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103节
  午间,皇帝准时回到后殿,见到榻上的方几被挪到西侧,崔兰愔横靠在罗汉榻东侧,他捏鼻子站到榻边,“这是榻也不许我坐了?”
  崔兰愔让出来一块儿地方,“溜边儿坐着吧。”
  皇帝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怎的了?”
  “你又转的什么心眼子?”崔兰愔觉着真没办法给他好脸,“这会儿礼部忙会试的事都打不开点儿,你却于这个当口让他们往奉天殿筹备我过生的事,不就是想让古尚书来找我说情么。”
  “你意会了?”皇帝屈了下腿,“能容我盘腿坐下么?”
  “那你下午赶紧同古尚书说了,我不想他再找来。”崔兰愔想想又不放心,“你别再这样了,我可不想御史弹劾我后宫干政。”
  说完,她又往出让了些,皇帝趁机盘腿坐了。
  “我也是想让你放心,我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变,我想我就是保证了你也不会信,不如你将我身边的事都抓在手里,多积些好人缘,这样以后但有变故,也有那么些人站你这头。”
  皇帝也是煞费苦心了,他同她一样,都放不下这段叔侄情分。
  崔兰愔眼神柔软下来,皇帝立时就察觉了,放膝盖上的手蹭了过来,伸指在她手上钩了一下,“许我回屋里睡吧?还像上回那样吊一根绳也行。”
  他不提还好,崔兰愔狠狠白了他一眼,“你居心何在,要是在延华殿塌了床,你是想让满大郢的人都知道你很行?”
  皇帝憋不住笑了,小声咕哝着,“再不许我回屋,我怎么都不行了。”
  这就是打蛇随棍上的,脸皮薄的不用几招就要被他拿下了。
  好在,她已今非昔比。
  崔兰愔抬指在他下巴上挑了一记,嘬了声脆亮的口哨,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本宫今儿心情好,就给你次机会,记住了,一个指头都不许动,颤一下你就一直搁外头睡吧。”
  “你打哪儿学来的?”皇帝难得高了声。
  崔兰愔翩然下了榻,往回飞了一眼,“那日画舫上看来的,还成吧?”
  皇帝很想给钱和叫来问,不是让画舫上都约束好行止了的?
  皇帝真是能人所不能,中午歇晌时躺床上,确实做到了一个指头都没动。
  只不过下床时,他来回拍着腰背,“都僵了。”
  一根绳都能睡的人,崔兰愔一点都不信,才不会同情。
  临出门时,皇帝回头讨话,“我这次机会算把握住了吧?”
  崔兰愔挥手打发他,“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皇帝还要再争取,她一记弹指,皇帝哼了声,“果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能给早前对你弹的指都收回来么?”唉声叹气着出了内寝。
  皇帝去西阁没多会儿,礼部就得了话,皇后的生辰庆典按着旧例来,到时在京的五品上的官员都要携夫人和当龄的子女来贺。
  据说得了准话后,礼部里古尚书差点喜极而泣。
  皇帝又给安王安排了差事,让他先于吏部的郎中位学着。
  古尚书从西阁出来还是愁眉不展的,隔了个午间皇帝咋就放过他了?
  联想到古尚书往东阁跑的那一趟,他是找皇后说情了?
