌子,面对曾经的同门求救时却因为师门负她,舍不下面子去救人而犹豫。
  这些对她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落在母亲的眼里,似乎凝结成了一个骄纵自负,心胸狭隘,冷漠无情的人。母亲分明站在她面前,却仍以厚厚的面具相隔,不愿与她相认,不愿告诉她那些过往,难道是因为这些吗?
  她觉得失望了?自己生出的孩子没能长成她所期盼的样子,没有养成她所认可的品性,所以才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
  沉云欢忽而握拳,捶了一下桌面,震得烛台都抖三抖,怒声:“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一直都是这个性格,倘若她不喜欢、不满意,那就是她的问题,与我何干?”
  诚然沉云欢的性子多为世人所诟病,但从未有人敢站在她面前指摘,凡有这种不怕死的人撞到她面前,向来都是被打掉了牙,说话都漏风,再不能嚼口舌。
  她从不觉得自己性子有问题,世人说修行之人当斩妖除魔,她做了;又说修行之人当救人水火,她也做了;还说修行之人应舍下凡尘牵绊,莫被世俗侵扰,这一点她更是做得近乎完美,从前民间粮谷都不吃呢!她已经做得这么好,短暂的人生里被大大小小的辉煌事迹填满,为世人仰望。
  这些挂在她身上金闪闪的优点数之不尽,母亲看不见,那便是母亲的错,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沉云欢将方才纷杂的思绪一扫而空,好似想明白了一样,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转而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跷起腿轻晃着脚,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绝不会改变我自己,她失望也好,满意也罢,认不认我都无所谓,我才不在乎呢,没爹没娘十多年,我不是一样好好长大了?”
  这屋中只有两人,沉云欢说的这番话显然不是自言自语,师岚野来到床榻前,半蹲在床边看她:“自然错不在你。你便是你,不必为任何人左右。”
  这屋中昏暗,仅凭着烛灯照明,师岚野背着光,隐在暗色里的眉眼多了几分模糊的温和,沉云欢看了又看。她知道师岚野在恢复本相之后是不会口出谎言的,因此他所说的便是心中所认为的,他的赞同和支持立马就将沉云欢哄得心头一轻,散去了纷杂的烦扰,兴致冲冲地翻了个身,抓着师岚野的手问:“我的血是什么味道?”
  血自然是血的味道,还能有什么味道?难不成还有酸甜苦辣在其中?
  师岚野滚了滚喉结,一时间没回答上来这个奇怪的问题,却听沉云欢又说:“你知道吗?你的泪是苦的,非常苦,所以你的血会不会也有其他味道?我想尝尝?”
  这是个危险的想法,师岚野当下蜷起手指,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床边收回来,拒绝道:“不可。”
  沉云欢莽撞地抓住他的胳膊:“为何?我只尝一点点,不会痛,而且我会给你包扎好的。”
  她充满好奇,兴致勃勃,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身子往前闯了几寸,呼吸落在师岚野光洁的手臂上,皮肤传来燎烧的灼意。他只得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缄默不言,以行动表达拒绝。
  沉云欢下榻穿鞋,打定主意要缠着他吃这一口,却不想才刚站起来,就听见有人叩门。
  沉云欢问:“何人?”
  “欢欢,是我。”门外传来常心艮闷闷的声音。
  沉云欢心中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直了,没有再拉着师岚野胡闹,反而是走到门边,开了三指宽的缝,露出半张脸,略显戒备地往外看:“常姨,什么事呀?”
  常心艮道:“你的面打翻了也没吃,我方才去厨房重新给你做了一碗,去我房中吃吧。”
  沉云欢怔住。常心艮离开的时间并不算久,却做好了面,说明她一早就有此打算,出了门就直奔后厨。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沉云欢的心口蔓延,她生疏应对,好似只有短暂的思考,就应道:“好。”
  常心艮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房中。那是间比沉云欢所住的房间要小上一半的地方,进了门就是桌椅,边上摆着一张床榻,虽然不大,但能容下两人。桌上放置着灯台,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正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与客栈里的清汤面不同,这碗面的汤底是酱色的,面条根根分明,上头撒着细碎的葱花绿叶,还卧了一个鸡蛋在里面,单是卖相就十分好。
  能够在短时间内煮了这么一碗成色的面,母亲的下厨实力得到了沉云欢的首肯,在心中表达了赞扬。
  但此人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坚持自我,绝不愿低人一头,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言论反驳常心艮的话,只等着常心艮开口批评,因此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只道了声谢就坐下来,默默拿起筷子挑着面条开吃。
  一入口,沉云欢就觉得这面非常合她的口味,尽管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让沉云欢吃个精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常心艮又取了一盏灯来,搁在桌上,说:“灯光太暗会伤了眼睛。”
  沉云欢鼓着腮帮子嚼着,估量着这话算不上批评,于是也就没必要出口反驳,只在心中暗道:多此一举,我这眼睛不需要灯都看得一清二楚。
  常心艮自进门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在沉云欢边上坐下来,不再言语。
  沉云欢兀自戒备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她第二句话,便稍稍放下警惕,闷着头吃面。吃了半碗后,常心艮才缓声道:“我记得仙琅宗位于苏州,你可是从那而来?”
