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亡妻年少时 第12节
  他的护卫方才来报,道齐国公已然派了暗卫给贺文茵。
  这话要是叫那暗卫听去,那他的油水是要还不要?
  贺老太太见状,不管不顾般咚咚咚拄着拐上前,直直将拐头戳至平阳候眼前,骂道:
  “怎么,他谢澜要娶她,她便不是孽障了?你是忘了自安阳乡下扶植你一路至今的正妻不成!”
  谁知,骤闻“安阳乡下的正妻”,平阳候脸色忽地变了。
  他直起脖子,喘气声骤然变粗,额上近乎冒出黑筋,一双铜铃眼瞪得越发大起来,一副风雨欲来之色。
  偏偏此时贺文锦什么都未曾察觉,也起身跑来火上浇油般拽父亲的袖角:
  “母亲走前……什么都未曾说,仅是叮嘱父亲,要为我许个好人家。”
  “父亲难不成全忘了吗!”
  ……这群蠢笨的后宅妇人!
  平阳候在心中暗骂,猛地一闭眼,用上在军中喝令将士的嗓门,厉声喝道:
  “——够了!”
  不再去看闻言呆住的母亲与女儿,平阳候沉下脸色,转身吩咐自己始终未发一言的正妻:
  “……阿霖。你且好生同母亲与文锦说说。”
  丢下这句话,他便背手大步离了金玉堂,脚步声踏得地板咚咚作响。
  “文锦。”
  贺大夫人见众人吵得面红耳赤,只得在心中暗自叹息,转而转向贺文锦,柔声劝道:
  “母亲……”
  “——你不是我母亲!”
  谁知她的话还不曾说出口,贺文锦便一跺脚,直流着泪抖着身子,哭叫着跑出了院落。
  眼瞧着她跑开,贺老太太也扑通丢下拐,慌忙一瘸一拐小步跑去追她的宝贝孙女。
  一时间,金玉堂内只余下了贺大夫人与在她身旁侍立的丫头。
  那丫头气得脸红,见状愤愤不平道:
  “您平日里对大小姐那样好,她凭何如此吼您?嫁进这府内当她母亲,难不成是夫人情愿的吗?”
  贺大夫人闻言,仅是摇头。
  半晌后,她方才抿唇长长叹气,口念佛号,转着手中佛珠诚挚施了一礼:
  “……愿我佛渡我。”
  ……
  翌日,春山院内。
  贺文茵悠悠转醒时,窗外日头已隐有了移至正中的兆头。
  瞧着窗棂外粲然流进的日光,她很是晃神了一阵。
  昨夜谢澜送来的几抬箱笼中应有尽有,乃至她此刻身上夹棉中衣,所盖锦被,无一不是他所赠之物。
  因而,她昨晚睡前本觉得受之有愧。
  ……谁知自己倒是睡了个近些年来最好的觉。
  谢澜。
  她轻声念了好几番这名字,心中仍满是不解。末了只得甩甩脑袋,决定先行起床喝药。
  “——见过主子。”
  ——谁知她甫一起身,眼前竟忽地闪出一道黑色人影来,直吓得她一个激灵。
  一旁刚进门的雨眠见她险些摔倒,慌忙朗声道,
  “这位是十一姑娘,是国公昨日派来照看姑娘的暗卫。”
  “我只保护姑娘安危,并不将姑娘行踪报给国公。”十一摇头,复又道,
  “现下姑娘是我的主子,我只听姑娘的。”
  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贺文茵轻抚胸口,无奈笑了笑。瞧着已经到了饭点,她便朝十一温和一笑:
  “那稍后来吃饭吧?”
  十一愣住:“这……于礼不合。”
  “既是我的人了,自是要听我的。”
  贺文茵眨眨眼,直直将人拉去了饭桌旁。
  “……国公赏罚分明,武艺高超,是个好主子。”
  饭桌上,十一如此神色严肃讲着她眼中的国公。
  月疏闻言紧张兮兮地瞪大眼睛:
  “那国公院中……有没有通房丫头,或是,外室……?”
  思及来时国公的嘱咐,十一面色登时愈发肃穆起来。
  国公待他们这些要出生入死的人向来不曾苛待,虽说出事也罚得严,但待遇之优厚也是其余府的暗卫不敢想的。
  不仅月俸高,还有假放,到了年岁只要寻好接班者便可出府,由奴籍转为自由身,
  因此,十一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为国公在未来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
  她放下大碗米饭,朗声道:
  “——自是没有!莫要说通房,打自我入了府,便没听国公使过丫头!”
  谁知,月疏雨眠闻言皆是满脸不信。
  为何如此?十一很是纳闷。
  她身为暗卫,少有言语,属实不知如何讲好话,只得决定再添一把柴火:
  “国公……连母马都不骑!”
  此话一出,一旁贺文茵笑得险些将粥吐出来:
  “……噗。”
  十一见状纳闷瞧她。
  国公是当真没有外室或通房之流的,她都如此说了,为何不信?
  “抱歉,十一姑娘,我只是……”贺文茵止不住笑地擦擦嘴角:
  “国公院中当真连母马也不曾有?”
  十一仍是肃穆:“回主子,国公有三匹良驹,皆是公马。”
  贺文茵闻言,方才明白她是认真的,好容易才没了笑意。
  这暗卫姑娘当真是个实诚人儿呀。
  她瞧着十一狼吞虎咽完第二碗米饭,暗自心道。
  她既这样说,想必在明面上,谢澜确是连通房之流也不曾有的。
  贺文茵暗自盘算,这样下来,她岂不是上无公婆,下午劳什子“姐姐妹妹”,日子瞧着……竟是还算的上不错?
  正想着,忽地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月疏起身跑去去看,随后便撇嘴,不乐意地回来了。
  “姑娘!侯爷那边来人了,又要唤您找老太太去!”
  ……
  齐国公府。
  “……除去十一在明,再拨十四和他手下一干人去盯着平阳候府。此外,拿着我的腰牌去请太医院院首来,我有话吩咐。”
  昏黄烛光下,谢澜负手立于一张大晋图前,沉声吩咐。
  那人得令后,他便随意挥手,一黑衣人又迅速上来,躬身行礼道:
  “主子。”
  谢澜语调仍是平平:
  “前月向我递了拜帖的吏部左侍郎,告诉他,他的帖子我接了。”
  待那人也离了房内,他揉了揉眉心后又坐下,拿出庚帖来放在手中于心口反复摩挲,接着思索重生一事。
  上一世的此时,他与贺文茵,尚是陌路人。
  而他回到这年前……谢澜垂眸。
  自他回京,便叫府内照着他前世的习惯,既不点灯,也不拉开帘来透光。
  如今偌大的书房内,唯有他的桌前亮着些微烛火,除此外皆是一片漆黑。
  他静坐其中,骤然望去,身影竟是如同回魂的鬼魅一般。
  但他丝毫不觉,只感着心中宛若有钝斧一遭遭地在割本就腐朽不已的肉,叫左心一阵阵地痛。
  彼时,距贺文茵于他怀中病逝,已过了四个年头。
  第10章 喧闹
  ◎难得平静的日常◎
  将那人请进屋来,贺文茵细细问了一番。原是家中有要事要叫她去一趟金玉堂,便换了衣服,径直上了特地过来接她的软轿。
  她进屋落座时,今日金玉堂内除去老太太与大夫人外,仍是贺文锦居首,贺文君其次,贺文皎与她最末。
  但与那日截然不同,为她预留的椅子变成了檀木软椅,手边也多了碟甜点心与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