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40节
  却不知孟茹几人心里如小虫啃咬着一样刺着难受,明明是家世矮她们一大截儿的,如今却是她们立着,崔兰愔坐着,她们挨饿服侍着,崔兰愔却能陪着陈太后用膳,真的做不到心平气和的接受。
  崔兰愔才扶着陈太后坐下来,守门的内侍跑过来回:“王爷来了。”
  崔兰愔赶紧放下碗箸,端坐好了。
  陈太后笑看着她:“能给他引来,你和钱和是做什么了?”
  “还想着用了膳再和您说呢。”
  没容崔兰愔多说,卫王已进来了。
  “王爷安。”闺秀们娇声唤着,屈膝福礼。
  别的闺秀才正了身姿,孟茹已眼疾手快地挪过来一张椅子,“王爷坐。”
  卫王却没坐,自己伸脚勾来把椅子坐了。
  崔兰愔一看,忙自己去拿了碗碟银箸摆到他面前,卫王拿起银箸:“盛饭。”
  “表叔等会子吧,再给你添几样菜。”
  夏姑姑就道,“齐安已经去了。”
  “不用。”卫王拒绝道,往崔兰愔这里一扫,崔兰愔忙动手给他盛了碗饭。
  看着那碗冒尖的米,陈太后横了卫王一眼,“哪家的小孩子不淘气惹事,你吓她做什么?”
  卫王也不吱声,只埋头用膳。
  陈太后哼了一声,哄崔兰愔道,“别理他,安心在这里住着,他不给好脸就不回去。”
  崔兰愔瞄着卫王的脸色,左右逢源着,对着陈太后是,“是我自己心虚。”转头跟卫王又是,“我知表叔是来陪太后用膳的。”
  她又给两人夹了各自爱吃的菜,陈太后和卫王都给面子的第一时候夹着吃了。
  见陈太后和卫王在一众闺秀的围侍下自如的用着膳,仿佛立着的是一圈木头桩子,受两人影响,崔兰愔慢慢也放开了,保持了平日的饭量。
  用过膳,撤了桌,陈太后摆手道:“都下去吧。”
  那六个闺秀福礼后鱼贯而出,孟茹落在最后,频频回顾,却什么也没等到。
  闺秀们才出了屋子,换了衣裳用过膳的钱和赶了过来。
  陈太后好笑道:“这是有难同当来了?”
  钱和就笑,“愔姐儿多老实个孩子,都是我撺掇的,自然要我来说。”
  “和钱伯无关,他是怕我吃亏才跟去的。”
  陈太后来回看着两人,心里说不出的为钱和高兴。
  钱和当然不会怕这点事儿,他是担心崔兰愔被卫王责怪,陈太后给了定心丸:“行了,先给事说清楚了,剩下的再说。”
  于是钱和主讲,崔兰愔补充着,两人一五一十地给上午的经过都说了。
  卫王说了来后的第一句话:“才康王进了宫。”
  陈太后挑眉:“就这样等不及了?”
  “让她住两日。”
  “我在,她一个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那我走了。”卫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兰愔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就这么轻轻揭过了,还是等着回卫王府再秋后算账?
