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43节
  她进去里间,关上了门。
  裴恕犹豫着,明知道于礼不合,但此时又舍不得走,门缝里的烛光突然消失,她熄了灯,大约又睡下了,心尖蓦地一热,裴恕终是拿着那枕头,默默在榻上躺下了。
  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一向都是他来安排一切,但这次,全都是她安排,让人有些不习惯,但,心里又有异样的欢喜。甚至她不由分说,只将枕头塞给他,指了这卧榻给他,都让他欢喜。
  他总想着成亲以后好好管束她,但也许,由她安排一切,由她管束他,是不是,也挺好。
  里间。王十六翻了个身,她一向眠浅,稍稍打断就再难睡着,这次恐怕也不能例外。
  眼梢依旧湿着,方才裴恕搓着手,抬眼向她笑着的模样,真的好像薛临啊。为什么现在一眼就认得出来他是裴恕,却还是不由自主,时时在心里模糊了他们两个呢?
  外间静悄悄的,裴恕大约睡着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王十六闭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又到了那片混沌,她在奔跑,在寻找,找出口,找薛临。什么都找不到,触目所及只是茫茫一片,阿潮,阿潮,薛临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见了,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观潮。
  如此清晰,如此贴近,王十六猛地醒来。屋里黑漆漆一片,门缝里透出外间的灯光,裴恕在外面唤:“观潮,该走了。”
  王十六怔怔坐了一会儿:“好。”
  这一天快马加鞭,追着粮队的踪迹一直向北,快要日落时,终于在一家客栈外看见了几十辆大车。
  领头的车上捆着几个笼子,装着锦鸡、梅花鹿、猞猁等物,后面几辆车挂着风鸡、腊肉之类,乍一看,似乎是送年货的队伍,眼下临近年关,世家大族的田庄向主家送年租,路上多有这样的车队。
  裴恕的目光看着地上的车辙,冬日里冻土结实得很,轻易不会留下印痕,但这院子里深深浅浅,到处都是车辙印。这些车子似乎装的是年货,但实际装的东西,远比年货重得多。
  叫过郭俭:“确认货物。”
  郭俭一晃就不见了,裴恕抬眼,慢慢看过押车的汉子。清一色身强力壮,二三十岁,此时指挥着车夫停放车子,遮盖雨布,几十个人分工明确,动作干净利索。
  这些人,都是兵。他们动作标准,配合娴熟,唯有在行伍中受过正规训练,长期配合才能练出这般默契,寻常田庄绝不可能有这种人物。而那个押送头车的大个子。
  肩宽背厚,颌下一部浓密的胡子,长相虽然跟中原人差不多少,但眼窝更深些,眸子里带着点淡淡的灰色。裴恕慢慢走近,忽地以突厥语说了句:“节度使有机密要事,让我跟你交代一声。”
  王十六远远站着,模糊听见一句,吃了一惊。薛临会说突厥语,昔日里给她讲解河朔局势,开玩笑时也曾对她说过,所以她虽然听不懂语义,但是知道,他说的是突厥语。
  这些人,是突厥人吗?王十六知道事关重大,绝不能露出破绽,连忙起身走开,心里却突然酸涩到了极点。他越来越像薛临了,他为什么,不是薛临?
  院里。大个子也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打量着,裴恕不动声色,继续以突厥语说道:“朝廷的使节正在魏博查访,节度使要你们连夜赶路,不要停留。”
  手里握着一块令牌向大个子一晃,大个子模糊看见王焕的字样,带着戒备,以突厥语说道:“你是谁?”
  所以此人,果然是突厥派来接应粮草的。裴恕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陈司马稍后就会赶到,协助你们尽快离开。”
  既说出陈泽,那就的确是知道底细的人,况且陈泽马上就要来。大个子松一口气:“现在就走?”
