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34节
  王全兴答应着离开,回头,母亲魏氏跟在女眷中间,脸色阴沉。
  内宅。
  锦新快步进门:“娘子,方才裴郎君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了亲事,还改口唤阿郎伯父呢!”
  王十六抬眼,她脸上带着笑,欢喜的模样,她们为什么都觉得,她会关心这些事呢?
  锦新对上她冷淡的目光,心里一动,脸上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了。她早发现了,自从杀了王崇义,娘子独自追着裴恕返回长安之后,从前娘子对裴恕的执念好像就消失了。
  这大半个月里娘子一次也没提过裴恕,就连婚事敲定,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时候,娘子也是冷淡得很,就好像跟自己全不相干似的,所以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妹妹在家吗?”门外传来王全兴含笑的语声,“阿耶请裴恕在前面吃酒,让你也过去。”
  “不去。”王十六坐着没动,头也没抬。
  王全兴一阵愠怒。郑嘉在时,仗着是正室,后进门的人反而死死压了母亲一头,如今她仗着是郑嘉的女儿,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堂堂留后,魏博第二号人物,她对他连最起码的敬重都没有!
  脸上还是笑着:“成,那我回去就这么跟阿耶说。”
  “随你。”王十六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冷冷道。
  王全兴忍着气出来,走几步又回头,目光向锦新一横。
  快步向院门处走去,身后脚步轻盈,锦新果然跟了出来,王全兴一把拽过,搂在怀里:“她先前不是天天缠着裴恕吗,为什么这次回来这么冷淡,连见都不肯见?”
  锦新低着头:“奴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给我打听清楚。”王全兴向她腰间重重捏了一把,“办得让我满意,我就讨了你来,给你个名分。”
  正厅。
  又一波人上前敬酒,裴恕量窄,都只是抿一口致意罢了,一双凤目下意识地,向厅外找着她的影子。
  “这小十六,怎么这么磨蹭?”王焕心情大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哈哈大笑,“哎呀贤婿,我猜她是为了见你,忙着梳妆打扮呢!”
  梳妆打扮吗?裴恕慢慢地,在唇边又抿了一口。相识至今,她好像从不曾为着他,梳妆打扮过。
  从来都是素着一张脸,从来都是斩衰或者素衣,连发式都是最简单的。她眉目如画,天然不需雕饰,其实也是美的。
  但有句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
  门外人影一晃,裴恕下意识地抬头,却是王全兴,快步走进门来,拂了拂肩上的残雪:“妹子不肯出来,还抢白了我几句。”
  “这不孝女!”王焕啪一声放下酒杯,“这是害臊上了?真没办法,女儿大了,如今连我也管不住她了!”
  心里越来越焦躁,裴恕慢慢地又抿一口酒,终南山下她平静的容颜不知第几次出现在眼前:我从来没想过嫁你。
  不可能。她那么爱他,拼上性命帮她,他们还有了那种事,她怎么可能不想嫁他?
  “我给你出个主意,”王焕笑着,压低了声音,“出了大厅顺着回廊往里走,从右手边的角门进去,再过两道门,东跨院就是十六的院子,你悄悄过去,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裴恕淡淡看他一眼。他把他当成什么人?幽期私会,行桑间濮上之事吗1?心里却突然一热,他与她,原本也是无媒而合,未曾成亲,便有了肌肤之亲。
  他素来不齿这般浮浪行为,却不想到头来,在她诱惑之下,做出了这般行径。
  内宅。
  锦新闪身进来,关上了门。
  “王全兴叫你?”王十六从窗前回头,“为什么事?”
  锦新抬眼,身上被王全兴碰过地方火辣辣的,让人一阵阵恶心:“大郎君要奴打听打听,娘子为什么对裴郎君这么冷淡。”
  王十六轻嗤一声,她对裴恕如何,干王全兴甚事!但王全兴一心想让王焕扶正魏氏,肯定不希望她与裴恕成亲。“他许诺你什么好处?”
  “他说,若是奴办得好,就给奴一个
  名分。”锦新语声平静。
  王十六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唯有有过事实,才需要名分。蓦地想起当日审问锦新时,她问,“我阿耶,或者我那些兄弟们的妾侍,你也不愿?”
  “不愿。”当时锦新答得干脆。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放轻了声音:“他动你了?什么时候的事?”
  锦新低头,要用尽力气才能压下心里的恨:“三年前,奴刚被抢回来的时候,后来璃娘夫人见奴可怜,一直庇护着奴,大郎君才没能再得手。”
  三年前,锦新那时候,是不是才十三四岁?王十六轻声道:“过来。”
  锦新慢慢走近,王十六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既答应庇护你,就绝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人欺辱,你放心,这笔账,我替你讨。”
  正厅。
  又一轮酒过,厅中歌舞声越来越喧闹,让人心里闷沉沉的,呼吸都不得舒畅。
  王焕已经带了醉,言行越来越放肆,举着酒杯凑过来:“贤婿,来,陪我喝一杯。”
  裴恕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臭气,和这厅中的气味一样污浊不堪,令人厌恶,郁燥。放下酒杯:“伯父见谅,晚辈不胜酒力,需得去更衣。”
  “去吧,赶紧去,”王焕眨着眼睛,意味深长,“你放心,不管你去哪儿,保准没人发现。”
  裴恕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雪还在下,冷风一吹,污浊气息消失了大半,唯有心口的愤懑久久不能消失,厅前回廊幽深,顺着墙边通向内院,从右手边的角门进去,再过两道门,东跨院就是她的院子。
  心里抗拒着,脚下却还是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向里走去。内宅寂寂无人,偶尔几个侍婢在远处一探头,看清是他立刻又缩回去,再不曾露面。王焕说的不错,没有人发现他。
  除了,印在雪中,他的脚印。从远处蜿蜒着,独自通向她的所在。
  眼前出现一个小院,粉墙灰瓦,朱门两扇,是这里吗?