  沉云欢又竖起耳朵,眼神亮盈盈的,说:“不是,我从京城来。”
  “京城啊……”常心艮的话中有一些追忆过往的感慨:“你娘跟我说过,她当初也是从京地离开后直奔,这相隔的千山万水,她足足走了五个月。”
  沉云欢有些吃惊。因为她从京城到西域,虽说是日夜兼程使得耗时缩短,但修道之人,就算是边走边玩,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她是在途中遇到了麻烦事吗?”
  常心艮道:“没听她细说,总之路上不太顺利就是了,否则也不会花上近半年的时间。不过她倒是说过京地的一些趣事儿,你应当在京郊的庙中看见她留下的小记了吧?”
  沉云欢点头。
  “她在寻找一样东西,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留下小记,以此算作她的足迹。抵达京郊的那年,正逢风雪连天,寸步难行,不得已带着你在庙中暂避风雪。因那地方被废弃多年,她就放心地将你留在庙中,独自外出寻找,却不想回去的时候,庙里多了个小孩,正与你坐在一起说话。”
  沉云欢挑面条的动作慢了下来,知道她说的是奚玉生。她对五岁前的记忆丝毫不知,所以先前那一段庙中的梦境,她认为是奚玉生临走前留给她的,只是并不完全,待到有人推门而入时梦境就散了。眼下可以肯定,那推门而入的人正是常心艮。
  “那小孩身着锦衣,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你娘回去的时候,正撞见你揪着那小孩的耳朵打骂。”她说着,就吃吃地笑起来,说:“你幼时脾气相当的坏,倘若不喜欢的人抱你,你就会将人的脸给抓花,我都被你抓了好几次。”
  沉云欢立即想要反驳这句,但是刚一张口,才发现这其实算得上是一句事实。她脾气的坏,算是众所周知,耐心也十分稀薄,鲜少与人发生争执,因为吵不了两句,她的脚就会在对方的心口印下一个完整的鞋印子,送对方去几丈之外反省自己的错误。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伯也总是对她讲:“云欢,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动辄喊打喊杀,要多与人讲道理,脾性太坏也会影响修行。”
  常心艮笑了片刻就敛了声音,没再说话。沉云欢捧着面碗喝了两口汤,扬起脸时问:“常姨,我幼年时为何不喜你?”
  常心艮云淡风轻道:“孩童体弱,又受不住西域的严峻气候,你来到此处后三天两头患病,我就给你喂药。那些药苦得难以入口,你又是个惯喜欢吃甜的小孩,怎么哄着都不吃药,我按着你灌了两回,你就记恨上我了。”
  沉云欢又没有从这句话里找出可以反驳的地方,只好说:“小时候不懂事。”
  常心艮道:“你便是小时候不懂事,也不怪你,是你娘的错,她太过娇惯你。”
  沉云欢对这个用词很是惊讶,因为面前这个女子看起来,没有半点对她娇惯的意思,这才刚见面好像就已经对她生出了颇多不满。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娇惯我的?”
  谁知常心艮并不愿多说,好像提及她本身的过去,就会开始含糊其词,不愿透露。她将目光轻抬,道:“你幼时分明不是卷发,何时变的?”
  沉云欢下意识摸了摸垂落肩头的发,道:“我被逐出师门之后习得神火,头发就被烧卷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常心艮好笑地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也罢。待进了瀚海之后,风里尽是沙粒,我将你的头发编起来吧。”
  她站起身,来到沉云欢身后,一把捧起她秀丽的长发,火光下的浓墨泛着绸缎般细腻的光泽,像仙蚕丝一样从指尖滑落。沉云欢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感觉她的手很柔软,指腹也温暖,将她的发一点一点拢起来。
  “你好像对我被逐出师门一事并不惊讶。”沉云欢还故意说出了此事,料想一个连她将吃剩的饭给别人吃都要责备的人,面对被逐出师门这样听起来罪孽深重的事,她怎么会只字不提,毫无反应?
  “谁人没听过你沉云欢的大名?你先前那些事,我或多或少从旁人的口中听过。”常心艮的态度是满不在乎,慢悠悠地给她编着头发:“你与师门孰对孰错,外人如何得知?”
  沉云欢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有些扭捏了,问:“那……那我在人界之中流传的声名事迹,你也都听闻了?”
  常心艮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好整以暇道:“你指的是你习得天火九劫,当众斩断随身灵剑,还是在锦官城杀了大闹宋氏的妖邪,又或是以一人之身对战百万阴兵,助京城渡过大劫?如此威名远扬,我自然都有耳闻。”
  沉云欢等了片刻,发现她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原本应该有的夸赞也并未出现。她逐渐沉了嘴角,忍了忍,还是开口道:“难道西域这个洞天福地有很多比我还厉害,比我的声誉还高的人吗?”
