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42节
  “麒麟堂账面上没有剩的银子。”
  “白叔他们不是出马了。”
  看着卫王,崔兰愔忽然就通了,“表叔调白叔他们给我,是想他们……”她按下五指,用了个含蓄的说法,“盯着拿银子回来?”
  崔兰愔鼓着腮,“所以我不提,表叔也会使人去
  查账追账吧?那我不是白给自己揽活么?”
  “账都给你了。”卫王拿银箸给她鼓起的腮帮戳下去。
  待不言不语摆好了膳,叔侄两个对着用了膳。
  用膳后,崔兰愔问:“表叔歇着,我回去了?”
  见卫王抬手捏着鼻梁,崔兰愔就迈不出脚了:“表叔很累?宫里见事多了烦到了?”
  “一堆人在演戏,没个停歇。”
  “那表叔现在就睡吧。”
  “这会儿睡不着。”
  “要么我陪表叔说会儿话?”
  “嗯。”卫王在罗汉榻上弹了一下。
  上回犯头疾躺过一回后,崔兰愔过来书房时,卫王都是让她坐上来,崔兰愔已是坐习惯了,她隔着方几坐到了罗汉榻的一边。
  见卫王仍旧不停地在鼻梁和眉间捏着,崔兰愔就知道卫王烦得狠了。
  “要不我给表叔捏捏?我屋里桑枝很会推捏,我看着也会了些。”
  卫王没回话,却往外坐了些,崔兰愔就知道他准了。
  她下榻转过去跪坐到卫王身后,学着桑枝的手法,在卫王的眉间来回捋顺着,二十几下后,她两手张开又在他额头上来回顺抚着,“表叔觉着好些么?”
  “嗯。”音调带着些许上扬,崔兰愔就知道这样能让他舒缓不少。
  她更一心一意给他捏揉起来,奈何她本就力弱,怕挨到卫王,坐的又拉开了些距离,这样悬着臂,没用半刻钟,她手臂就酸胀的不行。
  可看到已半合上眼的卫王,眉眼都舒展开了,显见这样的方式让他很享受。
  桑枝给揉捏时最少也是一柱香的时候,她这才多会儿,这要松手就太不见诚意了。
  崔兰愔只得咬牙坚持,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找话说,“表叔,陛下那里晚上不用侍疾么?”
  “我白日,那几个晚上。”
  “白天就表叔自己?”
  “嗯。”
  “是因为他们白日不想耽误去各部问政?”
  “家国两不误。”
  想到卫王才说的一堆人在演戏,崔兰愔都能想象宣宁帝病榻前该有多热闹,能利于养病么?
  “康王也在?”
  “他和端王最忙。”
  正捏着,忽然感觉卫王肩上僵了一下,崔兰愔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她已挨到了卫王的背上。
  第48章 吓到表叔,我该怎么办
  热意从头脸烧灼到脚底,尤其前胸处的炙烫让崔兰愔想给自己埋起来,她怎么会这样大意。
  她还不敢立即挪开,那样太突兀了,本来无意的事反说不清了,以后还怎么跟卫王自然相处。
  崔兰愔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挪开距离,这才有勇气探头打量卫王的表情,不想卫王抬指往她手上弹了一指,“怎么停了?”
