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68节
  师岚野没有断论,只是道:“世间的传闻,总是一分真九分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事。”沉云欢伸手拽了个凳子,挨着他坐下来,道:“天机门历代掌门人自小便是在皇室的司命宫修习,继任之后便会倾尽毕生所学辅佐皇帝。天机门现任掌门晏少知,精通玄门,是天下间极其少数人之中,能够将神演天机修炼得几乎接近神法的人,但他的师父则更胜一筹。”
  晏少知每年都会去仙琅宗找沉云欢下一盘棋,下棋时免不了嘴碎闲聊,因此沉云欢也从他那里知道不少天机门的事。
  沉云欢曾以为天机门内传的神演天机便是天下顶尖的玄门术法,当然,在遇见张元清之后她便明白,这当然与真正的神法不得相提并论,只是晏少知在玄道的天赋极为拔尖,不过二十出头便已在玄门登峰造极。然他的师父却更加厉害,据说在四十年前就算得一场天下之卦,遗留至今未能找到破解之法,连晏少知也束手无策。
  二十年前,晏少知的师父还是天机门的掌门人,那么助皇帝破命中凶克,送走太子应当都是他所操持。一国太子如此遮遮掩掩,老先生如此,一定有不得已且绝不可小觑的理由。
  沉云欢不免好奇,“难道那传闻中的太子当真能与神仙说话?你说要是咱们遇见他,让他帮忙问问我什么时候能飞升行不行?”
  师岚野低着头,眉眼被夜明珠的光芒笼罩,添上几分柔和,声音也低缓,“何须要他代问,凡人说的话,神若想听,自会听见。”
  沉云欢问:“这是哪来的说法?”
  师岚野回:“书上看的。”
  沉云欢这才想起,他手里有一本奚玉生所赠的“天下秘术”,先前沉云欢也翻着看了一些,里面涵盖了五花八门的内容,什么都涉及一些,正是如此,使得他只读了一本,就有了博览群书的效果。
  沉云欢追问:“书上还说了什么?”
  师岚野已经将墨刀擦得极其干净,锋利的刀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黑,一把漂亮的宝刀横在他的掌中。他蜷指一握,掌心贴上刀刃。沉云欢眸光一落,墨刀霎时软了刃尖,钝钝地抵着师岚野的掌心肉。
  就听他一板一眼道:“书上说不该过于猜忌枕边人,相互信任才能增强彼此之间的凝聚。”
  “谁问这些了?”沉云欢嘟囔一句。这话说得太过奇怪,并且有十分严重的含沙射影之意,她觉得多余问这一嘴,想了片刻又道:“这句话里的‘枕边人’指的是夫妻。”
  不料师岚野一掀眼帘,眼神淡淡地看着她,“我知道。”
  沉云欢想说你既然知道还用“枕边人”这种关系含沙射影,但没问出口又觉得不合适,毕竟师岚野只是复述书上所说的内容,明面上挑不出错。她想不到应对之言,干脆破罐子破摔,站起来道:“那也只有坦诚之人才值得信任,遮遮掩掩,也不怪别人猜忌。”
  师岚野看着她不说话,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像化开的雪水,流进污浊里。
  沉云欢瞥他一眼,后面的话也不说了,只道:“我要睡觉了。”
  师岚野起身,出门去洗漱,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沉云欢爬上床躺着,脑中一直是方才那一瞬间师岚野流露出的神色,莫名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打定主意明日寻人问问去。
  隔日沉云欢起了个大早,醒来时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师岚野一向比她醒得早,像是不需要睡眠的人。
