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我的错。”季予肯定。
  如果当年他跑的快一点,他掌控集团早一点,他们就不会分开十年了。
  十年啊,3652天,他找了李春生十年。
  十年沧海桑田,十年日月变换,十年人事更替,他和李春生错过了太多太多,季予不想再让自己后悔,所以这次无论他答应不答应,他一定会带走春生。
  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季予委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暗芒。
  幸好,在两人的拉锯战中,春生先服了软。
  答应了季予之后,他的眼皮止不住打架,在季予温柔关怀的目光中,春生闭上双眼再次陷入黑暗。
  手里的饭菜都快凉了,安明宇才鼓起勇气打开门缝打探情况,幸好春生已经睡下,他的老板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他轻手轻脚打开门将早饭送到季予的手上。
  季予点点头,划拉一下手机,安明宇的银行账户顿时多了一笔丰厚的奖金,他顿时眼睛放光,连脚因为长时间站立的酸痛都变成了幸福的证明。
  安明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季予,他用口型小声说到:“白文来消息了,关于水鸟的。”
  季予怕吵到刚刚睡下的春生,于是起身带着安明宇出了病房。
  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医疗器械的冰冷规律的声音和春生微弱的呼吸声。
  随后,有人打开了病房的门,他静悄悄走到春生的床前细细打量一番,将季予走后春生无意中移位的氧气罩重新覆在正确的位置,又拨弄窗台上的百合花,将百合花上的水珠抖落到地板上,一封信落到春生洁白的病床上。
  之后门轻轻关上,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因为氧气罩被重新带好,春生紧皱的眉目舒展,睡得安稳,丝毫不知道病房有陌生人进来过。
  于是春生发现自己身上有一封信时十分惊恐,他以为是季予留给他的离别信。
  季予提着热水瓶回到病房,就见李春生自己摘掉了氧气罩,大有一副要下床的趋势,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眼框微红,神色间一片惊慌失措。
  “哥!”季予快步走到床前按住春生乱动的身体。
  针头移位,他输液的手因为动作已经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看见季予,春生着急忙慌的表情一下僵住,随后委屈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季予一脸奇怪,他分明刚刚还在央求春生跟他一起走,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卦,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究其原因,季予的眼神落到春生手上,那封信。
  “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季予一边问一边将人重新扶回病床上,随后按了呼叫铃,他心疼地捧着春生出血的手背。
  春生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这封信哪儿来的,不然也不会误以为是小鱼留的了。
  他不认识字,谁会给他信,所以这信一定是给小鱼的。
  李春生将信递给季予,信誓旦旦道:“大概是给你的。”
  十分常见的信封款式,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是童趣风的简笔画,一只白鹭俯冲进水里叼起一只鱼,季予脸色一沉,他想,他知道这是谁送的了。
  第12章 检查
  李春生被护士重新按回病床上躺着,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敢出声,护士看见了他手上的血珠,秀眉一蹙,嘴巴嗫嚅几下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出声责备,只是重新将输液针扎好,关掉输氧设备。
  “这次不要再弄掉了,要是左手再出血,只能换右手扎了。”护士收拾手里的工具,耐心嘱咐。
  李春生乖乖认错,“对不起,医生。”
  护士看他态度良好,更没有理由再说些什么,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离开病房。
  等护士将门彻底关上,病房里没了外人,李春生这才好奇地看向季予手里的信封,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季予嘴角一牵,随意地对折信封,笑道:“没什么,就是小孩的恶作剧。”
  边说边上前将李春生的床摇起来,让他躺的舒服一点。
  李春生闻言更好奇了,他伸手:“给我看看。”
  春生根本就不知道水鸟这个人,更不知道水鸟和飞鱼的关系,给他看看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季予没再犹豫,将揣在包里的信递给春生。
