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霎时间,他失去了意识。
  等再迷迷糊糊醒来,研究员a发现自己四肢被紧紧捆住,身体被某种结实的布料贴身包裹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尝试挣扎,但身上的特制束缚衣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衣服铸就一个忠诚、沉默的牢笼,对曾经那些被嘲笑被折磨的“人牲”而言是这样,对研究员a本人也是如此。
  身处这个无法挣脱的牢笼,研究员a终于意识到:
  原来,他和那些实验体没有区别啊。
  原来他并没有高人一等,原来他和实验体们是同族同类,原来他们都会难受、会流血……
  那之前的他,为什么会对那些生命如此轻视呢?
  仅有双眼暴露在布料之外,研究员a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四四方方的金属房间里,正在茫然而谨慎地打量四周环境。
  “欢迎来到女巫之匣。”
  和上一个轮回一样,熟悉的、含笑的、恐怖的女声正常响起。
  在这一刻,研究员a终于读懂女巫之匣内真正的规则了,那就是——
  【你是如何对待他人的,你就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对于恶人们来说,这是一个无法逃离的死亡漩涡,一个缓慢折磨自己的猩红轮回。
  研究员a被困在束缚衣里,绝望地凝望着另一个自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果不其然,另一个他在短暂的沉吟后,试探着问出那个问题:
  “……但我的同伴,似乎没有行动或说话的能力?”
  研究员a眼中的希冀渐渐黯淡,而匣外的女巫在循环外注视着这一切,透着笑意的声音穿透束缚衣,落在a耳中,增添了几分玩味。
  “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厄琉斯依旧如此回答。
  她双手捧着匣子,视线能透过乌木匣的阻隔,看见里面一个又一个组成正无穷形状的噩梦房间,以及里面一个又一个困在自身恶意里的人。
  他们想走向自由,还是地狱?他们会在地狱中走多远?
  一切选择的权力,都交给通关者们自己。
  但那些良心彻底泯灭的人,总是会亲手把自己推进地狱最深处。
  第175章消失的“室友”们(请看看作话~)
  “呼, 呼——”
  冰凉的空气吸进鼻腔,见习研究员b猛然坐起来,眼前诡异的金属房间已然消散, 只剩下与往常并无不同的员工宿舍。
  刚刚是……噩梦吗?
  研究员b捂住头,不确定地想。
  她刚刚好像梦见了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四壁全部由坚不可摧的金属构筑,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无声环绕在四处的水槽、她,以及……
  一个被困在束缚衣里的女人。
  来自房间穹顶的神秘声音恍若还在耳畔, 研究员b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位自称女巫的存在,回想起她吐出的每一个字、说话间含着笑意的语气和停顿:
  “欢迎来到女巫之匣。”
  “想要离开这里,需要和我玩个游戏——”
  而游戏的规则是, 想要向前, 就需要舍弃一些东西, 献祭给紧闭的大门。
  第一道门,向房间内的人索要随机一天的记忆, 或是一根小手指。
  听起来就是很邪异的要求。
  思索间, 研究员b的视线扫过房间各处,同样注意到了那个束缚衣里的女人。
  女人看不清面目, 只见她忽地动弹一下, 就像一只在地面轻微蠕动的大白虫, 吓得研究员b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把手插进口袋,摸到了一件细长、坚硬而冰冷的东西。
  作为曾经的医学生, 研究员b对这件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柄小巧的手术刀。
  她手指一抖,锋利的刀刃就在指腹中心留下浅浅的伤痕, 红色沁出那道弯形的伤口,像是一轮血红的新月。
  研究员b迷惑起来, 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手术刀?
  虽然在她读书的时候,她常常在实验课握住刀柄,进行精细的解剖训练,但自从她经由博导引荐,被吸纳为朗基努斯研究院的一员……
  她就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手术刀了。
  这是研究员b第一次目睹人体实验遗留的ptsd。
  当时她满心喜悦,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工作,但跟在导师身后踏入实验室的第一秒,那些像被包裹在巨茧里的人体、那些身体被改造成怪物的实验品、那些笑着把人称为牲畜的未来同事们……
  一切狰狞的现实扑面而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就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让她瞬间意识到,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正规的研究机构。
  研究员b当场呕吐出来,后续又表现出了高度生理性不适、精神创伤等一系列副作用,而引荐她的导师则摇着头,惋惜道:
  “真可惜,我本来很看好你的研究天赋……可就这么临门的一道槛,你怎么就迈不过去呢?”
