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78节
  钱和瞅了崔兰愔一眼,笑着上前给陈老太后回道:“才灰羽跑到陛下那里嚷着‘床塌了’,陛下使了麟卫过来确认了,就叫我去宫内监挑最结实的床过来。”
  陈老太后欣慰道:“难为皇帝了,这样忙还没落了关心愔姐儿的事。”
  崔晟看着新抬来的床,迟疑道:“这床是雕了凤纹的,不好给愔姐儿用吧?”
  “不当紧。”钱和摆手道,这澹月居里的摆设用物多是陛下叫搬来的,就那对儿去岁供来的红珊瑚摆件,李老太后想要,先帝因着成对儿的难得就没应,只他也不好立时摆着,就先保管在了私库里。
  听着老太后要给愔姐儿布置屋子,陛下就叫我紧着好的选了送过来,还特特叮嘱我不要落了这对儿红珊瑚摆件。
  和这一屋子好物比起来,雕凤纹的床实算不得什么,陛下也没那许多计较,贤弟安心就是。”
  陈老太后也道:“谁还能来福宁宫挑理不成,不妨事。”
  崔晟虽觉着哪里不对,可陈老太后和钱和都不当回事,他对宫里的礼数规矩确实也不了解,就放下了。
  才只顾着塌床的事,这会儿听钱和说了,崔晟留心打量了澹月居的一切,原以为女儿在潜邸里过得已够奢华,同如今一比,却又不如了。
  家里姜氏一心惦记明年新科进士里给二女儿挑夫婿的事,崔晟却觉着难办,过惯了眼前金枝玉叶一样的日子,二女儿还能适应小门小户的日子么?纵算是高门大户里,也给不起这样的皇家第一等的排场。
  在学子们的翘首期盼中,皇帝终于下了开乡会试恩科的旨意,即明岁八月开乡试,后岁二月开会试。
  同开乡试会试,加上明岁二月的会试,等于连开两科,若明年春上不中,等一年还可以继续,就不用苦等三年了。
  就连洪佶谭绍这样于明年会试被看好的,都被这则旨意振奋了,压力顿时少了多半。
  姚家人找过来,提议崔戬和洪佶,连带着二房的崔甫几个,都可到姚家,同姚家在应城的子弟一起读书。
  崔冕很是意动,洪佶站出来分析道,“姚家几回同陛下求娶愔姐儿,陛下都没许,显然陛下不乐见崔家和姚家走近,且愔姐儿已自成势力,现在是姚家想借愔姐儿的势,愔姐儿有陛下在身后,却是用不上姚家的,如此我们就不能给愔姐儿扯后腿,姚家的提议还是推了为好。”
  崔晟也难得强硬起来,“大哥要是想同姚家走近,咱们就分房头行事吧。”
  崔昘仍是站在崔晟这一头:“大哥,没有两头落好的事,你要想同姚家交好,我也只得从家里分出来了。”
  崔冕忽就意识到,他在崔家已没了威信,连亲弟弟都倒向了大房,二房重新引领崔家向上的说法成了空谈。
  姚家拉拢也是冲着崔家大房来的,崔家二房只是捎带的,崔冕就意兴阑珊起来,默许了崔晟和崔昘做主。
  等洪佶说,让明年下场县试的崔禹、崔重、崔戬都从书院退学,由他带着在家里读书时,崔冕才又打起了精神。
  他找崔晟和崔昘商量,看是不是请先生,崔家也办个家学。
  洪佶却觉着,还是等崔家有人考出来,再考虑家学的事也不迟。
  这事儿就先暂缓了。
  崔冕这会儿是真羡慕崔晟了,外头有崔兰愔立那里没人敢小觑,家里有洪佶这个大女婿看着事事都稳妥,崔晟只管办好差事,别的一概不用上心,却家里家外都是顺遂和睦的。
  想到废掉的长子,表现平平的次子,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女儿,还有摸不准性情的庶子,崔冕苦笑之余,也接受了二房往后要跟在崔家大房身后行事。
  很快到了十月十二日,早上起来,崔兰芝就开始发动起来。
  姜氏早请了稳婆在家里,崔兰愔也早早同曹院判打好了招呼,到时曹院判会亲自来守着崔兰芝生产。
  崔戬赶紧去了曹院判府上,没多会儿拉了曹院判过来。
  曹院判给崔兰芝把了脉看了胎向,“孩子已入盆了,胎位也是正的,安心等着生产吧。”
  有他这句话,一家子的紧张稍减。
