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月白恍然大悟的神色，叶明风心中却浮现了一抹愧疚。
  生平第一次，他对江月白说了谎。
  其实他能够感知到的，是魔气，恶意或者是憎恨等等负面情绪。
  之前他就能够隐隐察觉到，而经过血脉觉醒后，这种感觉便越发清晰。
  就像现在，他也能完全掌握从江月白身上涌出的那浓郁的魔气，但是……也能够明显察觉到那魔气被深深地抑制住，这才没有失控。
  但莫语那边可就说不好了！
  叶明风抿起唇，脸色越发凝重，“我们快走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二人追寻着气息找到莫语之时，除了看见沉浸在幻觉之中面露痛苦和挣扎的黑发少年外，还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江月白和叶明风同时眉宇蹙起，认出了那站在眉宇身边的青年——正是药王宗的弟子籍关！
  此时此刻，籍关正背对着他们凑得离莫语极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江月白还在思索着前因后果，心中充斥着焦虑的叶明风已经迅速拔出剑，向籍关挥去：“离他远点！”
  这一击完全不曾留手，恐怕之前连炼气期妖兽一击都躲不过去的籍关根本无力抵挡。
  然而不知为何，却只见籍关看似随意的往身侧迈步，同时身体向后倾斜，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躲过了叶明风的一击。
  “等等，剑下留人啊！”在这之后，籍关便像是才看出他们想做什么一般，露出无辜的神色睁大眼睛，抬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只是想要帮莫语解开幻境，什么都没做啊。”
  叶明风停住进攻的动作，疑惑地蹙起眉上下打量他。
  他从之前就觉得籍关形迹可疑，却没有什么证据，更像是一种直觉。
  如今看见莫语陷入危机之中，籍关又凑得这般近，就先入为主地认为籍关做了什么。
  不过他确实没有看清全貌，不知道是否真的错怪了对方……
  他还在迟疑的工夫，江月白已经来到莫语的身侧，他发现莫语的模样确实不怎么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那般大汗淋漓不说，脸色也几乎苍白到没有血色，不知道究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江月白当机立断，强行拍拍莫语的肩膀，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他的体内：“醒醒！”
  下一瞬间，只见面目狰狞的莫语陡然睁开眼睛，眼底似乎迸发出一股浓郁的红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住腰后之剑，朝他挥去。
  “我要……杀了你！！！”
  第82章 最贵之物
  江月白完全没有想到, 莫语从幻境中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果断向他进攻。
  这一剑又快又狠，虽然带了些许杂乱无章, 却仍旧保持着极高的标准。
  江月白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进行阻挡。
  ——当。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 剑身在触碰他手臂之时, 竟发出了类似于攻击钢铁一般的声音！
  剑身被猝不及防弹开，江月白的手臂毫发无损, 并且趁着对方空门大敞之时顺势上前一步, 直接抓住了莫语的手腕。
  “是我，江月白，你刚才陷入了幻境之中, 清醒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莫语这才停住下一击的动作, 急促地喘息起来, 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也逐渐浮现出瞳光。
  “你们……”
  他的目光在江月白，叶明风以及籍关身上慢慢扫过，身体的肌肉这才一点点放松。
  “幻境……我刚才看见的那些是？”
  “没错，都是幻境, 里面会呈现出你不想回忆的过去。这是高塔的第三关试炼。”江月白放缓语气，仔细解释道，“冷静点, 那些都是假的。”
  “……”莫语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却忍不住又一次紧紧握住剑柄。
  假的？
  不！那些回忆是真的。
  他的家人被杀也是真的。
  甚至连那个男人口中所说的种种话语……都是他心底最为恐惧，最不想提及的现实。
  ——这都是真的！
  但不可置否的是，当莫语发现江月白就在自己身边时，竟然打从心底地感受到了一丝安心和温暖。
  可这眷恋一般的感觉, 也令他倏地心中恐慌起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人了？他什么时候这般软弱了？
  这……还是他吗？
  “我……没事了。”
  他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摒除其他复杂的想法，头脑终于清醒，语气也平和了不少。
  而见他状态恢复，此时还被叶明风所警惕的籍关连忙趁机喊冤：“看吧，他根本没事，就是被幻境所困扰！一时间有些魔怔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冤枉啊！”