  她一起身,门外候着的婢女就听到了动静,当下敲门询问她可要换衣洗漱。沉云欢应声之后,门被推开,手中端着各式各样东西的婢女鱼贯而入,将她请在镜前坐着,围着她忙碌起来。
  进宫面圣规矩繁多,不仅要洗净全身,衣裳也要一件一件熏香,穿着打扮也须端庄郑重,以最好的姿态面见皇帝,楼子卿像是怕沉云欢和师岚野对其不重视,便一早就安排好了人来伺候。
  婢女将赤红的金丝发带从漆黑的发间灵巧穿过,不过片刻便束好精致的发髻,垂落的几条发带与余下一半墨发交织着散在肩头。又在她眉心,眼下等位置描上轻浅的花钿,勾出略显柔和的眉形,唇上点一抹丹色,是京城当下时兴的妆容。
  衣装并不纷繁复杂 ,上身极为轻盈,以厚重的蓝和近乎发黑的红交融而成,衣摆绣着雪白的飞云纹,走动起来又像是滚滚浪花,将沉云欢的气质一束,凭空变得庄重不少。
  她推门而出,清晨第一缕日光恰巧落下,微风扑面而来,撞得她耳垂挂着的玉珠耳饰丁零作响。
  师岚野早就在院中等候,听到开门的动静转头,朝沉云欢望去。他头戴羊脂白玉冠,身着墨色织金袍,腰佩流苏禁步,脚踩云纹锦靴,整个人完全变了气质,哪还有山上那布衣劳作的穷苦模样,浑身上下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贵气,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王公贵族。
  沉云欢先是觉得好看,随后又莫名觉得好笑。楼子卿为了两人端庄进宫也是没少花心思,狠狠将他们二人捯饬了一番。
  面圣须卸甲,沉云欢的墨刀不能带进宫里,因此两手空空地上了马车。楼子卿已在车中等候,见两人上来时先是用眼睛极为严密地审视二人,旋即露出满意之色。这二人怪是怪了点,但皮囊却是一顶一的,稍微装扮就足以令人惊艳。
  楼子卿笑着为二人倒了茶,寒暄几句,简单讲了些入宫的理解。大夏的皇帝向来礼重修士,因此修仙之人受邀进宫便不用三跪九叩,用平日在仙门的礼节即可。
  沉云欢此次进宫并非为参加宫宴,概因沧溟雪域的封印摇摇欲坠,八大仙门此次集结而来也是为此。民间有句俗话,缝缝补补又是一年,当今天下已经没有人有能耐在沧溟雪域布下新的封印,历代仙门之人只能在封印松散时集结众人之力,填补松散的空缺,以此减缓雪域封印的崩溃的速度。
  许久以前还是千年一回,后来百年一回,直到现在封印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上次修补封印距今不过几十年,可见形势已经到了极为严峻的状态。
  沉云欢身负神法,将会成为修补封印极为关键的存在,因此此次宫宴,她绝不能缺席。
  经过几重禁军的审查之后,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许久,最后停下时沉云欢已经倒在师岚野的肩上打了小盹儿。
  “沉姑娘,到了。”楼子卿一开口,她立即醒来,眉眼尚有些惺忪,昏昏欲睡地掀开车帘下车。
  下车之后她才发现,马车并非将他们带去什么议事的大殿,而是一片视野十分辽阔的演武场。在宽广的草地正有人打得热火朝天,而周围则建造了环形的看台,视线扫过去,看台之上坐满了人。
  楼子卿带着二人从禁军守卫通过,顺着铺得整齐的石路往里走。沉云欢转头看着,发现中央打斗的两人并没有拿出真本事,招数看起来倒是绚丽,实则都是流于表面的拳脚功夫,这在修仙界是相当儿戏的比试。
  但这场面显然又非常正式,因为她发现那高高看台之上坐着的人都非同小可。她全认识,俱是十四州八大仙门的掌门人,包括她曾经的师父——仙琅宗掌门沈徽年,也坐在其中。
  第103章 玄门无用(三)
  大夏十四州, 举世闻名的八大仙门,仙琅宗占其首,天机门次之。
  余下便是鲁州万剑门、皖州百草宫、豫州天工派、陇州崆阳、湘州辉月以及晋州的金云寺。