  “哪里像恶作剧,我觉得挺好看的。”春生一手抚摸下巴得出结论,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季予道:“你小时候也会画这种画,很可爱。”
  季予将水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冲了些冷水,刚端到病床前,就听见李春生的话,一时脸热,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而且他当时的画有多幼稚他是知道的,也只有春生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样的话了。
  “哥,你别打趣我了。”
  “就是很可爱啊,我说的是实话。”春生又想起那时,小鱼用树枝画了一对小小人,指着小小人说这是他俩:
  两个小小人牵着手,头上带着花环,被人簇拥着,脸上是大大的笑脸。
  那时春生就在想,小鱼跟他不是一路人,小鱼不属于这里,他有家人在等他,这是李春生在飞鱼打电话时听见的,电话里是小鱼的家人在恳求飞鱼保证小鱼的安全,他们会答应飞鱼所有的要求,飞鱼满口答应。
  但是李春生知道,飞鱼不会遵守诺言,于是为了不让小鱼陷入他这样的困境,他带着小鱼跑了。
  虽然他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那是他第一次反抗成功。
  季予没再跟他争论小鱼可不可爱的问题,因为他现在要给春生擦身子。昨晚费了力气才将春生的脏衣服换了下来,没来得及给他擦擦身上的汗,被捂了一晚上,现在他人醒了,是时候给他擦一擦了。
  季予拧干湿帕子,先给他洗脸。
  李春生从回忆中抽神,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扣子被解开,他一把手按住,猛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
  季予笑得人畜无害:“昨天出了一身汗,我给你擦擦。”
  “我自己来。”春生说着就要抢过季予手里的棉帕,可是他现在的力气怎么可能争得过,于是棉帕在季予手上纹丝不动。
  李春生瞪他,“你把帕子给我。”
  “你左手输着液怎么自己擦,我来方便一点,再说上次我们不还一起洗澡了吗,害羞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因为害羞拒绝擦身,但是李春生不知道季予知道。
  他不算聪明的脑子迅速寻找对策,该怎么拒绝小鱼。
  在李春生还在支支吾吾想借口时,季予已经解开了春生半边衣扣,眼看着就要解到小腹边缘。
  “你,你闭着眼睛擦。”
  李春生憋了半天只能折中想到这一个办法,他紧紧捏住自己的衣服,大有一副季予不同意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出乎意料的是,季予同意了。
  李春生后知后觉隐隐意识到,他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奇怪的要求,小鱼看不见该怎么给他擦。
  季予闭上眼睛,解开了他的衣服。
  李春生紧紧盯着季予的眼睛,生怕他虚眼,或者不小心睁眼,然后看见他左腹上丑陋的疤痕,所以为了防止这些可能,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手覆在季予眼睛上。
  这样小鱼肯定看不见了,李春生在心里对自己的聪慧给予十分肯定。
  季予勾起嘴角,像是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擦拭的动作十分麻利,丝毫没有被看不见给影响到。
  李春生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厉害吗?
  棉帕在李春生身上游离,留下点点水渍,温度很快消散剩下凉意,他起了鸡皮疙瘩,幸好季予动作快,不然被风一吹,以他现在这副身体,恐怕又得感冒了。
  室内静谧,李春生依旧十分紧张,他能听见自己略显快速的心跳声。
  其实即使季予看不见,任谁摸到那么一大块不平整的皮肤,也会觉得那是伤疤,但季予没出声。
  既然春生不想让他知道,他何必这样不留情面地拆穿他呢。
  终于擦完了全身,李春生一边为自己的伤疤没被发现而窃喜,一边暗自感叹小鱼真的很能干。
  季予给他系好衣服,得到李春生的允许之后才睁开眼睛,对上他黝黑,亮晶晶的眼眸。
  只听他说:“好神奇,闭着眼睛你怎么还这么精准。”
  “秘密。”季予卖关子,不告诉他。
  之后任凭他怎么央求也要不到答案。
  只有季予自己知道原因,因为没有答案,他总不可能告诉他,在那晚医生说完之后,他解开春生的衣服,仔仔细细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查看,生怕再漏过一丁点伤口,所以他动作这么熟稔,因为对春生的身体了如指掌。
  那让春生一直逃避的伤疤,季予在第一次看见时并没有恐惧。
  明亮的灯光下,它像一条蜈蚣紧贴在春生白皙的皮肤上,边缘处的皮肤皱褶、扭曲,像被暴力揉皱的纸张,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他的眼睛在看见的那一刻,像突然被针扎了一般不断流出眼泪,随后是不断涌起的如浪潮般的悔恨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