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45节
  墨刀掉落,沉云欢被晃动的藤蔓顶高数丈,双手仍在余颤,失去知觉。她眼中闪过惊诧,但又很快想明白,这藤蔓的五行所属是金,而非木。
  只是这失手的刹那,数十条藤蔓已经将她包裹,形成遮天蔽日的密网,淹没她的身躯。
  另一头的扶笙也只刚喘口气,想要停下来歇一歇,却没想到刚困住一个,另一个就提着长□□了过来,枪头带着凌厉的风往扶笙的头颅刺。
  对付沉云欢时,扶笙无法捕捉她的身影,几乎前一刻还在几尺之外站着,下一刻就举到劈刀她的眼前,所以细丝总是能被沉云欢轻易躲避。
  而霍灼音则不同。霍灼音的速度远远不及沉云欢,身法大开大合,虽然凶猛利落,却能够寻得章法,因此扶笙能够看清楚她的进攻动作,抬手甩出细丝,想以丝线将霍灼音的肢体控制。
  只是没想到这细线分明从她身上穿过,却好似刺中了一团虚无的雾气,锁不住实体。霍灼音的气息开始变得若有若无,形同鬼魅,红缨长枪也被黑气包裹,让扶笙再难辨认它自何方攻来。
  扶笙与她过招数百,越发晓得霍灼音的厉害,她的攻击没有一丝多余,招招直奔要害,气息却越来越微弱,到最后扶笙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月华的照耀下,银枪闪烁着微光,她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翻飞,恣意飒爽。
  霍灼音半跃空中,长枪一个下劈打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响亮的脆声,大地当下被砸出长长的裂缝,杂草与泥土震飞,扶笙也被这一击震得往后退了十数步才停下,忽而看见霍灼音身上那浓墨般的黑气中,似缠绕了丝丝缕缕的洁白月光。
  她当下想起鬼阁之人修行的借阴术,于是将无量青莲一转,半空中泛着青色光芒的花瓣再次绽放,顷刻遮天蔽日,乌云厚重,将悬挂于天际的皎月重重遮挡,天地间迅速暗了下来。
  霍灼音仰头看了一眼,嘴边牵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呀,看来是我太不小心,让你看出了端倪。”
  “你们二打一,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扶笙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口,肩膀的衣衫也被沉云欢的刀砍烂,露出雪白的皮肤,远远看去,那肤色没有半点血色,俨然不是活人该有的颜色。
  “她不是被困住了吗?”霍灼音挽了个利落的枪花,将长枪搁在肩头,耸了耸肩道:“此处只有你我。”
  扶笙嗤笑一声,反问:“你以为她会被困多久?”
  话音才刚落下,就见掉落在地上的墨刀猛地往半空中飞去,刺进了藤蔓包围之处,继而就是几下利刃砍在坚硬物体上发出的刺耳铮鸣,无数藤蔓纷纷化作碎块,从空中掉落。
  沉云欢踩在一块较为庞大的藤蔓碎块上,裙摆猎猎翻飞,发丝掠过眉眼,点墨的眼眸往下一落,精准地用视线锁住扶笙,刹那间,墨刀燃起火焰。
  她纵身从藤蔓上往下跳,足有四五丈高的距离,借力踩了几个下落的碎块,顷刻就逼近扶笙上空,高举攥着刀的双手往下劈,赤红的火在她周身环绕,在本就遮了月光而陷入黑暗的大地中呈现出极其绚烂而耀眼的光芒!
