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蹙眉、抿嘴、咬牙,再度沉入被窝深处。
  “死死死。”沈晴野怒不可遏地,一把抄起手机,继续分割黑历史。
  “哎,野子,你摩托骑得很好吗?”宋秋辞十指抓着颈边的被子,投过去一点点好奇的目光。
  沈晴野打字的动作一顿,眼底仿佛化作影院的大屏,播放过一连串光辉岁月,他眉眼敛下,轻嗤:“我觉得好,老沈觉得我炸街。”
  “就是那种。”他比划着拧把手的动作,“你见过吗?重型机车,有种驯服野兽的快感。”
  宋秋辞不懂,但他对沈晴野的过往还挺有兴趣:“然后呢?”
  “然后被生活驯服了。”沈晴野背对着他,掀了掀衣角,光裸紧实的后背上,横亘着几条旧疤,“晚上在城郊追风,摔田里撞碎了几十个瓜,破坏力超过了100%的猹,老沈赔了瓜,把我拎回去猛抽。”
  “你的叛逆期真是……”宋秋辞忍俊不禁,点评,“破坏力极强。”
  “现在应该还会骑,哪天带你玩。”沈晴野指尖一戳宋秋辞的额角。
  “野子!摩托一哥!”房间外一阵拍门声,“早餐要不要,给你端一碗过来。”
  “我要你项上人头,你端过来。”沈晴野被打断,不爽地侧头扬声。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门口一阵哄笑声。
  沈晴野一句骂人话堵在嘴边,转过视线,扫了眼宋秋辞幸灾乐祸的嘴角,一哂:“你先睡,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宋秋辞倦懒地冲着门口的方向,扫了扫手指。
  卧室里清静了,高原区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然,哪怕是隔着一层遮光的白纱,房间里也被照得透亮。
  宋秋辞的视线飘过茶几上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怔了足足几十秒,脸颊倏地红透了。
  “还有呢?”一道低哑、浸着贪餍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之前是这个版本吗?我怎么感觉不太一样。”
  “……是?那行吧,现在还差2311字。”
  “不许哭,下次还敢吗?”
  宋秋辞:“……………………”
  啊啊啊啊啊啊,大傻逼沈晴野!!!
  -
  全国青年第x届非遗武学交流会正式举办后的第三天,邓导演在微博上放出了《傲然》开始选角的消息——
  @邓导演:目前已定演员@夏南苏@lilixelu-鸢,其他角色选角导演正在筹备试戏。预约武术指导沈氏武馆沈晴野,这次绝对让大家看有质感的武侠片。
  与此同时,某个官方账号也放出了全国青年非遗武学交流会的照片,一群人围殴沈晴野。
  哦不,这张照片被撤回了。
  笑容温和的青年一身白衣,和梳着双马尾,戴着星星耳坠的甜美少女比划着拳脚,背后沈晴野陷在沙发间,交叠着两条长腿,嘴角挂着敷衍的笑,目光紧紧地停在某个方向。
  在那里,宋秋辞一手卷着本语文书,一手握着支铅笔,在给某小孩补习语文,似乎有风从堂前经过,轻拂起他额前的黑发。
  “哇哇哇,谁把那张群殴野子的照片放出去了,太过分了,太缺德了,那张图上我的表情很不好。”陈秉鸢嫌弃地抱怨着。
  “过分的是这个吗我请问呢?”沈晴野指骨抵着额角,攥出个看着就硬的拳头。
  “小鸢接了电影吗?”白衣青年温声问,“羡慕了,可惜我没有演技。”
  “我可以临时给你写一个不需要演技的角色塞进去。”宋秋辞转动着手中的铅笔,“契合本人性格的话,可以抵消演技问题。”
  “成交。”白衣青年一抱拳,“今天的沈晴野要怎么打?”
  沈晴野:“……?”
  沈晴野嘴角一扯,视线圈住宋秋辞:“我招惹你了?”
  宋秋辞装聋作哑,铅笔在习题册上圈了句话,声音清透:“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诗的意思是——”
  “来,冲这儿打。”沈晴野一句话刚落,被揪起来大乱斗,“技多不压身,我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嗷,救命。”
  宋秋辞悄悄分过去一缕目光,瞧见这位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抓了把灰尘冲着人扬,损招阴招连出。
  两人的目光撞在半空里,沈晴野冲他挑了下眉,眼皮稍压,视线勾过他颈侧被围巾遮挡的红痕。
  宋秋辞视线一偏,落开老远,眼前又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我看看……‘反拧过他的胳膊,压制住反抗,按在沙发扶手边,然后——’”低沉、专注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念着,折腾着他越发脆弱的神经,“别哭别哭,你等等,我再读读。”
  “不是很会写吗?”那声音不可饶恕地嘲弄着,“怎么,一个都做不到吗?”