  十大世家则分别为庐阳沈氏、京城晏氏、苏州许氏、涿郡虞氏、天水昙氏、汴京江氏、兰陵崔氏、咸阳贺氏、齐陵狄氏。原本锦官宋氏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先前锦官城闹翻了天, 宋家的罪孽公诸天下, 如今直系旁系皆关在天机门的大牢里候审,门下弟子也全部遣散,连宋海宁与宋照晚二姐妹都尚未脱罪, 结局是何还未可知。
  沉云欢虽然认不全十大世家的人, 但她对八大仙门的掌门皆熟知, 因此只要随意扫一眼,就能将看台上的脸认得七七八八。能够坐上这种等级仙门的魁首之位, 在座的每个人身怀真本事, 并不如那些花哨的门派以金银玉石等奢华之物装点自己,实则每人的装束看起来都得体庄重, 隐隐散发出的气势倒是迫人,无端使得周围的气场变得肃穆庄严。
  正当间坐着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 正是永嘉帝。皇帝今已年近七十, 头发却仍旧乌黑,远远望去倒是精气神十足, 没有传闻中大病过几场, 每况愈下的模样。相比之下, 坐在他左下首的晏少知倒显得年老许多, 又幻化出白发长胡子, 一副慈祥稳重的样子。
  晏少知说这是天机门对外的秘密,玄道在面向俗世多半掺上几分“骗”,因此天机门掌门人的形象不可过于年轻, 打从他继任起便是以这副年老的模样示众。
  晏少知身旁的,便是沈徽年。沈徽年出自赫赫有名的庐阳沈氏,年少时便是仙琅宗端庄持重、克己复礼的大师兄,其后数十年他的修为一骑绝尘,几乎问鼎人界,在老掌门仙去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仙琅宗。
  传闻说沈徽年的修为已经足够引来飞升雷劫,就是不知为何那么多年来始终没有动静,不知是遇到瓶颈卡在最后关头多年未能突破,还是修道之路走到尽头,余生只能如此。不过沈徽年从未对这些传闻回应过,执掌仙琅宗之后,他就鲜少在人前现世,甚至在宗门之内也是非大事不出面,大有避世之态。
  一晃都大半年未见到这位曾经的师父,沉云欢还有些恍惚。毕竟她是在沈徽年身边长起来的,年幼时她不喜欢与人亲近,但对将她带进山的师父还算依赖,经常跟在他的身边,向他讨教仙门种种秘术。从前很多人对她说多年前的沈徽年性子冷清,严肃板正,而在沉云欢的记忆中,这位师父向来温和且有耐心,在剑术上更是不吝传授,十数年如一日地为沉云欢解答修行道路上的疑惑。
  只是从沧溟雪域回来之后,沈徽年也是头一次向沉云欢展现了他那传闻之中的冷漠与公正,在处理她这个亲传弟子时丝毫不手软,将她从仙琅山巅给驱逐。
  沉云欢没有父母,自记事起她就生活在仙琅山,她原以为那就是她的家,从没想过有一日会以那样狼狈的姿态离开。
  如今沈徽年一如往常的模样坐在上方,面容俊美仪态端庄,一袭白纱长袍,满身仙风道骨。当下他最器重的弟子薛赤瑶则站在他的后侧方,仍旧是一身雪白纱裙,头戴银冠,腰佩长剑,面色清冷矜贵,看起来倒像是与沈徽年如出一辙。
  草地上传来一声锣响,打断了沉云欢浑浊的思绪,她转眼看去,见识方才打斗的二人已经分出胜负,其中一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冲对方行礼,结束了比试。
  皇帝坐于正中间的高位,八大仙门的掌门人齐坐下首,分散在两边的则是各个世家代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时兴起,显然是个正式的场面。沉云欢在来前并未收到邀约,甚至也没从楼子卿的口中听得一二消息,只是在她看到这场景时,立即猜出了皇帝等人的用意。
  她停下脚步,忽而道:“正好这台上的比试结束了,要不我上去比划两下?”