  扶笙叹了口气,拨弄莲花瓣,身前的土地再次化作流水,拔高数丈形成海浪般的高墙,沉云欢这一刀劈下去,当下将土墙砍作两半,火光一路划下来,爆出数丈远的火焰,将天地照如白昼。
  师岚野与奚玉生站得足够远,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席卷,炽亮的光芒照在二人身上。师岚野静静站着,眸光被点亮,像是落了盈盈光芒,汇聚于沉云欢的身上,奚玉生则抬起衣袖,摸了个法器出来,抵挡了面前扑来的热浪。
  尽管师岚野方才说了一些不太中听的话让他有些受伤,但奚玉生还是善良地将师岚野一同用法器罩住。
  凶猛的火焰熄下去之后,就看见沉云欢与霍灼音已经同时动手,分别从左右两边朝扶笙进攻。一边是快得难以捕捉的烈火之刀,一边是缠绕鬼气的红缨长枪,扶笙被夹在中间,不断调动无量青莲来躲避防御。
  火光四溅,灼烧的热意频频在空中爆发,其中还夹杂着阴寒鬼气,火焰与黑雾交织融合,又错落分散,天穹之上的巨大青莲散发出万千光华,重重叠叠的花瓣摆动起来,越转越快,整个画面变得炫彩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无量青莲瞧着也太过厉害,如此下去云欢姑娘和霍姑娘可会受伤?”奚玉生听得风声赫赫,战斗激烈无比,视线甚至难以抓准三人的动作身影,不由心生担忧,数次想要上前,“我亦是七尺男儿,岂能冷眼旁观,我要去帮她们!”
  “不必。”师岚野再次将他拦下,此时倒是看了他一眼,平日里冷淡的眉眼中带着些不可违逆的肃色,“催动无量青莲耗费灵力甚多,她坚持不了多久。”
  此话倒是像规劝奚玉生放宽心,实则语气算不上好,有一种命令奚玉生不要乱闹的感觉,他莫名觉得后背发凉,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正是三人缠斗之时,其他仙门人竟也陆续赶来,其中当以薛赤瑶为首,亦有少将军楼子卿和其他仙门数人。
  “奚少爷!”楼子卿打眼一扫,当即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奚玉生,飞快行至他面前,紧张地将他左右看看,见他身上无伤才松一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此处太过危险,你快随我离开!”
  “这里安全。”奚玉生用手挡了一下,并不愿走,转头看了师岚野一眼,继而压低了声音,冲楼子卿小声说道:“岚野兄总是能找到不被波及的地方,所以在他身边是安全的。”
  这是奚玉生在一同赶路的这一个月里,通过自己的细心观察而得出的结论。虽然不知道这本事是沉云欢所教,还是他生来就会,总之每次遇到什么事,沉云欢冲上去打架时,师岚野就会找一个很不起眼,很安全的地方,完全不受影响。
  楼子卿也朝师岚野看了看,本意想冲他打声招呼,但此人心无旁骛地注视战场,似乎无心与旁人交谈,便也不再多言,在奚玉生旁边留下来。
  而另一头,薛赤瑶见三人在空旷之地打得难舍难分,从炽烈的火焰与浓郁的黑气中分辨出了扶笙的身影,当下自然也按捺不住,提剑而动,大喝道:“原来是你这魔头在捣鬼!”
  她纵身加入战场之中,其他仙门弟子自然也不会闲看,当下纷纷跟随,数十光芒同时亮起,如繁星坠落,千丝万缕交缠在一起,形成声势浩大的队伍,高喊着“魔头纳命来”的口号,朝扶笙冲过去。
  沉云欢见状,烦躁地皱起眉,当下停了对扶笙的攻击竟是旋身反手一刀,火焰自刀身迸发,卷着刀气甩出,烈火拔高数尺形成一道薄薄的火墙,众人吓得匆忙停下,发出惊呼声,生生被截停在半道。
  薛赤瑶被转瞬即逝的火墙喝退几步,当下冲着半空叫嚷,“沉云欢!你竟对仙门出手,难道你与这魔头是为一伙?”
  只听沉云欢冷声道:“都滚开!”
