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35节
  “到了天福寺没多久。”
  “怎不回来。”
  “崔家大小姐有孕了,一早就想去天福寺拜佛求签,错过了这回后面不好去了……”不语声音越来越低,他这会儿也知道一切都该以二小姐的身体为重。
  “白麟,玄麟。”卫王吩咐道。
  “我这就去请。”不语比才不言跑的还快。
  没多会儿白麟和玄麟过来,往躺在罗汉床上的崔兰愔望了一眼,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白麟道,“我去请太医。”
  卫王摆摆手,白麟快步去了。
  玄麟没用卫王多问,“寻访到的名医都是名不符实之辈,还在找。”
  “抓紧。”
  “是。”
  卫王不叫退,玄麟也不敢走,没多会儿不言带着艾叶桑枝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两人有经验,一寸寸抬着给崔兰愔垫了枕头,又一勺一勺给她喂了药。
  待那碗药喂下去,玄麟都跟着长出了口气。
  卫王指着罗汉榻上的方几:“撤了。”
  不言不语一起上前给方几搬了下来,蜷缩在那里的崔兰愔像感知到了一样,往外挪了下腿,大概是牵动了头上,她又抱住了头哼唧起来。
  卫王拉过张椅子盘坐上去打起坐来,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从住进了卫王府,罗汉榻就是卫王的窝,他在这里打坐、磕睡、晚上还要在上头睡,可说除了出门,再抛去吃喝拉撒的时间,卫王都要长在罗汉榻上了。
  而这会儿,王爷由着二小姐占了他的榻,
  他却憋屈在椅子上,这样有了烟火温情的王爷是他以前不敢设想的,玄麟想到白麟说的,要是二小姐嫁了……
  又等了一柱香的时候,白麟领着一脸汗的曹院判三个进来,玄麟都能想到白麟路上催的有多急。
  曹院判三个是第一回 来卫王府,可王府的制式都是一样的,现见崔家二小姐就躺在外殿书房的罗汉榻上,明显就是卫王起居的地方,卫王就守在边上的椅子上坐着,三个人都很懵。
  第41章 应该不会姚家于你不合
  通过端王的事,应城人差不多都知道卫王虽不争,却容不得谁踩在他头上,比如端王打崔家二小姐的主意,因着崔二小姐往他府上和陈太后那里走动了,卫王就觉着端王和康王是打他的脸了,他甚至不会多忍一会儿,立时就要给打回去。
  崔二小姐真是个有福的,当了回招牌,卫王可不就要拿她当亲侄女待了。
  打量着崔兰愔一身出门的打扮,曹院判猜到是她外出回来给卫王请安,忽然间就发作了头疾。
  有卫王在边上盯着,曹院判三个再不是上回往崔家去的时候了,都打迭起万般小心,轮翻上前诊了脉。
  三个人一起议了脉象后,有了大致的判断。
  曹院判能做到院判,医术不凡外,有眼色会做人也很关键。
  曹院判记性也好,还记得上回卫王府往太医院请医抓药的还是小内侍,这回却换了卫王府大事上能做得主的白麟,且从白麟开始,到进了卫王府遇见的长史等一干人,张嘴闭嘴都是“二小姐”如何的,崔二小姐犯一回头疾竟搅的整个卫王府都不安宁。
  如此,曹院这回就将那个“崔”字去了,“该是二小姐发病早,症状要比谭老夫人重许多,原想着换了药后能缓和不少,待个一年两年药效跟不上了,到时配以相应的针灸也能补上差的那点药效,现下看是等不得那么久了,这会儿就要给二小姐施针。”
  “头上么?”卫王问。
  曹院判反应很快,忙点头道:“是要在头上和颈背上用针。”
  “有把握?”