  他是用了些力气的,崔兰愔手背上有些刺痛,她就想到面壁时他打来教训她犯规的棋子,绷紧的弦一下就松了。
  卫王刚才该没注意到,想想也是,一个脑里纷扰不停过事的人怎么会注意到外头的细枝末节。
  崔兰愔慢慢镇定下来,手背上未去的麻意提醒了她,商量道:“表叔,我这样给你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早上说的面壁抵消了呗。”
  “倒忘了,明早面壁。”
  “啊?”崔兰愔哀叫,随即意识到不对,“表叔你怎么会忘事……”
  卫王两指虚弹了一记,崔兰愔领会了,这是她要闭嘴就可以再说的意思,她偷笑着抿住嘴。
  她又按捏了有半刻钟,再瞧卫王已合实了眼,呼吸也变得绵长,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崔兰愔拿过迎枕放平了,扶着卫王躺好,榻边的琉璃画花鸟宫灯里照出来的光打在他脸上,更衬得他肤白如玉,浓眉如墨,长睫如扇,挺直得恰好好处的鼻子,不厚不薄的唇,他长的实在好,她之前一点没说错,增一分减一分都会有损他的好样貌。
  尤其这会儿他睡了,没了常罩在眼里的空寂和索然显得亲切起来,这样没距离感的表叔让崔兰愔看了好一会儿,待不言拿过薄锦被来,她才回过神,接了被子给卫王盖上。
  宣宁帝病着,宫里的端午节安排就都取消了,各家也都减了宴客会亲朋,也没往吴杨河畔搭看赛龙舟的棚子。
  没了达官贵人凑热闹,今年的端午比往年冷清了不是一星半点。
  姚家使人往卫王府送了两匣子苏州巧工坊的象牙折扇,还有各色的粽子六盒,崔兰愔和长史商量着回了相应的礼。
  天福寺赏樱后,姚家得了卫王的意思后就没再提婚事,不过姚六小姐几个仍和她保持着来往,得了好玩的也会遣人给她送一份儿,她这边也只得寻东西回礼。
  大概是外头走动多了,崔兰愔对这些女人间的来往很有些不耐,想到嫁人后就要整日面对这些,她就更不急着嫁人了。
  崔谡得了端午日的假,他找麟卫捎信告诉了崔兰愔,想和她约好了端午日一起回去。
  五月初三,理好手里的事,崔兰愔坐车回了家。
  崔晟要去工部值事,崔戬要去书院,洪佶虽在家,也是在南院书房苦读,后院里只有姜氏和崔兰芝守一起。
  没叫通禀,崔兰愔悄悄进了门,姜氏和崔兰芝正长吁短叹地说着话。
  “怎么了这是?”
  姜氏和崔兰芝这才发现她来了,可见之前有多投入了。
  崔兰芝小腹微隆,已开始显怀,她拉着崔兰愔坐到身边,“我和娘正说堂嫂的事呢。”
  董氏?崔兰愔疑惑问:“她怎么了?”
  “那日回娘家后,她就在娘家住下了,今儿早上却由她娘家兄嫂陪着回来,说要同崔昶和离,那边都乱了套了。”
  崔昶那样待崔谡后,崔家姐弟四个不约而同地都不肯喊崔昶大堂兄了,都开始直呼其名,不过对董氏还是一样的尊重。
  董氏脾气好,说话慢声细语的,她待人也真诚,就算她嫁过来时两房还有些嫌隙,崔谡和崔戬往那边走动时,她待着和崔甫几个是一样的。
  所以,董氏提出和离,姜氏和崔兰芝都很不舍,不想大家做不成亲戚。若不是崔昶做的事,这会儿常氏早叫两人过去帮着劝董氏了。
  崔兰愔却不这样想,“正因着大堂嫂好,咱们才更要支持她和离,崔昶根本配不上她,趁着现在没孩子和离了才是最好。”
  见她随嘴就说‘和离’好,姜氏就有些心惊肉跳的,她就算不出门,崔晟和崔戬出门回来也不和她说,她也知道二女儿在应城人嘴里都快成一霸了。
  陈太后和卫王这样惯纵下去,姜氏很担心她嫁了人也不肯踏实过日子,可不就听不得她这样轻巧地说“和离”这样的话。
  正想好好同她说说心里话,崔兰亭从二房那边跑过来,见到崔兰愔就开始抱怨:“我白和你好了,每回来了也不找我,还得我自己巴巴地跑过来。”
  崔兰愔没好气道,“大伯母正心烦着,我怎好去叫你。”
  “唉,我就是不想见我娘在那里强留人。”崔兰亭找椅子坐下来,“我大嫂娘家也是两房一起住着,少有的和睦一心,堂兄弟姐妹们处得同嫡亲的一样,我大哥那样关键时候拋下兄弟的做法,她是打心底里鄙夷的,就算勉强留下来,两人也会过成怨偶,还不如放她走。”
