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而因此落了好人缘,大家都热衷于拿他逗趣。
  尤其是邵斐,生平酷爱表演一些拙劣的小魔术,手法烂得不行,漏洞百出,骗苏涸却一骗一个准。
  就连火苗变出玫瑰花这种低级魔术,苏涸都捧场,瞪着溜圆的眼睛摸着他的手,问邵斐是不是会魔法。
  这种时候,邵斐就叉着腰,相当有成就感。
  珠宝展临近结束的最后一天,游轮即将回港,以舞会作为结束仪式
  苏涸极少需要西装革履,但跟在盛矜与身边,便不能给他跌份,他换好衣服敲了敲套间的门,盛矜与刚刚系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
  取出锦盒里的一枚宝石领带夹,苏涸上前为盛矜与整理衣襟,缓缓道:“方特助说是一位女士送来的,我给你带上。”
  盛矜与应该知晓这件事,“嗯”了声,仰起脖子任他动作。
  石榴红的宝石点缀在黑色领带上,熠熠生辉,不愧是珠宝展上排名前几的好物件。
  调整好,苏涸有感而发一句:“好看。”
  盛矜与穿外套的动作略微停顿,又继续,整了整袖口,走了出去。
  舞会露天举行,富丽的灯光将海上夜空点亮,补给船只刚运来的鲜花铺满地毯两侧。
  苏涸跟在盛矜与身后,迎面走来一个面容熟悉的女性,身着落地晚礼服知性优雅,带着蕾丝手套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女孩子。
  那张面孔很好认,是杨曼枫。
  “阿与!”
  “曼枫姐。”
  杨曼枫朝他们走过来,与盛矜与轻轻碰了碰肩膀,结束一个距离合适的拥抱,她转过头,微笑地看向苏涸:“涸仔,我托阿与给你送的东西怎么没收呢,不喜欢红茶?那给你换别的好不好?”
  苏涸怕她误解,温声解释:“不是的,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您太客气了。”
  杨曼枫带着嗔怪的笑瞥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太客气?那天之后,莎莎一直想再见见你。”
  她转身拍了拍身后的女孩:“莎莎,不是想谢谢阿涸哥哥吗?让哥哥看看你做的东西。”
  莎莎有些腼腆,但她在努力克服,小手捧着什么东西递给他:“阿涸哥哥,谢谢你,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开心。”
  莎莎今天穿得很漂亮,短裙上的细纱像波光粼粼的水波,跟那天拍卖会的演出服一样漂亮,苏涸欣慰于那次意外没有让她不敢再穿得漂亮。
  他半蹲下来,接过莎莎手里的东西,是一束向日葵,却是用艳丽的纸张叠成的折纸向日葵,插在堆满折纸星星的玻璃罐里,热烈的颜色被灯光照得璀璨。
  纸质的土壤给予它永恒的养分,这束向日葵永远不会枯萎。
  孩子的祝福天真纯粹,如同这株向日葵,温暖而澄净,从苏涸心里生根发芽。
  他七岁在父母离婚后离家,到十六岁外婆离开人世后,又孤家寡人踽踽独行了八年,像这样被人惦念,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他觉得好幸福。
  “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莎莎。”
  苏涸垂着头,声音有些微颤抖,像哭了似的,盛矜与离他极近,回过头来,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盛矜与抬起手,掌心盖住了苏涸的眼睛,就这么把人拽了起来,像是提前预判一般,手心准确接住了一颗饱满的泪珠。
  他心头猛地一跳,觉得有些夸张,苏涸除了上次被他折腾催吐时掉过几滴眼泪,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一个本该做尽恶事蛇蝎心肠的人,怎么会眼眶这么浅,眼泪说来就来?
  苏涸背对着莎莎,莎莎看不见他,疑惑地拉了拉杨曼枫的衣袖,杨曼枫拍了拍莎莎的脑袋以示安抚,哄她没事。
  盛矜与抽出上衣口袋里的方巾,塞到他手里,语气带着一点嫌弃,肩膀却没有移开:“行了,别吓到小孩子。”
  苏涸被说得不好意思,捏着方巾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管弦乐队的演奏声逐渐变大,舞会已经过去一轮,莎莎悄悄跟杨曼枫说想要和苏涸跳一只舞。
  因为她很喜欢跳舞,他在跳舞时很快乐,所以她天真地以为,跳舞能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苏涸也快乐起来。
  苏涸当然不会拒绝,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裙摆飞扬的舞池里,慢慢跟着音乐转圈。
  盛矜与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上一秒还在他掌心掉泪的人,已经扬起明艳的笑容,胸前口袋放着那朵向日葵,踩着舞步与莎莎转圈。
  “哇,好靓啊!”杨曼枫带着调笑的语气碰了碰他的空杯,“是不是想这么说?”
