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苏涸就像被123木头人定住了,垂着头没说话,盛矜与极少当面叫他的名字,用这么缓和的语气叫他, 更是头一次。
  但这算不上什么好话, 因为盛矜与居然骂他笨!
  他本能地想反驳, 却发现无论怎么反驳,都只会更加做实这个“谣言”。
  “你说你是太会装了, 还是真的笨?”盛矜与把试探的话都说得这么不中听,带着点散漫不羁的调侃意味。
  苏涸气哼哼地回过头,又觉得还不够, 干脆整个人背过身去,用他自认为在生气的语气反驳道:“想骂我你就直接骂,不用拐弯抹角。”
  盛矜与手枕在脑后,盯着他的背影,蓦地笑出了声,还没有见好就收,又低低地笑了好几声。
  苏涸的眉头皱起来,鼻子都要气歪了,就听不远处的阿宇叫了他一声:“阿河哥哥,这道题好难啊!”
  苏涸愤然起身,把盛矜与丢在一边,他走过去拿起阿宇的习题册,难题是一篇英文阅读理解,阿宇不能流畅地读懂,自然做题更困难。
  苏涸给他翻译了大概,说文章中的男主人公为了得到女主人公的爱,每天牵着狗从她遛狗的必经之路路过。
  然而示爱未果,他便偷走了女主人公的狗与自己的狗配种,以此来引起注意,发现狗狗不见的女主人公伤心痛苦了好几天。
  听完,阿宇撅在嘴巴上的笔都气得掉在了桌子上。
  他呲牙咧嘴地说:“这个男的有病吧!他怎么舍得让喜欢的女孩子伤心呢,我想逗她笑都来不及!”
  “怎么,你有喜欢的女生?”
  身后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带着一点八卦的意味。
  苏涸转过头,发现盛矜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他身后,悄声无息的。
  阿宇黑乎乎的小脸蛋瞬间红了,可能是皮肤晒得太黑,红得不明显,但他却上蹿下跳起来试图掩饰尴尬,结结巴巴地说才没有呢!
  盛矜与鼻子里哼出个气声,欠嗖嗖地问:“是喜欢却不敢表白吧?”
  “我!”阿宇急得跳起来,支支吾吾半晌,才又低下头去,蔫头耷脑像是霜打的茄子,“我觉得她不喜欢我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盛矜与抱胸说道,话音刚落,苏涸拿肩膀拱了他一下,没什么威慑性的眼神瞪着他。
  “你不要带坏小孩子!”苏涸轻声却严肃地说。
  谁成想盛矜与忽然倾身过来,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的姿势认真望着他,苏涸被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定在原地发愣。
  就听他抬高了声音:“你不告诉他你喜欢他,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盛矜与背光站着,眼神幽暗深邃得像是能将人吸进去,苏涸莫名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感受到他说话喷出的热气尽数打在颈窝处,弄得他有点痒。
  苏涸缩了缩脖子,退后了几步。
  阿宇还在原地独自扭捏,把笔帽抠地啪啪响,自言自语一样道:“好……好像也有道理,但是,我怕我说了她就不跟我做朋友了……哎,暗恋真难……”
  屁大的小孩也会说暗恋了,盛矜与嗤笑一声,直起身子随口一句 :“小屁孩。”
  他觉得他暗示得够明显了,如果苏涸不是那么笨,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
  盛矜与在灯光的阴影中再次瞥向苏涸,唇角扬起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时至次日,先等来的人却不是方特助,而是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彼时盛矜与正在院子里修灯泡,两人落水时穿的衣服早已洗净晾干,他重新换上西装革履,周身那股慵懒亲人的感觉消退不少,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矜贵的盛三少。
  但这副装束站在梯子上拧灯泡,却有一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苏涸站在一旁帮他扶梯子,惊讶于他居然还具备这种技能,盛矜与随口答道:“初中物理就学过的东西,有什么含金量。”
  确实,这对普通人来说只是必备生活技能,但盛矜与在他眼里,是不具备这种技能的阔少爷。
  这不能说是一种偏见,只是他对盛矜与还不够了解。
  从梯子上下来,盛矜与拍了拍手上的灰,就瞥见一男一女说着话从院外走进来。
  是郑婶的弟弟回来了,盛矜与仔细一看,瞥见一张再眼熟不过的面孔。