  便是这一分神的工夫,扶笙转动青莲转瞬来到众人上空,十指晃动,千百细丝在刹那甩出,只听惨叫声此起彼伏,只在一眨眼间就抽了数十人的骨头,制成提线人偶,摆弄着朝沉云欢攻去。
  扶笙这魔头本事了得,本就不是这些仙门弟子能够应对,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从天机门的手下逃脱,又有无量青莲的加持,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人化作可随意掌控调动的傀儡,将沉云欢与霍灼音二人团团围住。
  “真是麻烦。”霍灼音啧了一声,面上也浮现出些许不悦。
  薛赤瑶方才震剑抵挡,以剑气护身没被丝线控制,立即飞身上前,提剑便刺,召出数百剑影朝扶笙攻击。只是薛赤瑶剑术太过低劣,方才经历过与沉云欢和霍灼音那般强度的战斗之后,眼前薛赤瑶的招数不过小孩子玩耍,浑厚的剑气也被无量青莲吸收抵御,薛赤瑶便变得不足为惧。
  扶笙甚至在应对之余还能笑眯眯地同她说话,“若是沉云欢也像你这般好对付就好咯。”
  不如沉云欢本就是薛赤瑶最大的心结,当下几乎被这句话气得吐血,更加红了眼释放灵力,却不知这只是在源源不断朝无量青莲输送而已。
  正当她竭力攻击时,沉云欢已经从包围圈跃出,一脚踏在薛赤瑶的脊背上,既是当作踏板,也是踹了一脚,将她整个人从半空中踹下去,同时借力欺近扶笙的面前。
  扶笙在与薛赤瑶对招时有些掉以轻心,而沉云欢的动作又实在太快,几乎赶上一阵风扑面而至,待她逼近眼前时扶笙已经没有时间在闪避,吓得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当下就要去转动无量青莲。
  谁料她的手刚抬起,就被刀柄重重一撞,整个手腕骨发出清脆声音,被这一下撞得粉碎,错手与无量青莲擦过,就见沉云欢极快地伸出左手,握住了无量青莲。
  在她握住这个法器的瞬间,沉云欢感觉到了无数力量在身上涌动,灵力从四周源源不断地涌来,却也迅速流失灌入无量青莲中,继而她听见风声、水声、空中的,地下的,万灵的声息在一刹那皆被她感知。
  沉云欢在这一刻成为能够洞察一切的神明,主宰,细致到能听到域中的每一个人,心脏的跳动声。
  无量青莲的力量,无疑令人震撼,也令人沉迷。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扶笙也大力撞上来,用另一只骨头完好的手去争抢无量青莲。
  两人在空中撕扯一阵,不知是沉云欢的手指转动了机栝,还是扶笙在争抢时不慎触碰,周围的环境在顷刻间崩溃涣散,归于寂静,浓郁的白雾笼罩了所有。
  沉云欢的视线被混沌阻拦,与她撕扯的扶笙也陡然消失,无量青莲分明没被她抢走,却也不知道因为方才的相撞掉落在何处,她只得落回地面。
  就在她想要引火照明,驱散空中的浓雾时,视线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很快沉云欢就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郁郁葱葱的河岸停着几艘小船,茂密的树木连成排,空旷之地虽杂草丛生,却也被清理出了一条宽阔之路,呈现出很多人来回走动之后的光秃秃的土地。
  沉云欢后背发凉,在这一瞬间,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因为周围的景色正是春猎会时的那个六重幻境的鬼村。
  待到她转头看去,就见身后出现了熟悉的村落,只是与先前不同,这村落门口多了一根石柱,柱子上刻着三个大字:南柯渡。
  “哥哥,等等我——”稚嫩的声音传来,沉云欢定睛看去,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村子走出来。
  走在前头的那个是个少年,瞧着不过六七岁,后头一边哭一边追的小姑娘则更小,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她正举着瘦弱的手臂,赤着脚努力追赶前面的少年,哭得满脸通红,凄惨地喊着:“哥哥!”
