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文英低头看着照片,沉默良久,哑着嗓子问,“雅儿,你能告诉我,陈佳玉是这里面的哪个孩子吗?”
  文雅扫了一眼,伸手指向角落里那个含胸驼背的女孩,“就是她。”
  “文英姐。”门外,程松年唤了她一声,“面泡好了。”
  文英别过脸,擦掉了眼角的泪,告诉文雅:“英姐姐要去吃饭了,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好吧。”文雅跟着文英起身,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到门口。
  文英正要走时,文雅突然拉住了姐姐,很快地躲在她身后。
  “怎么了?”文英纳闷地扭过头问她。
  文雅怯怯地说:“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门卫。”
  程松年顺着文雅看过去的方向,瞧见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从门前走了过去。
  “他对你们很凶吗?”
  “不是。”文雅摇摇头,小声说,“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吓人吗?那么瘦又那么高,像鬼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程松年突然想到了幻境里那个瘦长枯槁的怪物……果然是与现实有关联的吗?
  “你们还吃不吃了?”文俊从隔壁屋探出头来,“面都要坨了。”
  “马上就来。”文英一面回应文俊,一面摸着小妹的脑袋说,“你快上楼去吧。”
  等文雅一脸不舍地转身走了,文英也跟着松年回到了文俊家。
  三人围着烤火台炉坐下,一起享用迟来的午饭——文俊在路上碰到了大伯,顺便为松年要了张新的护身符,因此回来得有些晚,这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不知是胃口欠佳,还是思虑太多,文英与松年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吃饭都不积极,细嚼慢咽的。
  “你俩咋了。”文俊狐疑道:“不喜欢这味道的?”
  “没有没有。”程松年正在思考如何避开文俊和文英单独聊聊,左思右想,终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青哥的遗物还没收拾完,我想着下午和文英姐再去一趟。”
  “哦对。”文英立马会意,“差点忘了这事儿。”
  “东西多吗,要我帮忙不?”
  “不多,我俩能搞定。”
  “那行。”文俊已经吃完了,起身说,“正好我下午要去帮我爸喂猪,就不陪你们一起了。”
  “对了!”文英突然记起什么事,赶紧叫住文俊,“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接四叔?顺便带上我呗,我也去接个人。”
  文俊调侃道:“你的客人还不少啊。”
  “顺便嘛。”
  “没问题,谁让我是你哥呢。”
  “文英姐要去接谁啊?”程松年有些好奇。
  文英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你认识的人。”
  第13章 故人
  今早,文俊和文英要去镇上接人,打早就要走。出发前,文俊上楼问松年要不要一起去,他假装睡意昏沉,婉拒了,实则另有打算。
  昨天下午他同文英去青哥家收拾东西时,趁机询问了文英打探到的信息。
  文英很同情陈佳玉,一直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帮女孩了却心愿,可这只是松年的一句谎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又编了一套说辞来圆谎。
  他告诉文英,她昨晚来过他的梦里,说她心愿已了,已经离开了。
  至于她的心愿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他俩在无意中帮她达成了心愿吧。
  好在文英没再纠结这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听了文英的讲述,他现在可以确认的一点是,陈佳玉的确是青哥的学生,大概率师生关系还不错。她找上他,应该是想告诉他有一些事,要么和她的死因有关,要么和青哥有关。
  他必须再去一趟学校,进校长办公室看看。谨慎起见,他得偷偷摸摸地去,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因此,趁文俊兄妹离开后,他独自摸上了学校后山,悄悄潜入了学校里。
  为了尽可能地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他打算直接从教学楼后墙爬上三楼。
  昨天他观察过了,层与层有突出的墙沿,每层楼窗户之间的距离并不大,直接爬上去是可行的。
  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不过实践起来着实费力,爬到三楼的目标窗户时,他已是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
  窗户没有锁,一拉开便能翻进去。
  校长办公室的布置与幻境里如出一辙,然而看到那间休息室时,他心有余悸,生怕里面突然窜出来一个猪头人。