  砰——
  宋秋辞把语文书拍在了茶几上,茶杯振动,溅出几滴水珠。
  小孩吓了一跳。
  “学习好无聊吧。”宋秋辞循循善诱。
  “呜呜,那肯定啊!”小孩频频点头。
  “你也去玩吧。”宋秋辞向外拨了拨手指。
  屋外一阵拳打脚踢,偶尔是沈晴野的叫骂和威胁,宋秋辞悠然地仰头,和玻璃天顶外的白云一起,飘飘然地。
  “好吧,我也喜欢你。”
  他悄悄地说。
  是回声,也是疯长的心愿。
  第52章 致知己
  六月。
  a大的蝉闹得像一出指挥不当的交响乐。
  难得一阵清风路过,下了场槐花的雨,白色花瓣途径风的轨迹,落在学士帽的黑色帽穗边。
  “你们学校这蝉。”沈晴野倚着树干,侧着头听了十多秒,锐评,“混了不同地区的品种吧。”
  “不知道。”正整理学士服的宋秋辞敷衍地丢过去点视线,“但你肩膀上有只绿色毛毛虫。”
  “啊?草——”沈晴野大战毛毛虫,在槐花树下打了一整套太极,拳风呼啸。
  宋秋辞木然立在原地,看完这堪比“大炮打蚊子”的悍然举动,终于忍俊不禁地招招手:“沈晴野,你快来帮我拍照。”
  在树下装酷翻车的人干笑两声,弹飞毛毛虫,指骨勾着相机挂绳,几步踱到他身边。
  “你看这里。”宋秋辞攥着沈晴野的衣袖,把人牵到某处站好,点着相机屏幕上刚调出来的构图线,“从校门左边开始,把这里全部框进去,然后把我放到这个构图点上。”
  “没问题。”沈晴野现学现用,就是有点挑三拣四,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你回头,看着我笑,你现在是在看哪儿?”
  “我要看校门上的字,我是毕业照呢。”宋秋辞想抓一把毛毛虫砸这人,“我读的又不是沈晴野大学。”
  咔嚓咔嚓咔嚓,沈晴野手里的相机连拍。
  “我发现你拍照还挺好。”宋秋辞一张张翻阅着照片,满意地连连点头,“非常好。”
  没有奇奇怪怪的炫技,也没有名为“匠心”实则是“酱心”的怪异思路,他真的好久没拿到过这么满意的照片了。
  “宋同学啊!”一个无比怨念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诶?傅老师,早啊。”宋秋辞闻声,回头的瞬间,认出声音的来源,一点点弯起嘴角。
  “你保研本校,怎么没选我带的编导专业呢?”傅老师颇为遗憾地连声叹气,“你知道编导这专业,有多适合你吗?你怎么跑去文学院了,选的那个什么创意写作?”
  宋秋辞歉意地笑了笑:“我要是读二硕,我肯定找您。”
  “那你一定要读。”傅老师哼了声,“我等着你,你的编导能力已经很成熟了。”
  “好啊,傅老师慢走。”宋秋辞摆了摆手。
  其实,傅老师的提议很好,有朝一日,他也想深造编导技能,用镜头语言,呈现更多的画面。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想讲一个关于孤独、等待、还有相遇的故事,以及——
  身边还有个臭要饭的,每天催更等饭,一言不合还要生啃做饭的饱餐一顿。
  “换个地点。”他四下环视着,支使着沈晴野,“野子哥,那边,那个草坪上,我要躺着拍。”
  “都行都行。”沈晴野勾着相机,顶着张频频让路人回头的帅脸和颀长身材,鞍前马后地倒腾着相机。
  “哦对。”他按下快门,提了一嘴,“老沈买了酒,说中午庆祝你毕业,我把孙叔也叫上了。”
  宋秋辞被阳光刺得有些耷拉地眼皮顿时睁开了:“好啊!好啊!!”
  沈晴野瞥了这异常高兴的人一眼,嘁了声:“对酒比对我热情。”
  -
  午后。
  沈家庭院里,茶余饭后,老沈拖着老孙,去前厅打牌,宋秋辞举着只小酒杯,抓着沈晴野的手,强行碰杯。
  “你把我灌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沈晴野嘴角直抽,
  “我想想啊——”宋秋辞仰面,故作思索地点了点下颌,“比如,我想看醉拳。”
  树影分割的斑驳阳光,就这么落在他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上,沈晴野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段白皙的指尖,抓握着他的手,仰头饮下杯中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