  这样一等重大的事,家里人当然都要陪着,崔晟找了崔昘代他去工部告了假,崔谡也打发明石去骆宏那里说了。
  崔冕虽觉着夸张了,不过他现在也学会了不对大房的事做指点,让常氏和崔兰婷过去搭把手,他自去了衙署。
  崔兰愔到的时候,姜氏和常氏正扶着崔兰芝在院子里转圈呢。
  也是奇了,才曹院判还说得一两个时辰才能进入产程,崔兰愔进门没一会儿,崔兰芝发作得就不一样了,扶她进产房给稳婆看,却是已开了五指,要躺下待产了。
  不但稳婆啧啧称奇,曹院判也说少见,初产妇很少有这样快的。
  稳婆进出间打量了崔兰愔好几眼,曹院判知道是为何,其实他也是那般想的,和皇帝日日睡一起的能没福气么,一般事有她站出来,必会顺遂如意。
  今日风和日丽,正是南地最怡人的初秋时节,曹院判也不肯进屋,就在廊下摆了茶水点心,一家人都散在廊下或坐或站地候着。
  不想守门的孙婆子来报,“老爷、姑爷、二小姐、宫里来了位邢内官,说是找曹院判的……”
  孙婆子话才落,崔兰愔抬眼就见邢坤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太医院的贺院使。
  不
  同于那日拦她的时候,邢坤今日显得很平易近人。
  他一路笑着过来,还没到跟前就抢着给崔兰愔见了礼,“见过二小姐。”他引着贺院使上前,“这是贺院使,二小姐该是不知道,贺院使才是家学渊源,他祖上于医治头疾颇有心得,知道二小姐头疾难治后,他将家里传下来的医书翻遍了,理出来几个药方和一套针法,二小姐这两日找时候试一试,哪个是真专精,一上手就比出来了。”
  贺院使跟着上前见礼,“不如我这会儿给二小姐搭个脉,二小姐看我能不能说到点子上。”
  邢坤竟是带着贺院使来示好于她的,这可真是稀奇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崔兰愔不为所动,“多谢邢内官了,只我家里今日不方便,这事儿待回到宫里再说吧。”
  邢坤笑容不变,“我正是知道曹院判来守着家里大小姐临盆,才找过来的。”
  “二小姐不要误会。”他从头说起道,“老太后早起用的膳不大克化,太医院里贺院使医术第一,这些年都是他给老太后瞧病,这回也不例外,我就往太医院请贺院使,恰赶上曹院判府上来告假,说他来了府上看大小姐生产。
  生产的事可大意不得,平王和端王,还有两人往下的王爷公主多是贺院使守着生产的,于这上头谁也越不过他去。
  我就想着老太后不过小恙,她老人家最是怜爱小辈儿的,知道有这样事儿,必也会让贺院使先紧着二小姐家里,所以我就带了贺院使过来,想着他留下来守着大小姐生产,换了曹院判同我往宫里去吧。”
  曹院判立时脸色煞白起来,他想留下,又不敢明说,“二小姐……我……”
  想到上回皇帝让曹院判给李老太后诊脉,曹院判直接就说李太后无大碍,少思静心自己就好了,和说李太后装病也差不多了。
  曹院判算是彻彻底底得罪李老太后了。
  邢坤借着李老太后不舒服想整曹院判是真,该是到太医院见曹院判来了崔家,他才临时带了贺院使过来,顺便拢络自己。
  曹院判给她瞧了这么久的病,知道她和皇帝有私情,在她面前也从没表露过一点点不对,全了她的脸面。
  虽说他是慑于皇帝的权威,可崔兰愔也念曹院判的好。
  这会儿自然要维护他,她微笑着挡在曹院判面前:“表叔都知道我最是古怪性子,对人对事我从不问最好,只问合适合缘,我得曹院判医了这许久,已是习惯,不想换人了,家姐这里也得曹院判看了一阵子,于生产的当口可不敢换人,如此只能却了邢内官的好意。”
  邢坤也不恼,很是进退得宜,“叫二小姐这样一说,确是我想岔了,那就等二小姐回宫,到时可让贺院使和曹院判一起商讨着给二小姐诊治,二小姐别因着讳医忌医耽误了。”
  又给崔晟崔谡示意了,邢坤就带着贺院使离开了。
  曹院判仍是心有余悸,“二小姐,后头我该如何?”