  “对,”裴恕道,“陈司马大约酉时就会赶上你们,详情由他向你解释。”
  裴恕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身后呼喝声响起来,大个子指挥着押车的赶着车队离开,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
  “郎君,”郭俭没多会儿跟了上来,一幅车夫装扮,“我戳开了一包,是粮食。”
  “设伏,酉时收网。”裴恕低声道。
  抬眼,王十六站在墙后,默默看着飞快下坠的夕阳,单薄苍白的侧影。心里突然涌起柔情
  ,裴恕慢慢从她身边走过:“你在客栈里休息,事毕之后,我来寻你。”
  “我跟你一起。”王十六摇头。她要亲眼见证王焕的覆灭。
  “不行。”裴恕停步,在她不远处站住,“留在客栈。”
  他脸上是不容分说的拒绝,他现在,又不像薛临了,薛临对她从不会这么强势。但为什么,她还是有些,分不清呢。
  酉时。
  车队转进道路狭窄处,左边是一带山坡,天黑得狠,火把打了十几个,也只能照见山坡上黑魆魆的,不知是树木还是石头的影子,大个子皱着眉:“停。”
  深更半夜,又是这种路,走起来心里没底,不如等等陈泽,看他怎么说。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陈泽在此,你们过来吧。”
  他怎么跑去前面了?大个子心里嘀咕着,还是催着车队往前走,黑暗中忽地几声响,一盏一盏,火把无声无息灭了。
  箭如飞蝗,从山坡上暴雨似的落下,不好,中埋伏了!大个子刚要拔刀,脖子上一凉,一个车夫抱住他向粮车下一滚:“别动。”
  是刀,轻轻一划,血流如注。大个子一动也不敢再动。
  亥时。
  王十六从睡梦中惊醒,门开了,裴恕闪身进来:“成了。”
  王十六嗅到他身上冷冽的寒气,掺杂着柏子香气,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寒夜之中,格外复杂晦涩的气味。睡后心里有些不清醒,在恍惚中握了握他的手:“看你冻的。”
  裴恕心里一跳,灯火下她的脸这样柔软,绯红,像新鲜的水蜜桃,诱惑着他去采撷。心跳快到了极点,外面郭俭急急唤了声:“郎君,陈泽来了。”
  那个大个子,此案最重要的人证,还没来得及藏。裴恕心思急转:“把人藏这里。”
  门开了,郭俭带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毛巾的汉子往床底下一塞,随即闪身出去,王十六皱着眉,裴恕的脸一下子靠得很近:“观潮,我可能,得冒犯了。”
  呼一下,他吹熄了蜡烛。
  外面有脚步声,一瞬间到了门前,黑暗中,清冽的柏子香气丝丝缕缕,围拥上来。
  第44章 “张嘴。”
  看不见,于是感官分明敏锐。王十六觉得微微的凉,他的手握住她的脸,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叹息一般,低低唤她:“观潮。”
  但他的呼吸是热的,紧紧缠住不放,让人像溺水一样,无法挣脱。王十六闭上眼又睁开眼,手垂在身侧僵直地站着,他的身体与她保持着距离,但脸是紧贴着的,带着急切:“陈泽在外面,你,你……”
  我,怎样?王十六模糊猜到了他的意图,他的呼吸拂在她耳尖上,钻进耳朵里了,蓦地生出一缕酥麻,让人心里陡然发了颤。
  他是要她回应,要他们假装亲密,骗过陈泽。
  门外,陈泽眼睁睁看着屋里的灯熄了,不由得一愣。
  他追了一天多,好容易找到了人,这刚到跟前,里面怎么熄灯了?
  想叫还没叫时,忽地听见里面唤了一声:“观潮。”
  低低的,带着缠绵,裴恕的声音,陈泽心想,难道是王十六的闺名?这名字却比王十六像样多了。思绪只是一闪,随即听见女子低低的唔了一声。
  压抑着,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不太畅快。陈泽皱着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正要敲门时忽地一怔。
  他又听见了裴恕的声音,同样压抑着,带着低低的气喘,暗夜里听着格外暧昧:“别躲。”
  屋里。
  王十六沉沉吐着气,脸被他握着,他微凉的唇带着寒夜的气息,向她唇边吻下,王十六急急转开脸。
  蓦地想起那夜的吻,模糊凌乱的记忆,他迫切中带着愤怒,抗拒又索取的吻。不一样的,跟薛临的。薛临的吻轻柔温暖,在她及笄之后,他们曾躲在树林里,在暮色的山道上,在午后寂静的书房里,怀着忐忑与新奇,羞涩与期待,一次次尝试,沉醉。
  /:.