  还有安王的事也是事先毫无征兆,有灵通的打听了,才知安王正给表弟和皇后的堂妹说和呢。
  崔兰婷是个痛快的,傍晚艾叶回宫时就带回了她的决定,她请崔兰愔帮着安排和程圭相看,今儿是二十日,离二月初九也没多少日子,正好那天就便了。
  这样就算不成,只要程崔两家不往外说,别人也无从得之。
  还有姚家的公子小姐相看的人家,惠太妃给平王挑的那几家闺秀,她也都要过下眼。
  崔兰愔没想到,做皇后的第一个生辰,她要忙着撮合婚事。
  二月初六崔戬,崔禹、崔重要考县试,十六日洪佶要下场会试。
  姜氏、崔兰芝、顾氏开的衣裳铺子也定好了二月十六日开张。
  三月初六姜奭和董氏要成婚,三月十二又到了陈老太后的寿辰,今年定要隆重办了,怎也要将前些年不足意处给找补回来。
  第112章 筹谋这个家没我不行
  宋彰才在下马桥下了车,就有往来的官员同他招呼着,“宋提举这阵子瞧着很忙,这都连着几日进来了。”
  宋彰笑着一一回着,这几日他感触很深,想不到他如今也成了上得台面的人物。
  之前他虽晋了五品,可商课提举司因着是皇后掌着的,他这个提举在一众朝臣眼中根本不入流,在那些人眼中,他就是皇后手下的管事一样。
  如今却是大不同了,连户部尚书都要往东阁请皇后说情,端王和安王才往皇后那里走动,皇帝跟着就给了两人差事,一般的事上,皇帝都愿意给皇后脸面。
  如此,他这个别人眼里皇后的大管事,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宋彰并不会沾沾自喜,他很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来自皇后,皇后的路还长着,他们这些臣下一定不能松懈了。
  进了延华殿,他不用像要往西阁觐见的臣子们一样候着,东阁外候着的内侍直接推开门请他进了,“娘娘正等着大人。”
  除来刚往延华殿行走那几日,就是崔兰愔说了免礼,宋彰和耿大有仍是坚持行大礼。
  直到崔兰愔说,她很怀念潜邸时的日子,希望彼此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两人何尝不是那样想,又恢复到了潜邸时的做法。
  崔兰愔这里仍是习惯喊宋彰“长史”。
  宋彰作揖见礼后,报给她说:“娘娘,昨儿又入库了一笔商税,这样三个月的汇总了,库里的存银现有一百零五万两。”
  按这个算下来,一年该有四百多万两。
  崔兰愔就道:“这还只是闻听过商课提举司的大些的商家交上来的,北地和于本州府内行商的怕是听都没听说过,或是听说了觉着用不上咱们就没想理会,该将这些都收上来才好。”
  “娘娘高见,今日我来就是想同娘娘问计。”宋彰说道,“如今只凭在应城的商课提举司督管不了那么远,咱们该往各行省驻人设点。”
  崔兰愔思索后道,“刘黑……刘兴手里不是有批人么,拣得用的继续用起来,还有千乘教出来的那些账房,两边人搭配了往下派吧。”
  “娘娘这法子好,两路的人正可以互相监督着,不然摊子铺大了,难免有见利谋私之举。”宋彰赞同道。
  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又问:“这事儿需问了陛下的意思再办么?”
  “无需问,陛下允了我商课提举司的事可自专。”
  宋彰精神一振,“娘娘,既这样咱们步子不妨迈得再大些,我观各部司里,甚至下边儿州县里的吏员良莠不齐,很多都是纳银充来的,这样的人把着位置干不得事,倒学了一肚子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手段。
  不如咱们出钱办个学,就让千乘教些实用的算学,原潜邸那些人里于底下的冗务很是通晓,都可在学里教起来。
  待得教出来,就请陛下还如这会儿补缺考试一样考核了,考出来的就往各司部充做吏员,也是为陛下分忧。”
  于东水关开茶铺子时,崔兰愔就知道底下吏目看着不起眼,没什么地位,却把着署衙里的关键,很多事都要经他们的手才办得起来。
  这些吏目实是承上启下的存在,若各官署衙门里的吏员都是商课提举司教出来的……
  崔兰愔看过去,宋彰坦然笑对。
  崔兰愔就知道他还是那个宋长史,就算知晓她怀的是公主,仍坚定地站到她这里,一心为她筹谋。
  “咱们自己也缺人,眼下是人手不够,只能先往省司派人,待到教出来一批人,咱们接着往州府驻人。”
  宋彰立刻领会了,“这样更好些,咱们用得顺手了,没准就有各部署的人过来要人,倒省了咱们自荐。”
  崔兰愔也给他漏了底儿,“陛下许我过问他身周事,又让我多积些好人缘,所以,咱们不必遮掩,回去你就可安排起来。”
  宋彰信心大增,摊开来说道,“既这样,不好辜负陛下的心意,娘娘就不用过于避忌了。
  现成就有一件,娘娘正可着手。”
  “哪件?”