  楼子卿原本在前面带路,听到这话便匆忙回头,低声道:“沉姑娘,还是先去拜见圣上吧,你那么厉害,这些人定然不会是你的对手。”
  “未必。”沉云欢眯着眼眸一笑,视线忽远忽近地跳跃着,很轻易就对上了薛赤瑶遥遥投来的目光,漫不经心道:“今日来这里的可不是小人物,乃是整个大夏十四州的脊梁,其座下亲自带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世间少见的奇才,我可不敢妄称第一。”
  楼子卿见她还真跃跃欲试,心中也有几分着急,毕竟他是带沉云欢来复命的,还没把人带到皇上跟前就先跑去场上跟人打一架,那像什么话?再且说沉云欢根本不是自谦的人,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眉眼里的倨傲却是分毫不遮掩,若是她当真下手没轻没重,把这些掌门人、大族长的宝贝弟子打得半死不活,那闹出的事儿就更大了。
  “哎哟喂,姑奶奶,您别闹了成吗?谁不知道你如今修炼神法,便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能在你手底下讨得便宜。”楼子卿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怕被其他人听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将声音压得很低,着急忙慌地劝着:“这种小打小闹的比试,岂非降了您的身份。”
  是啊,她修炼天火九劫的事传遍仙门,几乎人尽皆知。可有些人只是知道,却未曾亲眼见过,单是凭借那些传言和旁人的一面之词,自然不会全心信任她修炼的神法,否则皇帝也不会在邀她进宫时将场地设在演武场。
  这草场之上极为儿戏的比斗,显然是为沉云欢而摆。
  沉云欢深知接下来要前往沧溟雪域,若得皇室相助事情会方便许多。只是她有先前险些死在沧溟雪域的事例在前,此时须得向皇帝展示一下如今的实力,才能先构建信任,再达成交易。
  沉云欢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想明白关窍,略一沉吟,拍手道:“你说得对!可以让他们一起上。”
  倒显得像是楼子卿悄悄凑过去向她献上了什么锦囊妙计一般,他刚想解释,却见沉云欢身形一动,几乎没看清楚她的动作是如何开始的,等视线再一落,她已经在十几步外单手撑着铁栏翻越而进,行向草场的中央。
  整个场地非常之大,看台呈半圆状环抱了半边草场,建得有两层楼高,坐在上面能将下方的景象尽数收入视线,沉云欢一身锦绣长衣,行步时衣摆如翻滚起来的白雾,似踏云而来,在盎然的绿地之中尤其显眼。
  实际上在她进入演武场时,就几乎是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若是搁在从前,她只是一个天赋卓绝的修行弟子,尽管修炼方面的能力拔尖,却也并不是天下独有,往前数个千百年,这样的人也曾出现过,算不得稀世罕见。
  只是在失去所有灵力之后又得天授予神法,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迹,唯此一人。
  辉月派掌门人名唤崔妙雪,性子向来直率,眸光掠过草场上徐徐行向中央的沉云欢,便转头对沈徽年笑着道:“沈宗主,你这徒弟什么时候学的天火九劫?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她话中却夹枪带棒,其他几人当下听出言外之意,或是低笑,或是应声附和。
  沈徽年浅浅抿了一口酒,眉目平和,并未言语。站在他身后的薛赤瑶却是眉头微皱,流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
  坐于下首的百草宫宫主,是八大掌门人之中唯二的女子,名为乐香。她素手轻动,捻起一枝娇艳的红花,在指尖轻轻转动着,笑吟吟道:“崔掌门,您啊就是年纪大了,记性不比从前,四月份的春猎会,沉云欢这丫头曾说自己不再属于任何仙门,自然已经不是沈宗主的徒弟了。”
  崔妙雪神色微变,甩了乐香一眼,冷笑道:“你我不过相差二岁,我若是年纪大了,你也年轻不到哪儿去,不过你这被敲碎过一回的牙倒还像往年一样尖利。”
  此二位是老冤家,几十年前还年轻的时候就恩怨不断,每回一碰面说不了几句话便拍桌子开打,斗得你来我往。如今坐上高位,脾性较之从前好了不少,却仍是在皇帝面前呛起声来。
  天工派的掌门名唤裴旭明,是个擅长劝架的老好人,见两人要吵起来,马上温声提醒:“二位妹妹,莫要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几大掌门人,尽管修行已经远胜世间大多数人,可到底还是凡人,未能跨过成仙的门槛,自是对皇帝有所顾忌,经裴旭明提醒,二人当下停止斗嘴。
  晏少知年纪最轻,不像旁的人能那么沉得住气,此刻转头对永嘉帝道:“皇上先前可曾见过天火九劫的火种?”