  盛矜与回头看她一眼,不自在地敛起眼神:“阿姐,又取笑我。”
  盛矜与叫她“阿姐”,并不只是敬称,他们是血缘上的亲姐弟,杨曼枫就是传说中盛家的长房长女,但因为一些事情,她改随母姓,不以盛家长女的身份行于人前,外人更熟知的是杨曼枫的事业。
  杨曼枫笑了笑,他这个弟弟哪都好,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嘴特别硬。
  “矜仔,君子论迹不论心喽,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如果他看上去很好,他也在做很好的事,那他就是很好的人。”杨曼枫知道苏涸的来历,所以她点到即止。
  毕竟日子又不是同她过,她也不好说太多。
  “阿姐也为他说话,他好像真是很招人喜欢。”
  “你不喜欢?”杨曼枫挑他一眼,“不喜欢就不会带着喽。”
  盛矜与语塞,对那两个字有点应激,他只是习惯了,根本称不上“喜欢”。
  很多人都在他面前说过喜欢苏涸,晏一琛说过,他喜欢苏涸的知情识趣,邵斐说过,他喜欢苏涸陪他聊天玩乐,那些世家子弟也说过……
  苏涸身上总有一个闪光点,是吸引他们的。
  如果这么说,他倒也可以“喜欢”一下苏涸,毕竟他习惯了这个人的细致与妥帖。
  在昨晚发现那封表白信以前,他都可以坦荡地说他对苏涸也有这种“喜欢”。
  但如今再听到这个字眼,盛矜与脑中却开始不断回放。
  薄薄的一张纸上,短短几句话中,已经写了无数遍的两个字就带上了不同的意义。
  不知道该说什么,盛矜与索性什么也没说。
  一曲结束。
  莎莎跳累了,在苏涸怀里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苏涸把她抱回来,交给杨曼枫的助理带回去睡觉。
  低头看了看时间,也到盛矜与定好的离席时间。
  他抬头寻找起那个身影,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花廊下,盛矜与正和一位女士交谈,似是相谈甚欢。
  苏涸脚步停住,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恰好方特助发来消息,说盛矜与今晚有别的安排,他可以提前回去休息。
  他抬头看看廊下一双男女,郎才女貌甚是养眼,苏涸突然想起那枚由一位女士送给盛矜与的领带夹,怕是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送情郎……
  苏涸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于是他转身离席,路上还在思考。
  需不需要联系游轮管家,给自己再开一间房?
  虽说套房很大,但若是他们想要亲密一番,那自己的存在总归是个打扰。
  等他回到房间,便叫服务生开了瓶红酒醒着,又送来几束玫瑰摆在桌子上,他跑前跑后把房间简单布置了一下,看不出太夸张,只隐约透着些暧昧的氛围,不仔细看瞧不出变化。
  做完这些,苏涸站在门口打量了这个房间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他忽然又想到,明早抵达港口的时间比较早,若是盛矜与起不来,他去叫门时会不会尴尬?
  思来想去,苏涸还是去找了客房部的管家,等他协调新房间时,却接到了一通电话。
  没有寒暄,对面直接问:“你去哪了?”
  苏涸没想到盛矜与还有兴致给他打电话,他不应该抱着他的已经温软在怀了吗?
  苏涸接过管家递来的房卡,道:“在客房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盛矜与不紧不慢地问。
  苏涸一愣,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你是打算跟我来一顿烛光晚餐,还是在我的房间里宴客?”盛矜与幽幽地问。
  “我……”苏涸下意识反驳,“都没有,那个是给你……”
  说到一半,苏涸自己就顿住了。
  该不会,是他猜错了……
  “回来,把你新订的房间退了。”
  苏涸怀着惴惴的心情走回房间,就见已经洗过澡的盛矜与站在餐桌边倒红酒,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桌上摆着枚锦盒,与装领带夹的那个一模一样。
  “准备好你的解释了吗?”盛矜与晃了晃醒好的红酒,抿了一口。
  苏涸一下子明白,真是他会错意了,今晚没有人要把酒言欢,也没有人共享欢愉,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只好和盘托出:“抱歉是我多想了,超出的费用我来承担……就当我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