  “怕什么。”崔兰愔给他吃了定心丸,“那边叫你一概不去就是,问就是要来给我施针,若还应付不过去,你就找人来报我,我给你出头。”
  曹院判长揖到底:“二小姐有事尽管差遣我。”
  第86章 传言不用想嫁人了
  待邢坤走后,稳婆就同姜氏说了,想请崔兰愔坐到产房门口。
  虽觉着好笑,可只要能安姐姐的心,就是进去坐也无妨,崔兰愔坐到了产房门口,崔兰芝喊痛的时候,她时不时安慰两句。
  里面稳婆就同崔兰芝说,“咱家二小姐是有大福气之人,有她在门口给你镇着,保管你们母子平安,你只管按我说的使力,没个不成的。”
  不知真是崔兰愔镇住了场子,还是稳婆的话让崔兰芝安心了,崔兰愔坐到门口没半个时辰,产房里响起“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随后是稳婆中气十足地朝外喊话,“都放心吧,是个小公子,母子俩哪哪都好着。”
  “这样快?”曹院判都唬了一跳,向崔晟和洪佶道贺后,他又同洪佶玩笑道,“回头你得给二小姐包个大红封咯,我就没见过哪家初产妇这样没遭什么罪就生了。”
  洪佶喜得原地打着转,“该着,该着。”
  他又朝崔兰愔那边连连作揖,“愔姐儿辛苦了。”
  “我知姐夫欢喜疯了,就不同你说道了。”崔兰愔守住了门口,想第一个抱外甥。
  这许久,直到上次崔兰愔回来,洪佶这位才俊才想出了孩子的大名,男孩儿就叫洪芬,女孩儿就叫洪莹。
  一柱香后,姜氏抱着洪芬出来给这些人看,就算看不出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只是红虾虾的小睡娃,崔兰愔看着心都要萌化了。
  姐姐生产不同别个,崔兰愔早同皇帝说好了,要多留几日。
  留下来才发现,她能发挥的有限。
  小洪芬连吃奶都是睡着的,怕闹夜也不好抱着,她只能干看着。
  姜氏带着栾妈妈和宋嬷嬷给崔兰芝照顾得无微不至,常氏来都插不上手。
  因着未婚的姑娘不好往月子房进,崔兰愔和崔兰婷只能偶尔隔着门同崔兰芝说话。
  用了晚膳,崔兰愔要回潜邸的时候,姜氏才倒出功夫同她说:“十八日是子循和姚家七小姐成亲的日子,你显伯母提了几回,让你务必要去,你的意思呢?”
  崔兰愔摇头,“家里去就好,到时我送份贺仪,就不过去了。”
  听崔晟和洪佶说了崔家大房不宜同姚家走近后,姜氏就很注意了,崔兰愔说不去,她一句多的没问就应了。
  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后日只自家人给孩子办洗三礼,向来打听的都好言解释了。
  不过半下午的时候,谭家、端王府、永嘉公主府、宫里徐太后、淑太妃、婉太嫔等都送了礼过来,都是合孩子穿用的,按着亲戚的礼数来的。
  东西都不出格,都是为孩子积福的,送的是心意,这边收着也安心。
  陈老太后那里是夏姑姑来的,送来了整一车的东西,小孩子的衣裳鞋袜被子外,就是各样坐月子的滋补品,上好的燕窝足够崔兰芝不断顿吃半年了。
  夏姑姑走后,却是谷丰来了,皇帝赐金碗上瘾了,又给小洪芬赐了个如婴儿手掌大的小小金碗。
  洪佶捧着金碗看不够,“芬哥儿生出来就捧了金碗,我得加把劲儿才行,不然将来都端不出当爹的姿态了。”
  这样一团喜气的时候,偏有人赶着来添不痛快。
  谷丰走了没多会儿,就有福安宫的内侍也送了礼过来,生怕人不知道,还是一抬一抬如送嫁妆一样敞着抬过来的。
  都是金贵物件,给小孩儿的是整套的赤金的项圈、金锁、手镯、脚镯,羊脂白玉的竹报平安、马上封侯、岁寒三友三样挂牌。
  给崔兰芝的是赤金镶宝头面一套。
  剩下崔大房的人,连带洪佶都没落下,都有样贵重物事送,其中给崔兰愔的最贵重,是一套珍珠点翠的头面。
  和这套头面上的珍珠比,上回永嘉公主那半袋子的珍珠就给比下去了,这样的大小和品相得一颗都难,而这副头面上却足有十八颗。
  李老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不管她要做什么,崔兰愔都不准备接招。
  邢坤该不是以为他不来,她就能收下东西了?
  崔兰愔当即让开了大门,发话让福安宫的内侍原样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