  因着二房有这样事,崔兰愔就没过去,留了崔兰亭,四个人一起用了午膳。
  “愔姐姐,你定了姚五公子还是姚六公子?”崔兰亭问。
  姜氏和崔兰芝一起看向她,两人早惦记要问她。
  那日赏樱后,崔兰愔就犯了头疾,又赶上崔甫崔冉参加府试,崔昶要走,常氏一直拉着姜氏和崔兰芝过去二房帮忙,崔兰愔那边也忙,回来也是匆匆又走了,守着那么些人也不好细问,就耽搁到了现在。
  崔兰愔轻描淡写地道:“那日赏樱后,我觉着姚家与我不合适,回去就请表叔给推了。”
  “愔姐姐,那可是姚家,大郢读书人最推崇的人家,嫁进了姚家,你的
  后代子孙再不用为延师求学发愁了。姚五公子和姚六公子又都是有才有貌的,愔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姜氏和崔兰芝虽没附和点头,可眼神里表露的是一样的意思。
  崔兰愔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她才一直拖着没说,这会儿却是躲不过了。
  她这会儿才发现,很多心里的想法,她可以同卫王无所顾忌地说,却没办法和家里人敞开来说。
  “姚家房头太多,嫁进去了肯定不自在。”
  崔兰芝给她鬓边的头发顺回去,语重心长道,“女子只有在娘家时才有自在日子过,嫁了人要在公婆面前立规矩,要服侍夫君,友爱妯娌和大小姑子,要养育儿女,要管家理事,一天恨不能掰开了多分点时候用,一日得片刻清闲都是多少妇人比不得的,你不知道,一想到将来回去我就开始犯怵,可天下妇人都如此,也只有随波逐流着过了。”
  姜氏也道,“可不是,你们祖母够慈和了吧,我嫁进来不也照样小心翼翼了好些年,为着不会管家抹了多少泪,又因着你爹是遗腹子,我连着两胎都生的女儿,就算你祖母没说什么,那几年我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所以我才想晚些嫁,多过几年眼下的好日子。”
  “那你成了老姑娘就更不好嫁了。”
  “我已经想好了,有太后和表叔在,到时我要找个看我眼色过日子的,家里什么都我说了算,那样的日子才叫自在。”
  崔兰亭顺着想了下,“愔姐姐你这想法不错,不过还得加一条,得是有不输于姚家公子们那样好容貌的,那样才真是谁都比不了的美日子呢。”
  崔兰愔暗哼着,有卫王在前,姚家公子算什么好容貌。
  “都给我打住了,这样话要传出去,你们俩都要留家里了。”姜氏和崔兰芝赶紧打断两人继续说下去。
  崔兰亭手肘拐着崔兰愔,两人使着眼色笑着。
  午间一起用了膳,三姐妹一起在后面崔兰愔屋子歇了晌,醒来后用了些茶点,约好了端午日回来,崔兰愔又打道回了卫王府。
  看时候到了申末,不到一个时辰卫王就从宫里侍疾回来了。
  从福宁宫回来后,都是两人一起用晚膳,不想来回跑,崔兰愔没回宜安殿,直接去了卫王的书房。
  书房里不言在,因着不言对宫里各处还没走熟,陈太后拨了齐安的小徒弟谷丰给卫王,这样卫王往宫里去的时候都是叫谷丰跟着,不言就留在了府里。
  开始他还很忐忑,怕被谷丰替换了,还找崔兰愔问,想着到时能不能和不语一起服侍她。
  崔兰愔叫不言只管放心,卫王不同别人,可不是谁都能融会贯通那些弹指手势的,一样手势要根据不同的情境判断意思就难倒了多少人,换谁也换不下他。
  不言放心后,崔兰愔再来书房,他服侍的更加贴心贴意,当她是书房里另一个主子一样。
  崔兰愔进书房才坐了没一会儿,赤麟找了过来,“二小姐,康王妃今日往庄子里去,途中忽然惊了马,马儿一路狂奔,带着马车落到了吴杨外河里,待捞人出来时,母子三人俱没了气息,只她所出的郡主因着早上出门时不大舒服,康王让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