  常心艮道:“不过都是虚名而已。”
  “什么叫虚名?”沉云欢终于可以反驳她了:“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什么都能丢,面子不能!便是死了,也要躺着倒下,绝不能让脸着地。”
  常心艮听闻,哼笑一声,“你的修行,为的究竟是得道,还是这些虚名?难道你被世人敬仰,畏惧,赞美,就能在你瓶颈时助你破关?能在天劫来临时少劈你几下?若真如此,这世间声名赫赫、德高望重之人早就不知飞升多少个了。”
  沉云欢不高兴地撇嘴:“难道我娘生了我出来,就是让我做一个毫无用处的草包吗?”
  “不管你美誉盖世,还是籍籍无名,都只是她的女儿,对她来说并无分别。究其根本,她也只是希望你有一个好的结局。”说到这,常心艮已经将她的头发编好,这一双手着实巧,编的辫子花样繁复,分作两条,整齐似鱼骨。辫子里还缠了金铃五色彩丝,长长地坠在发尾,一动一响,颇为悦耳。
  她摸了摸沉云欢的脑袋,力道轻柔。这样的方式很像是摸小狗,沉云欢有些不喜,但还是强忍着脾气坐着没动,打算等她再多摸两下,自己就站起来翻脸。
  却听见她忽而开口,语气更是缥缈得几不可闻:“……数年不见,她也很想你。”
  沉云欢的情绪像是暴雨过后的花朵,扑扑簌簌从枝头被打下来,零落满地。那在肚子里徘徊了许久的,用于辩驳常心艮的话语此时却无一句能出口,满口伶牙俐齿也跟黏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力气撕扯开。
  常心艮将面碗递给她,让她出去后顺道送去楼下,同时叮嘱道:“你今夜与我同睡,这张床睡得下你我二人。”
  沉云欢未言,捧着被她吃空的面碗下了楼,见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记账,便抬步走过去,空碗往柜台上一搁,问道:“老板娘,我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依兰笑眯眯道:“贵人别看我这客栈小,却是立在这瀚海的路口唯一的一家歇脚地,南来北往只要进入瀚海,都要从我这里经过,凡是西域叫得上号的人物,我都能跟你说道一二。”
  “不是西域人。”沉云欢凑近了她,压低声音说:“我想打听的人,名叫沉云欢。”
  “哦,她呀。”依兰神色了然,道:“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名字单是听着就如雷贯耳,她的事迹早就传遍大夏,贵人既是从外面来的,何须向我打听?西域与大夏内境隔得太远了,许多消息传过来时,距发生的时间已隔了许久。”
  沉云欢问:“那她近况如何?”
  “听说是在锦官城大闹了一场,险些烧光了整个宋氏城,还将宋家人亲手送去了天机门问罪。”依兰感叹道:“此人真是厉害得很,这宋氏可是大夏十大世家之一……你说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在宋氏大闹?还真是让她有那个能力闹起来,撞破了宋氏的恶行……我听过路人说她运气实在是太好,是因为发脾气大闹,凑巧揭发了一切,真是叫人羡慕的运气。”
  “……”这传言简直歪到没边,错得太多沉云欢一时竟然不知从哪里反驳。
  她没再继续问,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依兰后来的话也完全没有入耳。
  正如她所言,西域与大夏境内相隔实在太远,此处又人烟稀少,那些内地的消息便是传得再如何疯狂,顺着河流飘到这里,也早就变了模样。更何况这一年里发生在沉云欢身上的事,知情者甚少,再通过一些有心人士的刻意编排,故事很容易就扭曲了原本的样子,变得千奇百怪。
  连整日接待不同客人的老板娘所得到的关于她的讯息都还停留在六月份的锦官城,常心艮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询问了多少人,才能拼凑出实情,追寻至时间最近的故事。
  沉云欢满腹心事,难得蹙着眉,一副神色的凝重样子上了楼,推门进入时正看见师岚野站在窗边,将窗子大开,那些黑雾似浓稠的河流在空中滚动,不断想攀着窗框爬进来,却又在窗边堪堪停住,不敢往前一寸。
  沉云欢走过去将窗子关上,把那些向往神火的邪恶飞蛾关在了外面,沉声宣布一个不太好的事情:“我今夜要跟我娘睡。”说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止今夜,或许还有往后几日……”
  师岚野的眼睛里蓄起堪称失望的情绪,看了看她,又敛起眸,没有回应。
  沉云欢挠了挠头,感觉这话说出来都烫嘴:“你也知道,我素来是一个很体贴,很为别人着想的人。我娘实在是古板迂腐,死守着世俗的条条框框,虽然她很多话我一点都不赞同,但是思及她现在受困于西域,难得与我相见,我也不好拂她面子。”
  沉云欢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成长的,现在还学会了考虑别人的面子。虽然她对常心艮的世俗观念和言行都抱着很大的反对,可是说到底沉云欢也只有这么一位亲娘,
  她这才刚到西域的第一日,不仅多年未见的母亲找来,还有个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送上门来。显然十多年前在西域发生的事情持续了很久,甚至延续到了今日。
  沉云欢岂能辜负他们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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