  “下官于这手针法上有几十年的经验了,王爷放心。”
  “施针。”
  曹院判对守在榻边的艾叶和桑枝道,“需得给二小姐肩头处露出来。”
  艾叶和桑枝看着一室的男人有些犯难。
  “爷,我们去廊下候着。”白麟同玄麟禀向卫王。
  “嗯。”卫王准了。
  不言不语不妨碍,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卫王,这是人家的府上,人家的书房,人家的榻,从来到卫王府,她们就没见卫王去过别的屋子,别说艾叶和桑枝没那个胆子,就是有胆气也做不到让人回避出自己屋子的事来。
  另外一想,卫王做为唯一的长辈,还需在此镇着三位太医,艾叶和桑枝很快就想通了。
  两人上前,又如才给崔兰愔垫枕头那样,一寸寸挪着,先给她头发散开,再将她身上的雪青色褙子解了,又将夹衫往下褪至肩头。
  好在崔兰愔那一头如云的浓密秀发散开后,那一颈细腻如瓷的雪肤多被遮挡了,虽也晃人眼神,却比想象的要好多了。
  随后,刘太医两个只管一心一意递针,曹院判则全神贯注在施针,在头上施针何等关键,容不得丝毫的疏忽,他们于旁的根本不会分神。。
  卫王只开头盯了几针,见曹院判手法精准娴熟,他就又闭眼打起坐来。
  艾叶和桑枝更觉着自己刚才那些想法小家子气了。
  这一套针法,下针到收针共耗时半个时辰,施针到一半的时候,崔兰愔喊痛的哼唧就渐渐止了,待收了针,她已沉沉睡去。
  看她手不再抱着头,就知道头痛已缓解了不少。
  收好针,曹院判脸上已见明显的疲态,后续放针收拾药箱都是刘太医两个代劳的。
  不言给他上了茶,他接过来喝时,手都有些发颤了,足见施针不是一般的劳心劳力。
  不语寻思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同不言嘀咕道:“上回打姚家迁居宴回来二小姐就发了病,这回同姚家的公子小姐赏了樱又发病,姚家人是不是同二小姐相冲呢。”
  不言一想还真是,他又舍不得崔兰愔很快嫁了,往卫王那里瞄了一眼,道:“要真是这样,二小姐只得少同姚家少来往些了。”
  曹院判三个如坐针毡,姚家可是卫王的外家,卫王府的人却因着二小姐发病迁怒起来,再看卫王就那么由着,是他也认可两个内侍的说法,还是姚家在他这里比不得崔二小姐重要?
  还有刚才,虽说崔二小姐只是露了肩,他们三个太医也在,卫王做为长辈留下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这么多特殊加一起,品着就不那么对了。
  一盏茶后,曹院判恢复了些,他对卫王道,“先三日施回针,一个月后改成五日一施,两年内这么样就行了。”
  “两年后呢?”
  曹院判额上又开始沁汗,他也不敢抹,小心斟酌道,“我等回去后会好生揣摩二小姐的病症,看这一两年内能不能拿出更佳的药方和针法,二小姐贵人天相,必会否极泰来的。”
  “我等着。”卫王两指弹了下,不言赶忙上前,“偏殿备了茶点,三位太医请往那边移坐。”
  这就是委婉的送客,曹院判忙跟着退了出去,廊下长史早候着了,亲手给曹院判奉上二十金,刘太医两个各十金。
  这份腿脚钱却是太丰足了,身为太医院的院判,曹院判头一回上门诊治,高门大户里给百两银子的不在少数,可一出手就给二十金的只有零星那么几次,都是关到生死的恶疾才如此。
  头疾虽痛苦却死不了人,卫王府却如此重视,想到给人留在外殿书房,一直守着不避嫌的卫王,长史出面亲自打点赏银,如白麟玄麟这样的都要在外候着,曹院判后背又开始往外冒汗,他晃了下头,将那些涌上来的惊人想法按下去,不敢往下深想了。
  “今日所见,还望曹院判……”
  白麟才提了个头,曹院判三个马上接了话,“白爷放心,此行之事我等半个字也不会往外吐露。”
  白麟点头,“我们爷看着好说话,却有逆鳞,若有谁不长眼触到了……”
  “不敢,不敢。”曹院判听着这样明晃晃的威胁腿都软了,果然二十金不是那样好拿的。
  待长史也走了,玄麟忍不住往书房里比划了一下,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问,“二小姐……你知道爷是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了。”白麟也是差不多的音量,“咱们多敬着二小姐准没错。”
  玄麟也是这么想的。
  忽然书房门开了,不言走出来,白麟就问,“爷有吩咐?”