  “阿潮,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薛临总是这么说。但又一次一次,在她怀着爱恋吻上去时,他又舍不得躲闪。
  “别躲。”恍惚中传来裴恕的语声,他扳过她的脸。
  于是他的唇急切着,落在了她唇边,王十六在突如其来的抗拒中,一掌甩过去:“走开!”
  门外,陈泽心里突的一跳,霎时明白了里面在做什么。
  那个看起来清心寡欲,一本正经到极点的裴恕,居然在里面,在不曾成亲之时,与王十六做着男欢女爱的事。
  门内。
  裴恕猝不及防,她的耳光落下来,距离太近,只是指尖划过脸颊而已,不疼,反而让人的欲念千百倍的增加。握住她的手压在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抱歉。”
  唇蹭着她的耳朵,暖热的气息闯进来,呼吸都觉得粘涩,王十六沉沉吐着气,他的声音轻得像呓语:“张嘴。”
  唇移下来,顺着耳垂,擦着皮肤,又到唇边。王十六被迫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他在她唇边迟疑片刻,那个吻,终是落下。
  裴恕又尝到了花瓣的滋味,柔软,香甜。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做戏吗?这借口能骗谁?分明是他渴念已久,趁机掠夺。
  她紧紧抿着唇不肯配合,裴恕将人向怀里抱紧,扣住后颈。
  一切都粘涩到了极点,真的是溺水一般了,王十六呼吸不出来,被迫张开了唇。
  他立刻便含住,舌搅住了她的,这几乎把人溺死的水,深得很,看不到边际。
  门外,陈泽快步离开,饶是一把年纪,依旧闹了个面红耳赤。
  原是要监视裴恕,他跑出来太远,实在可疑,但屋里这动静明显是男欢女爱,让人怎么能再听?
  跟他来的亲兵们踌躇着上前请示:“司马,还要监视吗?”
  “撤了吧。”陈泽下意识地又看一眼,屋里黑漆漆的,灯还没亮,难道他两个今夜要住一起?
  门内。
  王十六用力推开裴恕。
  喘息着,心跳快到了极点,于迷茫中,生出强烈的负罪感。
  她背叛了薛临。假如那夜是因为分不清楚,但这次呢?她明明白白知道,眼前的人是裴恕。她还是让他亲她了,甚至有那么一小会儿,她大约还回应了。
  她竟然背叛了薛临。
  “观潮,”裴恕跟过来,呼吸急促着,贪恋不曾停止,然而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陈泽应该走了,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抱歉。”
  窗户敲响了下,郭俭在外面:“郎君,他们撤了。”
  裴恕定定神,拉开了门:“立刻送去洺州。”
  消息未必能捂住太久,此处毗邻洺州,他早跟黄靖打过招呼,这些人证、物证将由黄靖押往长安,如此,即便他出事,王焕的罪证依旧会上达天听,朝廷也会做好准备,抵御突厥。
  黑暗中窸窸窣窣,人影进出,王十六沉默地望着。
  思绪纷乱着,久久理不出个头绪。她背叛了薛临,这念头让她痛苦,又有说不出的迷茫。
  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门关上,裴恕走了过来:“我今夜,还得在此间留宿。”
  他们在一处,陈泽才不会怀疑。轻轻拥她入怀:“别怕,我不会动你。”
  要使出最大的毅力,才能松开她,向窗边的坐榻上盘膝坐了,闭目养神。蓦地想起那夜,起初他们也是在榻上,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一遍一遍,吻他的眼睛。
  她为什么,只肯吻他的眼睛?但现在,即便是只吻眼睛,他也情愿。
  里面突然有动静,她是不是要过来?是不是还会像那夜那样……裴恕秉着呼吸,期待着。
  王十六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想不清楚,索性也不再去想。王焕的罪证已经拿到,她有预感,这件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可以去找薛临了,至少眼下,她不必去想。
  第一缕晨光爬上窗纸时,裴恕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