  永嘉帝轻挑眉尾,“未曾,难不成与寻常的火焰不同?”
  “九劫之火,千变万化,各不相同。云欢所修,乃是千锤百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火,当然比世间凡火更加绚烂,璀璨。”晏少知说着,对沈徽年笑道:“这还要多亏沈宗主,倘若不是当初你的果决和狠心,将沉云欢置于绝境,她也不会修得这一身神法。”
  晏少知的话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之中,邻座的几个掌门皆安静下来,这次没有再发出笑声。许是此处气氛太过呛人,边上坐着的几大世族也纷纷投来目光,隐隐张望。先前沉云欢的事迹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是知道的,沈徽年此事做得不地道,免不了被人冷嘲热讽,众人只管乐呵呵地看热闹。
  沈徽年却泰然自若,似乎并不在乎旁人话中的深意,嘴边噙着温笑,应和着晏少知的话,“晏掌门谬赞。”
  晏少知没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句此人脸皮厚得出奇,刚想再讽刺两句,就听得下方传来沉云欢脆生生的声音。
  “云欢拜见皇上、各位掌门。”
  转眼一看,沉云欢已然走到了草场中间,还算规矩地拱手行了个礼,脊背打得很直,不卑不亢,动作间未见半分卑微怯弱。
  沉云欢就是这样的人,走到面前来时,无人能够忽视。
  第104章 玄门无用(四)
  她只站在风里, 屹然不动,就足以令台上所有人在心中感慨。
  在座众人无不是大夏数一数二的修士,自有年少轻狂, 无限风光的过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便是容颜还能保持年轻时的样子,可那些意气风发到底还是被无情的风霜卷得模糊不清,一去不返。
  沉云欢并非头一个被称之为“天材”的人, 但她实在年轻, 凡人不过百年的寿命, 她却连五分之一都不及却已有了如今这般声誉和成就。
  因此她站在此处,即便面对着大夏皇帝和一众德高望重的前辈仍未展现出低微谦卑的姿态, 也无人能够指摘。
  永嘉帝面露惊讶道:“你为何走到草场之中, 可是给你带路之人疏忽,指错了路?”
  沉云欢并不拆穿皇帝佯装的表情, 答道:“并非,只是我见各大掌门的高徒在此比试, 一时手痒, 耐不住也想上来请教两招。”
  永嘉帝便舒缓着眉眼笑了,颇有些慈爱之意, “你来得正巧, 朕与众卿作赌, 想看看最后是谁能赢下, 他们都押了各自的徒弟, 朕尚在犹豫,既然你愿上场,朕便押你获胜如何?”
  晏少知喝了口酒, 笑眯眯地开口:“皇上……”
  崔妙雪一听,便知他想说什么,当下截断了他的话,道:“嗳,晏掌门,若是你要参与,我可就不让我徒弟上去了。”
  不与玄道之人作赌,这是修仙界的规矩,概因本事高的玄道一早便知赌局的结果,与其对赌则必输。
  其他人纷纷应和,表示不与晏少知做赌,他只得连道几声好,抚着胡须妥协:“我不参与,只旁观。”
  永嘉帝抬了抬手,站在下首的禁军便快步上前来到沉云欢面前,将一块玉佩双手奉上。就听皇帝道:“不过是闲来逗闷,诸位不必当真。一炷香之内,谁能摘得对方脖子上的玉佩便为胜利,规矩是不可伤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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