  以防万一,他抓起熟悉的烟灰缸,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稍等片刻,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才敢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帽架,还有一面全身镜。
  程松年彻底放心了,把手里的烟灰缸摆回茶几上,看向一旁的书柜,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趴在地上,仔细查看柜底。
  柜子底下许久没有打扫,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以及杂七杂八的细碎垃圾,手电筒的光亮扫过狭窄的缝隙,照在了最深处的方块物体上。
  程松年伸手去够,很容易就把它拿到手了。
  柜底真的有一部手机,但是黑屏状态,无法开机,不知是没电了还是摔坏了。
  程松年翻转手机检查,看到背面时,他愣住了。
  手机的背面贴了一张黄色的笑脸贴纸。
  这是青哥的手机。
  *
  程松年的爸妈总是忙于工作,他频繁转学是为了跟随他们的工作调动,他去上托管班是为了配合他们的下班时间,他跟着去旅行也只是因为那里刚好是他们的出差的目的地。
  他有时觉得,比起他这个儿子,爸妈似乎更在意工作。
  搬家前夕,他们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们会在新的城市定居,再也不会飞来飞去了。
  然而,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们依旧是来去匆匆,忙忙碌碌的,经常把他丢给保姆阿姨,或者干脆拜托邻居帮忙看顾一下,正好邻居阿姨就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而柏青哥哥也是远近闻名的三好学生。
  他小时候并不是十分“聪明”的小孩,怎么说呢,他有点轴,爱钻牛角尖,比如老师让大家用“如果”造句,他能给出“牛奶不如果汁好喝”这样的答案,并且认为自己是全然正确的,老师应该也给他奖励一朵小红花。
  无论你怎么给他解释,他都不听,一心坚守自己的“正确答案”。可这样的答案显然是得不到小红花的,于是他委屈地哭了,从学校一直哭到了家里,家里没人,又哭到了叶柏青家。
  叶柏青在小年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搞明白了一件事,重要的不是答案正确与否,而是小红花。
  于是,他跑下楼去超市买了一张小红花贴纸,把它送给小年,说这是哥奖励给你的。
  小年哭得更大声了,说这不是小红花。
  叶柏青拿着手里的贴纸,懵了。
  小年拿出作业本,翻到了一篇优秀作业,上面贴了一张贴纸:黄色的,圆形的,一张笑脸——这才是“小红花”。
  因为班主任的红色小花贴纸用完了,于是用黄色笑脸贴纸来代替,但依旧延用了“小红花”的说法。
  叶柏青只好又跑下楼,去买了一模一样的贴纸,又送给小年。
  小年从整张贴纸里抠出一个,贴在手背上,抽抽嗒嗒说:“我只要一个,因为我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叶柏青哭笑不得,把贴纸收了起来。
  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叶柏青时常用这办法来哄小年,百试百灵。
  后来,程松年长大了,不再是用一朵小红花就能哄好的小孩了,没用完的笑脸贴纸便成了一个“内部笑话”,叶柏青时不时就把它翻出来逗弄他一番。
  “哎呀,小年,别生气了,我奖励你一朵小红花行了吧?”
  明明他正在气头上,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没了脾气,忍俊不禁。
  *
  青哥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松年眉头紧锁,目前也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先重启手机再说。
  他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抽了几张纸擦掉窗台上的鞋印后,翻过窗原路返回——直接从三楼跳下去还是太危险了,他是慢吞吞地爬下来的。
  爬上爬下费了不少时间,他从后山下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青哥的手机是旧版的iphone,充电口还是闪电接口,和他的手机充电器并不匹配,也不知道在文俊家能不能合适的场充电线。但愿它只是没电了,而不是摔坏了,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可不太能找到靠谱的维修员。
  对了,学校对门好像有一家小卖部,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没准它刚好有卖配得上的充电器呢?
  程松年绕到校门前,看见小卖部是开着门的,便直接进去询问,可惜他运气不好,这家店根本不卖手机配件。
  他失望地走出店门,正准备回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