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李春生缓缓拉下被子,露出自己嫣红的脸蛋,瞪了一眼季予, 随后不好意思地看向陶苏,“谢谢,我好多了。”
  他根本不敢看陶苏的眼睛,只能将眼神放在那捧巨大的百合花束上,又感动又害羞。
  都怪小鱼,害他又陷入这种尴尬的场面。
  李春生实在气不过,藏在被子下的手摸上季予的大腿边,季予惊讶他这么大胆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摸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微微的刺痛从大腿传来。
  李春生揪了他一爪。
  实际上李春生三天的透析治疗下来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所以揪人也像小猫磨爪子一样,伤害不了季予半分,反倒像调情。
  季予捉住他的手腕,把李春生揪人的手从被子里捞出来放在手里把玩,李春生羞恼挣动,季予不放反倒抓的更紧,十指相扣。
  “坐,陶苏。”季予心情很好,笑眯眯对陶苏说。
  陶苏没有错过两人的小动作,季予和李春生仿佛有结界一般,将所有除了他俩的人隔绝在外,而她站在病房里像是多余的电灯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两难再加一难。
  李春生对她的尴尬感同身受,他用输着液的左手去掰季予的手,因为他知道这样季予肯定会怕动作碰到他的输液针,所以一定会松手。
  果然,他才将左手放上去,季予就松开了手。
  “人家手里还抱着花,怎么坐。”李春生轻轻推季予,催促他去拿走陶苏手里的百合花。
  陶苏如梦初醒,“我来,我来。”
  她将包放到小沙发上,机械走向窗台的花瓶,差点同手同脚。
  季予起身,稍稍按住她的肩膀,“哪有让客人做这些的道理,你去坐着,我来。”
  不由陶苏拒绝,季予已经接过她手里的花。
  干枯凋零的向日葵被取下扔进垃圾桶,换上新鲜的,还滴着不知是晨露还是雨水的百合花,细微的阳光洒在洁白的花瓣上,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染上微黄的色调,像另一种形式的向日葵。
  李春生心里的郁闷和委屈全部散去,他虽然羞恼季予的亲吻,但他必须得承认,他挺喜欢小鱼的亲近,包括吻。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爱人?
  小鱼没有明说,李春生不知道,也不敢亲自问。
  他就是潮湿的杂草地里的蜗牛,除非外力的强迫,否则绝对不会亲自袒露自己的心意。
  李春生明知自己的缺点,依旧难以改变。
  顺其自然好了,李春生想,就这样过着也没什么不好。
  沙发上,陶苏的脑子很乱,知道季予喜欢李春生是一回事,当面撞破他们亲吻又是一回事。她虽然清楚世界上的同性恋不在少数,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季予会是其中之一。
  陶苏眼睁睁看着自己暗恋的人亲吻另一个人,却没办法阻止,甚至没有资格过问,这种无力感就像一根又长又软的刺深深扎进她的心脏,虽不致命,但让人难受的紧。
  很快,季予插好百合花洗完手回来,陶苏收起自己内心的愤懑和哀戚,她的背挺的很直,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坚不可摧,不被任何困难击倒,她咽了一口郁气,道:“我今天来,不光是为了看望春生,还有一件事,电话里不能说。”
  陶苏已经知道季予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李春生,所以并没有避讳他。
  这些日子里,因为潜翎的帮助,警局已经多次成功缴获毒品,抓捕相关涉案人员,他们也从捕获的犯罪分子口中得知,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叫黑眼的男人。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水鸟是黑眼的手下,主要帮他分销毒品,十年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最近却接连出事,我们都猜测他们之间可能有矛盾,出了嫌隙,所以才故意放出消息,让警方能够捣毁黑眼手下的销毒点。”
  “还有飞鱼,他可能十年前就被黑眼弄死了,至于具体的抛尸点局里还在继续问。”
  飞鱼死了?!
  李春生瞪大眼睛,满脸惊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仇人早就死了?