  不言站住回道,“爷让抬个窄榻过来,我去找长史。”
  白麟拉住不言,“爷要留二小姐在书房里?”
  不言点头:“虽艾叶姐说了二小姐不喊痛了可以慢慢挪动,王爷没让。”
  望着不言下了前廊往前头去了,白麟和玄麟久久回不过神来。
  卫王虽找哪里都能随意一窝,却不是肯委屈自己的,现在不但让出了他的罗汉榻给二小姐躺着,自己还要睡着没靠的窄榻搁边上守着,再是当亲侄女,也不至于吧?
  女儿大了亲父都要避着些,何况是叔父,卫王再是无视礼法规矩,现在这样也太肆意了,将来若被人知晓了,可不会有好说法出来。
  前朝还罢了,本朝皇室重礼法,太宗时定王想娶出了五服的表外甥女,不但太宗给他骂的狗血淋头一样,就是御史们都追着参了好久,直到定王去奉先殿里跪了一个月祖宗才算完。
  打那以后,皇室里再没谁敢生那样的念头了。
  白麟和玄麟对望着,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会么?”玄麟问。
  “爷是个怕麻烦的,他也过不来多一个人的日子,该不会。”白麟很肯定,“至多也就是如此了。”
  卫王
  去了行宫后,他们就随侍左右了,可说是最了解卫王的人,凭着这么些年的了解,不管生没生那样的心思,卫王都不会更进一步了。
  允了二小姐去相看姚五公子和姚六公子就是证明。
  不过,卫王会一直看顾二小姐是一定了。
  崔兰愔是卯初时分醒的,睁眼后她好一会儿都找不回心神,眼神在窗幔上盯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好似不是春溪阁里她的寝间。
  慢慢侧头,条案上的花觚很眼熟,这好似她去库房里挑来的,原来那个被她推落了,当时好像还一起拿了个玉壶春瓶放到了被她砸碎的赏瓶的位置上,她头又往东转了些,果然看见了那个白玉彩沁的玉壶春瓶。
  “呀!”地惊呼一声,昨日的记忆陆续归位,崔兰愔终于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形,她这是宿在了表叔的书房,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头不疼了?”一道睡意深浓的声音打榻边不远处传来。
  崔兰愔定在那里,顺着声音看去,罗汉榻的西侧,隔两个椅子远的距离横着一方窄榻,卫王正和衣卧在那里。
  窄榻顾名思义,堪堪够一个人平躺上去就没了余地,又没凭没栏的,一般是放到书房里用来稍事休息的。
  崔兰愔一想就知道了,是她在书房里发作了,怕挪动了加重她的头疼,卫王只得这么将就了。
  从往卫王府走动,她就没见卫王在别个屋里呆过,联系到卫王脑里不停过事儿的情形,崔兰愔猜卫王换了地儿可能睡不踏实。
  她心里很是不安,“表叔,扰到你了。”因着身上还没劲儿,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嗯。”
  卫王没有多的话,还是原来的腔调,崔兰愔反而安心了些。
  悄悄支开些被子,扫到自己穿着的还是昨日出门内里搭的那身中衣,带子扣子都系的好好的,想着发作时该没那么狼狈,她又放松了些。
  “表叔你没睡好吧,我这就回去。”崔兰愔扶着罗汉榻的背靠就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