  叶明风狐疑地打量他几眼，细细观察他那无辜得不行的眼眸和委屈的神色。
  虽然对方身上那时不时传来的令人厌恶的气息还是让他难以放心，但鉴于没有证据在手，他便也只能慢慢放下了手中之剑。
  叶明风三两步走到莫语身侧，仔细感知后者身体的情况。
  发现刚才感知到的那萌生的一丝魔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这才内心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不用担心。”莫语平静点点的，但目光落在叶明风身上时，却陡然眼眸睁大。
  “等等……你，境界突破了？”
  原本他能够察觉到叶明风的境界跟他一般都是筑基前期。
  可就在刚刚，他竟然无法清晰地感知对方的境界了！
  那么答案只有一种——叶明风他，突破了！
  提起这件事，叶明风便嘴角微勾，连眼角眉梢都噙着淡淡的喜悦：“嗯，方才偶然得到了一些机缘，便突破了，江月白也同样突破了。”
  莫语猛然扭过头打量江月白。果不其然，感知到了其深不见底的实力。
  并且他现在才突然意识到，方才他的剑身明明击中了江月白，对方却仅凭一条胳膊就成功挡了下来……这明显与之前与众不同！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当他沉浸在被过去所困住的幻境之中时，叶明风和江月白竟然接二连三突破了。
  这样的现实让莫语感到惊恐，感到畏惧。
  他仿佛无论如何追赶，也追不上面前这两个人！
  那个男人在他幻境所说的话语，仿佛再一次浮现在他耳畔：
  【你连他们都超越不了，沉浸在友谊的游戏中，如何杀了我，如何复仇？！】
  ……莫语猛然咬紧牙关，眼中无可抑制地浮现出一抹深邃的黑暗。
  江月白也就罢了，连叶明风……他一直以为远不如他、三灵根没有任何天赋的叶明风在境界上也超过了他！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这样下去他又该如何复仇？！！
  强烈的不甘笼罩了他的心灵，让他的丹田里猛然浮现出一丝黑气，尽管微弱，却强烈地燃烧起来。
  叶明风原本放松的心情也在此时倏地一僵，几乎是眼神瞬间眯起，迅速捕捉起莫语的神色。
  待到看见莫语那冷静外表下流露出的一丝恨意，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
  “怎么了？”江月白也似乎感知到了些许异常，但他没有叶明风的探查手段，于是忍不住同样打量起莫语的表情。
  而往往不喜形于色的莫语也在这一刻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摇摇头，“没事，我们去找其他人吧，或许还有人跟我一样困在幻境之中。”
  “好。”没瞧出什么，江月白也就点点头，与他们一起往前继续寻找其他人。
  而叶明风则望着莫语的背影，迟疑片刻，唇瓣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沉默地闭上，闷头往前走。
  或许有一日，他会后悔今日未能将心里话说出口的决定。
  ——就如同上辈子他看着江月白跑走的背影，未能追上去一般。
  但此时的他还抱有天真的幻想，觉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未来也不会变得更为糟糕……
  与此同时，跟他们刻意保持一些距离的籍关，却忍不住垂眸轻笑了一声。
  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哪还有什么无辜，唯有几丝似笑非笑的嘲弄笑意在瞳孔深处浮现。
  真是……连上天都在帮他啊！
  谁又能想到在这高塔试炼之中会遭遇幻境，而这幻境再配合上他之前在塑骨丹中加入的那点小玩意，便成为了引诱莫语入魔的种子呢？
  虽然他不能帮别人坠入魔道，但设置一点诱因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正好莫语心中有着恨，有着执着，这些都是入魔的良好条件。
  再加上老天的帮助，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籍关望着莫语那挺拔却有些僵硬的背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糟糕……笑容根本停不下来啊。
  这么顺利就成功在莫语身上种下了种子，他可真是没能想到。
  不过这个叶明风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专门克制他，每一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看来是时候该结束这趟旅程了，毕竟他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
  一行人中每个人的心思都有所不同，但还是保持一致地去追寻其他参加试炼之人的身影。
  很快他们就第一个遇见了齐运，随后又莫名其妙遇见了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陈满。
  这二人果然没有被困在幻境之中，看起来状态都相当不错。
  就是不知为何江月白总能感觉到陈满投过来的那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而等到江月白用疑惑视线看过去时，陈满却又默默别开了视线，主打的就是一个我心中有事，但是我不跟你说。
  既然如此，江月白也就耸耸肩，不打算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