  季予怕他听见这些情绪过激,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见他没有异常才放下心。
  “予哥,你怎么看?”陶苏接过季予递过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苦涩,放在小茶几上。
  季予蹙眉,沉思片刻道:“是谁给你们的消息?”
  “潜翎。”陶苏理所当然道:“此人虽然看着不靠谱,获取情报倒是挺快的。怎么了?”
  说到潜翎,潜翎就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潜翎提着花篮进门,一见醒着的春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凑到床边,“春生,那天你可把我吓坏了,现在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李春生闻言从飞鱼可能死了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不起,害你们为我担心。”
  “说什么傻话呢,朋友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潜翎想伸手揉他脑袋,结果看见季予的眼神,只好悻悻收回手,“而且该我道歉才对。当时季总不在,我应该看着你的,结果只顾着自己吃饭让你出了意外。”
  潜翎总是这样热心又善良,而且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一个平常、在他生命中却少见的词汇,除了小鱼,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简单的两个字像春天的清风,裹着油菜花的花香,微微拂过李春生的心脏留下圈圈涟漪,余温融化往日名为孤独的坚冰,只剩一汪春水。
  “谢谢你,潜翎。”李春生眉眼弯弯。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陶苏一脸惊讶。
  “端午节中午我们在拾味坊吃饭,春生吃了个粽子,就是这样。”潜翎一边说一边看向窗台,只见窗台上的花瓶已经放上新鲜的百合花,于是他只能将自己手里的花篮放在床柜上,搬过一个椅子放在季予对面,病床的另一边。
  陶苏还是看着他,要他说明白。
  “怎么,我和季总春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起吃个饭你也要管阿?”潜翎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对陶苏道,“我是你的线人,不是你的男朋友,这个醋还是找方警官要吧。”
  话落,陶苏一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她瞪大眼睛,激动地站起身,对潜翎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李春生瞠目结舌,季予看好戏一般。
  “我跟方池只是同事关系,你不要污蔑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陶苏瞪他,“再说,方池现在....”
  她忽然止住话头,方池疑似变节这事除了她和季予李春生三个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潜翎也不知道。想到这里,陶苏脸色像吞了苍蝇般难看,硬生生把自己的反驳咽回喉咙。
  “总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跟他没有可能,你别乱说话。”陶苏警告道。
  潜翎挑眉,“那陶警官你的脸怎么红了?”
  脸上的温度都可以炒菜了,陶苏并不是没有感觉,甚至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脸红了。但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明明潜翎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好了,别说了。在真正确认方池是否变节之前,陶苏和他没有可能,你别再逗她了。”季予对潜翎说。
  李春生就像小时候撑着眼皮也要看夜间十点动画的小孩子一样,虽然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听八卦,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但季予没错过他脸上的疲态,他应该好好休息的,要是让这两人一直辩论,可能得从今天吵到明天晚上,春生就不用休息了。
  潜翎摊手,没说话。
  陶苏看潜翎对此事丝毫不惊讶的样子,“你早就知道?”
  “予哥,你说的有人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潜翎?”陶苏看向季予。
  “是我。”潜翎承认地十分坦荡,完全看不出来他当初要季予别告诉陶苏的样子。
  如果刚才陶苏的生气只能算是羞恼的话,此刻听见潜翎的话才是真正的愤怒。
  她的线人居然越过她,将重要情报告诉了季予!而自己,潜翎的直属上司,却是在事情发生了将近一个月后才知道。
  此事往小了说是违规,往大了说是背叛!
  陶苏丝毫不能容忍,她刚要发火,潜翎站起身:“我们出去说,别打扰春生休息。”
  李春生被点名,眼皮子原本正在打架,闻言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眼神懵懂:“嗯,我在。怎么了?”
  陶苏憋住自己的怒火,潜翎浅笑,“春生,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嗯嗯,再见潜翎,再见陶警官。”李春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