  第70章 牵丝偶(十)
  沉云欢站在村口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孩, 迷茫从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猜到应当是方才在与扶笙争抢撕扯中,不慎撞到了无量青莲, 致使无量青莲催动了新的幻境。
  但是面前这个场景的记忆非她所有, 因此沉云欢猜测, 这应该是扶笙的记忆。
  她将视线落在赤着脚奋力奔跑,哭喊得整张脸都通红的小姑娘身上,定睛看去, 却并未觉得这小姑娘与扶笙哪里长得相似, 或许是因为她年岁还太小, 所以才无法辨别,倒是走在前头, 被她唤作哥哥的少年瞧着有几分眼熟。
  “你别跟着我, 回家去!”那少年停下来,不耐烦地回头, 对小姑娘斥责,“我要进山找吃的, 你走得很慢, 会妨碍我。”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哇。”趁着她停下来的空当,小姑娘快行几步, 稚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马上就停止了哭泣, “哥哥, 带我一起去吧。”
  少年没好气道:“你跟去有什么用, 出来连鞋子都不会穿,只会拖累我,在家等着就是了。”
  尽管他的态度不好, 嫌弃的情绪非常明显,但小姑娘还是一个劲儿地黏着少年,从一开始的拉衣角到后来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像是动作很熟练的样子。
  少年又生气地说了两句,最终还是将她一把抱起,恶狠狠道:“如果半路遇上什么野兽了,我一定会把你扔下。”
  “谢谢哥哥。”小姑娘顺势抱住少年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眼睫还挂着泪水,就这样安静下来。
  少年拉着个脸,抱着小姑娘开始往外走,顺着小路上了山。两个半大的孩子上了山后,在山中来回打转,直到天渐渐变黑,小姑娘捂着肚子对哥哥说饿了,然后又趴在少年的背上睡着,最后少年捡了一只被捕兽夹捉住的野兔,这才下了山,回到村中的小屋。
  沉云欢一直站着没动,但场景却开始变换,围绕着这两个小孩展开一段梦境般的故事。
  村里人并不待见两个小孩,因为母亲生小姑娘时难产死了,父亲姓赵,又早早去世,无其他亲朋,因为两个小孩是孤儿,少年被唤作赵峭,姑娘则叫赵笙。
  村郊一座破旧而窄小的茅草屋,就是兄妹俩的栖息地。赵笙的年纪实在太小,她已经足够懂事,尽量学会照顾自己,但更多事情还是需要兄长的帮忙,类如洗衣服,扎头发,劈柴烧火,做饭,几乎事事都依赖兄长,这使得她不管去哪里都要跟兄长一起,一旦在家中找不到他,便会放声大哭。
  赵峭平日里有很多事需要做,被黏得烦不胜烦,总是斥责年幼的妹妹,让她尽早学会独立,至少在他出去忙活着找食物时,她应该学会好好待在家中,不要总是不穿鞋乱跑。
  可是训斥完,看着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要抱起她在她后背拍一拍,顺顺气,哄着她别再哭泣,因为他们没有父母,所以这些事只有他来做。
  夏日的夜晚炎热而多蚊虫,赵峭便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扇子,打着赤膊给妹妹扇风打蚊子,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流到胸膛上一块新鲜的烫伤疤痕上,仿佛咸汗蜇得伤痕有些痛,被他皱着眉随手擦去,没有蜡烛的夜晚漆黑无比,除却周围的蛙声蝉鸣,此处寂静得没有别的声响。
  少年不过十岁上下,因常年吃不饱,身躯显得极为干瘦,站起来像是随时就要被风吹倒的麻秆,仿佛随便一个挫折困难压下来,就会压断他的脊梁。然而他却能日日寻来新鲜的食物,填饱妹妹的肚子,洗了干净的衣裳,让幼妹抵御严寒,此刻更是安静地坐在夜色中,睁着一双坚毅的眼睛,为身边睡得正沉的妹妹打扇。
  “哥哥……”赵笙恍然醒来,翻了个身靠近兄长,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你睡觉,我来帮你扇风。”
  “算了吧,你什么事都做不好,别给我添乱。”赵峭的声音很轻,虽然话并不好听,但没有斥责怪罪的意思,只是用扇子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快睡觉。”
  赵笙哦了一声,果真乖乖睡去。
  活着仿佛很艰难,两个半大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日日都要为吃食发愁,住在摇摇欲坠的小破屋中,烈风卷着茅草,大雨淋湿床榻,处处都是艰难;但是活着又好像很简单,没有父母亲戚的孤儿,也能这样在风风雨雨中度过春夏秋冬,饱一顿饥一顿,在相依为命中长大。