  他只愣了一瞬,便盯着男人沉沉道:“郑叔叔,好巧。”
  来人正是盛矜与一直在找的人,盛宗澜前任副手,现今湫阁的经理郑成企。
  男人看到他就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他避之不及的人,居然被一场风暴送上了家门。
  郑成企恭敬开口:“三少爷,您没事就好,盛董怕是很担心你。”
  科考船出事一事对外封闭,但不免在盛氏内部传开,准继承人坠海失踪,这两天盛家有人欢喜有人愁,简直乱作一团。
  郑成企生病住院是事实,借病躲着盛矜与也是事实,前两天他回市区复查,晚阳县恰好遇上台风,阴差阳错让盛矜与在这里遇上了他。
  郑婶发现他们是旧相识,热心地张罗两人进屋坐。
  苏涸却看得出,二人间的氛围恐怕没那么和睦,盛矜与的表情里有明显的威势。
  似乎与郑成企有旧怨,且有话要说。
  盛矜与看了苏涸一眼,苏涸心领神会,与郑婶交谈一会,给他们腾出了谈事的空间。
  偏房里几人坐在一张方桌前,盛矜与开门见山:“郑叔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你也不用装作要为盛宗澜守口如瓶,若真对他还有忠心,当年就不会走。”
  郑成企闭口不言,气氛一时沉了沉,显然两人都各怀心事。
  苏涸在一旁坐着,悄无声息充当一个摆件。
  半晌,郑成企才开了口:“三少救了阿宇,于我们家有恩。”
  郑成企长了一张老实沉厚的脸,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他推了推眼镜,说出了那个但是:“但有些事,告诉你就是给我惹祸。”
  言下之意是有人给他下了封口令,还予以威胁,让他不能开口,四十来岁还无妻无子的郑成企,唯一在世的亲人只有郑婶和阿宇。
  盛矜与了然,却还是激了他一句:“郑叔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我的助理为救你外甥差点也葬在海里,这件事,怎么平?”
  “?”
  苏涸猛地抬起头来,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看着编起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与郑成企打心理战的盛矜与,不由咋舌,果然商人都有一张张口就来的嘴。
  郑成企听完,拧着眉看过来。
  苏涸只好尴尬地朝他笑了笑,颇有种与盛矜与狼狈为奸的羞愧。
  郑成企脸色变得凝重,似乎陷入内心的纠结,盛矜与知道他赌对了,面对没有道理可讲的人,他是不会像这样打感情牌的。
  但郑成企显然不是毫无情意之徒,这点盛矜与有把握,正因为他不能完全与盛宗澜同流合污,如今才会被排除在外,成了一枚弃子。
  盛矜与给他时间纠结拉锯,等了片刻,才开口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任何后果,我担,你的家人,也归我管。”
  “我保证,她们不会出任何差池。”
  苏涸看着他坚毅的表情,料想郑成企会答应,盛矜与就是这样的人,让人觉得他说得出就做得到,其实很可靠。
  就见郑成企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八年前你母亲出走那件事,我给不出任何线索,那时我在国外盯项目。”
  “盛宗澜那时就对你起疑心了?”盛矜与问道。
  郑成企点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水:“那时我已经不再接触他的核心工作,很多事他也不会跟我讲,不过,关于你母亲与盛董的事,当年……确实是我办的。”
  “杨女士在认识郑董之前,其实已经订婚了,她与未婚夫感情也不错,但你也知道盛董的脾气,想要的,不择手段也会得到,总之,她的未婚夫在三个月后死在一场火里。”
  他不用多说,盛矜与也知道是谁做的,脸色已经冷下来。
  气氛变得如斯压抑。
  苏涸心里却是咯噔一声,他隐约觉得这些台词有些耳熟,思忖片刻,他才猛然想起,这场谈话是原书中的关键性转折情节。
  盛矜与和他父亲盛宗澜的核心矛盾便是他的母亲,他在知晓当年真相后,终于确定自己颠簸的童年都是这位心狠而薄情的父亲一手造成。
  这个情节过后,原书剧情便渐趋高潮,父子二人的敌对从暗处转到明面上,盛矜与要扳倒他的父亲,而盛宗澜早知会有父子反目的这天,才提前遣了原主到他身边监视,寻找把柄企图控制盛矜与。
  但苏涸有关这段剧情看得并不细致,只知道一个大概,却不知道盛矜与究竟在郑成企那里知道了什么。
  “你小时候问过我,为什么你不能单独跟你母亲出去,为什么她那么……不喜欢你。”郑成企顿了顿,似乎不想说得这么直白,惹盛矜与想起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