  却不知等她去歇晌后,夏姑姑同陈太后惋惜道:“要是表妹就好了。”
  陈太后却摇头:“不是表侄女,他都不会容愔姐儿靠近,正是这层关系,他才待愔姐儿亲近。”
  夏姑姑细想卫王的脾性,“是我想岔了。”又庆幸道,“好在两人都没那样想法。”
  第46章 皇家无情王爷让二小姐回去
  福宁宫有三进殿,进了福宁门迎脸是七开间的正殿,平日都是关着的,只有逢年节或是陈太后生日时,陈太后会在里接受朝贺或是宴客,上回陈太后寿宴就是在正殿摆的。
  第二进是五开间的起居殿,陈太后吃住行都在这里。
  中间的明间陈太后用来见客,东一间则是她平素起坐用膳的地方,崔兰愔每回来进的都是这间,东一间往里的东梢间就是陈太后的卧寝。
  西一间被陈太后布置成了书房,往里的西梢间也是间卧寝,一般用来放陈太后不当季的衣裳饰物这些。
  正殿和起居殿两侧都有东西配殿,都是三开间带耳室的。
  正殿那里的西配殿齐安和钱和各住一间,起居殿的西配殿是高姑姑夏姑姑各住一间,虽说规矩上不该,可宣宁帝都不问,别个也就都当不知道了。
  第三进是福宁宫的佛堂,是陈太后礼佛抄经的地方,之前她白日多在那里呆着,这会儿不需抄经静心了,她就初一十五过去拜两回。
  孟茹等六名闺秀来后,被安排在福宁宫附的花园里的碧华轩。
  崔兰愔以为她要么住到东配殿里,要么也要住到园子里,陈太后却让她住到了起居殿里的西梢间卧寝里,还叫夏姑姑和高姑姑给屋里柜子放的衣物清走了,又问了不语,给屋里的布置摆件被褥都换了合她用的。
  她不过是住几日,哪用这样费事,可无论崔兰愔如何说都没能说服陈太后。
  该是上午奔波着累了,又是这样哪哪都按着她喜好布置的屋子,崔兰愔直睡到申初才起来。
  问了拨来服侍她的小宫女玉扇,知道陈太后早醒了,崔兰愔换了衣裳就去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孟茹她们都在,一边三个,目不斜视地沿墙站得笔直,脸上要怎么笑,头抬多高,手放到哪里,脚要怎样站,一丝儿都不能马虎,但有一点不对,高姑姑手里的戒尺就敲过去了。
  崔兰愔就懂了她问太后是否清闲时,钱和说“理出了些头绪”时那般的意味深长是为的什么了,陈太后这段时候一直给这帮闺秀立规矩呢。
  她还是想的简单了,这比她以为的还要严苛,以崔兰愔对陈太后的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就如此,必是这几个惹她厌烦了。
  所以崔兰愔也同情不来,不用陈太后再招呼,她自己过去脱鞋上了炕。
  陈太后让她挨着自己坐了,指着炕几上:“才来的热点心,都是你爱吃的,趁热吃了。”
  见玉扇要给她倒热茶,陈太后给止了,“滚烫的茶吃了坏咽喉,拿温的给她。”
  崔兰愔接过玉扇手里的温茶,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在那里干咽着点心。
  高姑姑摇头笑着,“太后您瞧,真的是嫡亲的叔侄俩,都是一样宁可干咽点心也不喝温茶。”
  她这样一说,崔兰愔就不好意思了,忙端起那盏茶一气儿喝了。
  陈太后和高姑姑两个看着正笑,钱和打外面进来,对六位闺秀道:“诸位小姐下去歇着吧,膳前再过来就是。”
  等人都走了,陈太后问:“有信儿了?”
  “有了。”钱和过来在炕前的椅子上坐了,“康王进宫没掐好时候,那会儿陛下已躺下歇晌了,他才见着陛下。”
  说到这里,钱和一脸的鄙夷,“一点不出所料,他进去就跪着哭诉,说自己治家不明,以致康王妃背着他行那样厚颜无耻的事都没能察觉,让陛下给他的亲王降为郡王……”
  暖风熏人的天候,崔兰愔却觉着身上一阵阵的寒意,她知道皇家无情,却也想不到是这种程度。
  一个女子要是顶着和风月场所有来往的名头,不但她自己毁了,她的孩子
  就算是皇室子孙也没了以后,不但要被取笑指点,婚嫁上必要往下落很多层。
  所以她虽恶康王妃,也没想着给这事捅到宣宁帝和李太后那里去,又不是没别的手段过招,犯不着这样下乘。
  她这里放过了,康王竟是专等着康王妃犯错一样,而且连两人所出的两子一女都不顾了。
  之前是料到康王会跟李家许不立原配,让李家女坐皇后之位,这样事都有旧例,一般原配就算不当皇后,也会有一个体面的妃位。
  康王却是想将康王妃连同她所出的子女一起打落到底。
  “李宜馨一直在福安宫里不出,平王又借着相看那六位闺秀的名头总往福安宫跑,康王是急狠了。”高姑姑啧啧道。