  “徐太后。”
  “徐家?徐太后于宫中事帮了我不少,我原就想着找陛下讨个情,哪怕允了徐太后同徐家人来往起来也好。
  长史的意思,让我向陛下进言赦免徐家?”
  宋彰点头,“大郢同鞑喇将来必有一大战,山西的孟箴,甘陕的王效说是勇猛善战,到徐宪面前都得低头,那才是令鞑喇人闻风丧胆的大郢一等的战将,若是有他守着,三年前何至于迁都应城,
  这会儿陛下可能没倒出空来,待理顺了朝局,该会召回徐宪,娘娘何不先将这人情抓手里。”
  “徐家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该知道,当年陈家掌着兵权,压着徐家卖命却堵住徐家子弟升迁的路子,李家说动先帝重用徐家,徐家取代了陈家后,又顾忌徐家做大,引着先帝怀疑徐家有不臣之心,于乌岭之战时不派援军。
  然而在那样一万对十万的境地下,徐宪仍杀退了鞑喇兵,守住了乌岭一步未退,军中从此都奉他为大郢战神。
  先帝本就多疑,这下更容不得徐宪和徐家了,一年后给徐家安了个拥兵自重,目无天子的罪名流放了徐家。
  北地苦寒,没几年镇北侯和长子先后去了,徐宪一人带着两房的子
  侄在北地讨生活,一代大郢战神,如今也不知变成何样了。”
  “徐宪是徐太后的弟弟?”
  “是,镇北侯有两子一女,如今只有姐弟二人了,下一辈儿的不知有几个,徐家流放时,徐宿有一子一女,徐宪还未成婚,十八岁的英伟俊杰,当年应城多少闺秀想嫁的……”宋彰没有说下去。
  崔兰愔也叹了声,北地苦寒,哪有好人家往那里去的,想也知道徐宪遇不到良配。
  听了徐家和徐宪的事,崔兰愔唏嘘不已,她郑重道:“就是不为还徐太后的人情,我坐在皇后位上,也该为徐家发声。”
  宋彰朝她深揖一礼,“娘娘深明大义。”
  崔兰愔算了一下,“长史当年很敬慕徐将军的风采吧?说起来你们都是相仿的年纪。”
  宋彰眼里带了怅然,“当年那般年纪的哪个会不敬慕呢。”
  既然皇帝和她将话都说开了,崔兰愔就觉着有什么都可以和他直说了。
  她也真不喜欢迂回来去的行事,“徐家的事儿我晚间就同陛下提。”
  她应了陈老太后要去福宁宫用午膳,宋彰走后,她就带着不语去了陈老太后那里。
  福宁宫里徐太后和婉太嫔也在,她就知道陈老太后也留了两人用膳。
  高姑姑给她报了往御膳房点的菜名,“有娘娘爱吃的素脆卷,龙井虾仁,糖醋鱼块儿,三鲜蒸饺,还要再添些么?”
  福宁宫上下都知晓她爱吃的几样菜式,一般她来用膳,都会提前点去膳房点好了,她要还有想吃的,再使人去添了也快。
  她于福宁宫就是自己家一样,想吃想用什么都不会客气了。
  就道:“都是我这几日想吃的,不用添了。”
  没多会儿,内侍去提了菜回来,高姑姑带人摆上,服侍着几人入了座。
  于窗边打瞌睡的灰羽忽然飞过来落到崔兰愔肩上,伸头往桌上的菜式一一巡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