  赵笙越长越大,少年也逐渐学会了打猎,兄妹俩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开始思量着换个结实牢固点的房子住了,却没想到在这一年,村子里开始出现害人的邪祟,人心惶惶。
  村长伙同其他人打起了献祭孩童请邪神上身,庇佑村子的主意,于是很快就找上了这对孤儿兄妹。两人被关进村南庙下的牢笼里,但赵峭却十分聪明地发现那牢笼建得不牢固,角落存在可以逃生的漏洞,因此在村长等人看守不严的情况下,在墙上刻下了村长供奉邪神的秘密,还有如何逃生的办法。
  他留下那些字体之后,就带着妹妹从牢笼中逃生,只是没想到村长那几人虽然在里面看守不认真,却不知从哪里得来几只壮硕又凶残的恶狗,很快就发现了赵峭兄妹出逃,闻着气味追赶。
  赵峭不敢逃回村,怕再被村长等人给抓走,只得带着赵笙往山上逃,可是两人的腿终究跑不过那几只恶狗,震声如钟的狗吠远远传来,越来越近。赵峭没有办法,只得找了一处石头夹缝中,暂时将赵笙藏了进去,又用杂草和碎石盖住。
  “哥哥……”赵笙害怕得一直在哭泣,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兄长的衣襟,“不要抛下我,不要走,我跟哥哥一起走呜呜……”
  赵峭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咬着牙硬是将赵笙的手掰开,冷着脸对她道:“你总是那么麻烦,从小我是看你可怜,又念在你我兄妹一场,才忍着麻烦照顾你,但是现在危难当头,你就是我的拖累,我已经受够了,也不想死在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赵峭说完这些,动作粗鲁地将她的手塞回石头夹缝之中,再将地上的杂草一股脑地塞进去,斥责道:“不准哭,整日就知道哭,我就是觉得你哭得太烦,所以才不想同你在一起!”
  赵笙狠狠打了几个哭嗝,当下硬生生遏止了哭泣,乞求道:“我再也不哭了,哥哥,你不要丢下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闭嘴!”赵峭流下了泪,已经用草盖住了赵笙的脑袋,将她的身躯遮掩得严严实实,声音仍旧冷硬,“若是你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我兴许会回心转意,回来找你,若是你再吵闹,我绝对不会回来。”
  赵笙的声音变小了,努力压制哭声,轻轻唤,“哥哥……”
  赵峭站在外面,重重抹了一把泪,转身大步奔离。
  沉云欢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想起来当初在那鬼村的时候,的确在地下牢笼的墙上看到过一段稚嫩的文字,是名为赵峭的小孩留下的,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看到那文字的后续,更没有料到扶笙这女魔头,竟还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正当她出神时,面前的景象飘来一阵薄雾,所有景色都变得模糊了,恶狗的狂吠远去,摇晃的树林停止,一切归于寂静。
  离开的赵峭又出现,去而复返来到石头边,抬手将塞进去的杂草和石块都扒掉,逐渐露出了里面捂着嘴,乖乖躲藏的人。
  沉云欢定睛一看,就发现里面藏着的已经不再是年少的赵笙,而是扶笙。她转头看向赵峭,泪眼蒙眬地开口,声音喑哑,“哥哥。”
  “出来吧。”赵峭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方才都是骗你的,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将你抛弃呢?这世上我唯你一个亲人,自然要一直同你在一起。”
  扶笙转动紫色的眼眸,豆大的眼泪滚滚往下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伸手抓住了赵峭的手,从狭小的石缝之中钻了出来。无量青莲原本在她手中,此时也全然不被在乎,随意丢弃在地上,她扑进赵峭的怀中,紧紧将他抱住,泣不成声,“哥哥,你来找我了,你一定来找我了对吗?”
  赵峭的身量与赵笙不相上下,能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应答:“自然,我必定是要来找你的。”
  沉云欢在这一瞬,突然明白为何这个幻境被称作“南柯渡”。南柯一梦渡旧魂,这不过是扶笙旧时藏于内心深处的一场美梦罢了。
  幻境越来越模糊,仿佛梦境的主人再这样沉沦下去,就会与南柯渡融为一体,永远无法分离。沉云欢走过去,将地上的无量青莲拾起来,在灵力的疯狂涌动之中拨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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