  所以,康王连李家的话都没得,只为了赌一个可能,就对妻儿下了狠手,崔兰愔徐徐吐着气,不这样她心里憋闷的不行。
  “陛下怎么说?”陈太后问。
  “知晓了康王妃开的点心铺往吴杨河对岸的秦楼楚馆卖,陛下给御案上的物件全砸了,又将康王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是广升那个老狐狸反复劝着说康王不知情,知道了一刻都没耽搁就进宫请罪,康王妃的过错不该迁怒康王这些,陛下念着康王妃的三个孩子,没有狠罚,降了康王妃为侧妃,对外的理由是康王妃纵容娘家结党营私,然后辛崇也从兵部侍郎降到了郎中。”
  宣宁帝按着宋长史定的罪名给康王妃和辛家处理了,崔兰愔却高兴不起来。
  钱和说的这些里隐含的内容太多,她都是似懂非懂的,原以为陈太后于朝事不关心,只是关起门过日子,通过午间卫王来那一通话,她判断出陈太后不但知道卫王有那样的心思,还很支持。
  很多事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有些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康王的做法给她的震动太大了,为了那个位置,人竟能不择手段到如此,对于皇权,崔兰愔以前是顾忌,这会儿却是打心底里畏惧起来。
  若是卫王坐了那个位置,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都说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孤家寡人,对谁都要猜忌不信,她还能如现在一样随意靠近他么?
  “还有呢?”陈太后问道。
  钱和看了眼情绪低落下来的崔兰愔,知道她是被康王的狠辣吓到了。
  不过不经历这些事,将来往来宫中,陈太后和他们这些就算时刻盯着,难免也有疏漏的时候,与其到那时吃亏,还不如这会儿让她历些惊吓学会了。
  钱和狠狠心还是说了,“康王跪那里哭了一通后,又说康王妃固然不好,可卫王纵着表侄女带着卫王府的护卫到处喊打喊杀的,皇家的公主都没这样的威势,这是给皇家脸上抹黑,得好生管管了。”
  钱和停下来,看崔兰愔眼里没见恐惧,他才继续道,“陛下本来是叫人往卫王府传二小姐进宫的,得广升说二小姐在福宁宫,才改了叫徐皇后使人往福宁宫训责二小姐,估摸着凤仪宫的人一会儿就该来了。”
  崔兰愔哪还顾得低落了,终于明白钱和那会儿为何急着拉她来福宁宫了,午间卫王同陈太后说让她在这里住两日,陈太后的那句“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都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局面。
  陈太后给崔兰愔搂过来,“不怕,我在谁也动不得你。”
  崔兰愔还真没怕:“我知道太后和表叔会护得我周周全全的。”
  “那就打起精神来。”
  “嗯,我发现我要学的太多了,很多事在外头是一个做法行事,到了宫里就全变了。”
  “自家人不用拐弯说话,不就是皇家的人行事狠绝,起手就是杀招么,见多了你就习以为常了,康王这还不算什么,杀妻灭儿的也不在少数。”陈太后掀开来说道。
  越相处,崔兰愔发现,陈太后和福宁宫里的这些人真的是深藏不露,哪怕是离宫二十年再回来,宣宁帝那边才发生的事,没出两刻钟的时候,福宁宫里就知道详细了。
  康王是什么心思,陈太后也是早就看透了。
  一柱香后,徐皇后宫里的人来了,为首的是上回往卫王府送赏赐的乐平,他身后跟着的是两位训导姑姑。
  那两位姑姑看着很板肃,应该比高姑姑两个给那六个闺秀立规矩更严格,崔兰愔已做好了准备。
  问安后,乐平谦卑地说道:“太后,您指间屋子容我们坐一会儿,待到了酉正我们就回去,我们保准轻悄悄的,一点不会扰您清静。”
  “我知道皇后的为难。”陈太后往西指了,“样子还要做做的,你们就去西间书房里坐着吧。”
  乐平长出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太后体恤。”随后躬身同钱和去了西次间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