  在导师失望的目光下,研究员b心底却生出了叛逆般的窃喜。
  是啊,她迈不过那道门槛。
  她越不过自己的人性。
  精神创伤最严重的时候,研究员b甚至无法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任何刀具,或者尖锐反光的物体,成功用疯子似的、歇斯底里的喊叫,打消了导师最后的期望。
  她终于被“放弃”了,成为研究院眼中的废物。
  由于被评定为综合素质过低,研究员b一直以来只能接触最简单的打杂工作,如清点实验用具数量、清理实验室卫生、打印文件并跑腿……
  当然,她更想回归正常的生活——她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亲人、朋友们的面容都在时间流逝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过曝光的旧照片。
  但朗基努斯不会允许她……他们所有人离开的。
  组织的原则是:一旦加入,所有人都将成为沉默的守密人,成为或宝贵或廉价的资产,注定将一切献给组织,包括生命、智慧与自由。
  接触组织最多核心秘密的研究人员尤其是这样,唯有当他们变成无法开口、无法泄密的尸体,才能得到离开组织的机会。
  研究员b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术刀,小心地打量四周。
  所以,这个陌生的房间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与朗基努斯无关的变数,还是更深邃的深渊?
  “女巫之匣”,总不会是研究院的某个新项目的代号吧?难道她因为价值太低,也沦为实验品了?
  压下胡思乱想的心绪,研究员b将目光投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她也很容易想到,游戏的规则要求两人共同献上祭品,那大概率会导致两人相互竞争、甚至残杀,但是……
  在空旷的房间里,两个囚徒之间的博弈,真的存在意义吗?
  研究员b当然没那么善良,敢承诺由自己承担一切献祭,换取大门的打开、陌生人的存活;但她也没那么自私残忍,能漠视另一个人始终被困在束缚衣里,毫无行动和反抗能力。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道德教育的普通人,研究员b只是觉得,对方也应该有选择和发声的权力。
  于是她克制住内心的抵触,握紧手术刀,尽量让双手下意识的颤抖降到最低,划开了捆绑另一个人四肢的皮带。
  这种束缚衣很难解开,层层包裹,而且为了防止实验体挣脱,还需要从脚部、背后开始解开。
  研究员b的动作并不快,但出乎意料地,对方也异常配合,始终温顺而耐心地缩在束缚衣下,甚至会配合她努力转身。
  ——就好像,束缚衣里的人早就认识她,也无比信赖她,不会对自身造成伤害。
  将最后禁锢住头颈的布料解开,闷热沉重的束缚衣落到地上,研究员b倏然睁大双眼。
  衣服下的人,居然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瞬间,研究员b的意识变得模糊。
  之后的梦境里,她好像迷迷糊糊地被捆住了,很难受,只能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地上,金属墙的反光在她眼前不断晃动,似乎有人帮她解开了束缚,身体一点点变得轻盈起来……
  再然后,研究员b就醒来了,回到熟悉的宿舍里。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古怪的梦境。
  挠了挠头发,研究员b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早上6:30。
  缩回被窝里又睡了两小时,她就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准备开启糟糕的打杂日程。
  等推开宿舍门,研究员b却吓了一跳——
  今天研究院里的人,怎么这么少?
  整条走廊都静悄悄的,几道宿舍门甚至直接敞开着,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是主人离开匆忙,没来得及合上门。
  但是,这些门是敞开了一晚上吗?
  好奇怪。
  研究员b的目光在几扇门上逡巡,总觉得从昨晚梦里的“女巫之匣”开始,就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异常发生了。
  她来到那些敞开的门前,想试探性地呼唤几声房间主人的名字,话涌到咽喉间,猛地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