  另一边突然有人过来,裴恕下意识地向墙后一躲,看清楚了来人,是周青。
  雪大得很,乱纷纷地挡着视线,周青低着头一径走进门,向锦新摆了摆手。
  锦新连忙出去守着,顺手关上了门,周青快步走近,低着声音:“娘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小小一个纸包,打开来是微黄的粉末,王十六接过来正要闻,周青急急拦住:“别碰!这东西要命的。”
  就是要要命的才行。王十六抬眼:“没人发现吧?”
  “没人,我易容后去独自去弄来的,绝不会有人发现。”周青犹豫着,“娘子,交给我办吧,别自己动手。”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紧跟着听见锦新惊讶的语声:“裴郎君?”
  裴恕,他怎么来了?王十六连忙原样包好,塞进袖袋,脚步声不紧不慢,一眨眼已到了近前,裴恕低沉浑厚的语声随之响起:“王观潮,是我。”
  许久不曾听见这个名字,心里突然一阵恍惚。王十六沉默着起身,打开了门。
  风卷着雪花,倏一下拍在人脸上,他站在阶下,两肩披着雪,萧萧肃肃的身影:“我来跟你说一声,我愿意娶你。”
  第36章 她不要他了
  裴恕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
  依旧是脂粉不施,未曾有一丝一毫雕琢,那双眼梢微垂的琥珀色眸子看着他,带着点意外,也许是他弄错了,似乎还有些冷淡?她站在门内并没有出来,幽黑的长眉毛蹙了起来。
  裴恕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听见了她的回答:“我说过,我从没想过嫁你。”
  裴恕顿了顿,一时无法确定她的意思,是说她不敢奢望能嫁给他?还是,在拒绝。
  王十六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带着疑惑的脸,入鬓的长眉微微蹙着,那双深不及底,漆黑的凤目映着雪色,倏地一亮。完全不一样的,他跟薛临。她那时候也太糊涂,竟然以为一个赝品,能够替代正主,但现在,她已经弄明白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薛临。她不要他了。“你走吧。”
  转身进门,他一个箭步追过来:“等等!”
  王十六回头,他抓着门,手指微曲,绷紧的骨节,让她蓦地想起洺水城外那个夜,她也是这样抓着门扉,一声一声,求他多看她一眼。
  “你放心,”裴恕定定神,“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向你父亲正式求娶。”
  听见她带着微微的不耐烦,忽地唤他的名字:“裴恕。”
  裴恕下意识地停住,她看着他,平静的神色:“我不需要你娶,我也绝不会嫁给你。”
  她没再理会,走去窗前坐下,裴恕紧紧攥着门扉,到这时候,再不能欺骗自己,再不能给她找任何借口,她不想嫁给他,她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么那些千里迢迢的追随,那些让他无法放下的纠缠眷恋,他们那个意料之外的夜,算什么?!
  在诧异与恨怒中冷冷唤道:“王观潮。”
  王十六从窗下抬头,他一张脸平静到了极点,唯独凤目明亮,似淬着火:“我做的事,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周青心里砰地一跳,负责?他对她,做了什么事?
  “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王十六皱着眉,心里越来越不耐烦,“你走吧。”
  走?他早该走了,他从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从不曾被人视之如敝履,如此厌弃。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裴恕转身离去,语声清淡,穿过风雪而来:“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
  王十六呼一下起身,最恶劣的脾气全都被他挑起:“我要如何,也不是你说了算!”
  没有人回应,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庭中寂寂两行脚印,蜿蜒消失在门外。
  “娘子。”耳边传来周青低低的语声。
  王十六回头,他咬咬牙,很快转开了脸:“没什么。”
  裴恕越走越快,袍袖带着风,拂得雪片一阵阵盘旋。
  可笑他千方百计,为她找了这么多借口,可笑他怕她为难,动用公器八百里加急送来书信,可笑他直到方才,还试图解释成,她是因为害怕,才说不嫁他。
  她从不曾想过嫁给他,那些拥抱亲吻,那些因为她一句话,缭乱起伏的心绪,那个让他一分一毫都无法忘掉的夜,统统都是笑话。
  初次相见,她对他傲慢无礼,到南山后又突然对他百般亲近,她一向肆无忌惮,行事乖戾,也许是为了拖他下水,借他之手杀王崇义,也许是她生性轻浮,根本没把这些顺手发生的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可笑他竟当了真。为了娶她对抗家族,影响仕途,甚至方才对王焕执子侄礼,口口声声,唤他伯父。
  重重一扯领口,嘣,金扣斜飞而出,裴恕一脚踩进雪泥之中。
  冷风卷着雪片,冰冷冷往心口灌,迎面王全兴笑眯眯地走过来:“裴兄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找借口逃酒?”
  裴恕慢慢整好领口,将拽断的纽襻在衣领下折好:“不胜酒力,出来稍作发散。”
  “父帅正到处找你,”王全兴笑着上前挽住,“还有许多兄弟都等着给裴兄敬酒呢!”
  裴恕不动声色拂开:“好。”
  她不想认,但这件事,由不得她。他从不是始乱终弃之人,他既要了她,就一定会娶她。
  内宅。
  王十六叫过锦新:“你去前面盯着,要是阿郎吃醉了,赶紧过来告诉我。”
  王焕酒量极好,轻易不会醉,但今天人多,几轮酒敬下来绝不会少吃,吃醉之后多半想睡,半睡半醒之间最是恍惚,警惕心也最低,也许就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