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竞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倒,砸翻了一旁堆满残枝烂叶的垃圾堆,顿时臭气熏天,臭水四溅!
  苏涸没能躲开也被波及,被臭得拱了拱鼻子,眼见着林竞顿时怒了,就要起身抓他,苏涸立刻把旁边堆放杂物烂泥的架子拽倒,噼里啪啦往那人身上砸去。
  他转身撒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停。
  七拐八拐跑出了市场之后,也不敢再回去买鱼缸,直接打车回了小榭园。
  这一趟去而复返时,天已经全黑透了,原本回来的路上还只是飘了些雨丝,这会儿雨珠穿成串密密匝匝顺着风砸下来。
  出租车进不去小榭园的园区,苏涸只好下车步行。
  最急的那一阵,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景观亭里躲雨,雨势越来越大,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他怕再不回去就要被关在门外睡花园,索性一头扎进雨里小跑起来。
  a区7栋。
  苏涸走之前特地熟记了一下路线,不过夜深雨大,还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
  苏涸站在院门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上身的衬衫布料本就单薄,此刻尽数贴在身上,露出若隐若现的细痩腰肢。
  院门上的安保系统跳出人脸识别,画面中的苏涸瓷白的脸蛋蹭上的污渍尤为明显,头发乱糟糟得,衣服也蹭上了斑斑点点的污渍。
  苏涸揪起衣领闻了闻,被熏得眉头微皱。
  就因为这身味道,他在市场门口连着打了好几辆出租都被拒载了。
  苏涸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盛矜与在不在家,如果看见他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这栋别墅的门他还进不进得去了?
  s037给苏涸开了院门,他路过花园,瞧见被雨水砸得直点头的蔷薇簇,忽然身前闪过一大片白光,刺眼的车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赶忙闪身把路让开。
  一辆苏涸没见过的车,严丝合缝靠在门厅台阶边缘,前排下来几个人,方特助撑着伞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盛矜与西装革履身上珠光宝气,被前呼后拥着进入门厅,一点雨丝都没有沾到。
  就在苏涸以为,他会直接忽略自己进门时,盛矜与脚步一顿,眼神轻飘飘地瞥过来。
  苏涸被雨滴砸得睁不开眼睛,他小跑两步迈上门厅的台阶,盛矜与就这么上下打量他两眼,眉头就皱起来,眼神里透着嫌弃。
  “你跟我请假,就是去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苏涸这副样子确实看着凄惨,脸颊边不断下落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眼尾和鼻头都红红的,简直像是哭过一般,就连方特助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些意外。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还好雨水冲刷掉了身上大部分的污渍,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脏了。
  不然他觉得盛矜与会直接把他丢出去……
  “发生了一点事,我没有买到新鱼缸。”
  苏涸垂头站着,他脚下的地面上已经汇聚起一小滩水渍,他看向盛矜与难为情地问:“可不可以让我再多借用几天?”
  “我为什么要答应?”盛矜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苏涸还真就想了想,有什么理由足够充分,于是说:“反正它暂时放着也没有用是不是,那闲着多浪费。”
  “谁告诉你,里面没有养东西了?”
  盛矜与神色淡淡,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苏涸眼睛一下瞪大了,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养了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吗!
  他好奇地追问:“是养了什么呢?透明的鳗鱼吗?还是水母呢?会不会被小金鱼吃掉?怪不得我都看不到,还以为是空的……”
  盛矜与随口一说,见他居然真的开始琢磨了,不禁感到一丝荒谬。
  他抬脚进了门,徒留苏涸在原地愣了一会。
  这到底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直到声音从屋内传出来:“愣着干什么,你想睡在外面?”
  他这才跺了跺脚,甩掉身上的水,跟着进了门。
  苏涸直接冲进浴室,打了好几遍浴液,抬起胳膊闻了闻,确认只剩浴液的香气才走肯罢休。
  他拢着睡衣出来,经过客厅时,发现盛矜与还没有休息。
  餐厅旁的吧台处只开了几盏氛围灯,盛矜与端着水杯倒水,余光瞥见穿着睡衣刚从仙雾缭绕的浴室出来的苏涸。
  对方也远远看着他,似有话想说的样子。
  那双眼睛很亮,总有种诉说感,头发微卷,半湿的状态乖顺的趴在额头两侧,估摸是天生带了卷,整张脸被水汽熏得红红的,仿佛一颗饱满光滑的果冻,脸颊上却横着一道打破美好的血口,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一个在雨天晚归的人,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带着一身狼狈和略显低落的表情。
  怎么看都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无论是情伤还是别的什么,这都是盛矜与第一次接触到苏涸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确实有些好奇。
  不过就苏涸那一副絮絮叨叨说起来没完的样子,真要听他倾诉岂不是要到后半夜去?
  倒也不是不可……
  “嘭”一声!
  苏涸拿毛巾擦着头发就进了房间,愣是没再往他这里看一眼。
  盛矜与:……
  他转身啪一下把杯子放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第16章
  次日清晨,盛矜与坐在餐厅吃早茶。
  他挑剔地把叉烧上点缀用的枸杞粒拨掉,余光瞧见苏涸如往常洗净手给他剥蛋壳,好像昨晚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一样。
  苏涸鼻梁上架了副银边眼镜,是一副防蓝光眼镜,他刚才看手机忘了摘。
  这幅造型于他而言并不常见,多了点学识渊博的文气,手上剥壳的动作好像雕刻印章一样认真,连上面细小的碎壳都要摘得干干净净,细痩的指节被鸡蛋烫得泛着粉色。
  他拿小刀把鸡蛋从中间一分为二,再用刮刀均匀涂抹上一层千岛酱。
  苏涸把加工好的水煮蛋递出去,盛矜与迟迟不接,苏涸等了等,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酱吗?”
  “你不是很会猜我的心思吗?自己猜。”盛矜与满不在意地拿纸巾擦了擦手,随后接起一个电话。
  苏涸:……
  即便他心胸宽广,也时常会被盛矜与搞得心里有点冒火。
  他冷静想了想,转头拿勺子把鸡蛋黄挖出来,又塞了颗沾了颗酱虾仁进去。
  盛矜与接了个电话,只听他惜字如金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便挂断,撂下手机就伸手去拿那颗蛋。
  苏涸却往后一撤手,让盛矜与的动作扑了个空。
  接收到眼神质问后,苏涸指了指他的手提醒道:“手摸过手机了,不卫生,洗一下再吃吧。”
  盛矜与瞥他一眼,嘴上毫不客气:“你规矩倒是多,故意噎我呢?”
  “没有,只是细菌吃进去会生病的,你不能再生病了。”
  苏涸还惦记着一旁炉灶上热着的猪肚鸡汤,他把鸡蛋搁在碟子里就匆匆跑回了灶台。
  这话说得,仿佛盛矜与是个很容易被污染的真菌培养皿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在变相骂他难伺候。
  但没一会,厨房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洗手声,听上去好像还有点敷衍。
  吃过早饭,盛矜与慢条斯理地出门了。
  电话是陈秘书打来的,要他回盛家老宅一趟,盛矜与没有那么听话,一叫就回去,他先去了趟公司把会开完,又批了几个策划案,这才动身悠哉悠哉地往回赶。
  老宅的书房里放了一尊与周围装修格格不入的观音像。
  从前盛矜与对它很是忌讳,自童年起每当他达不到盛父定下的标准,他就要跪在观音像前,如同忏悔罪恶的罪犯一样去反思。
  不达标,即为一种错误。
  如今再见到那尊观音像,盛矜与倒有了净手焚香拜上一拜的雅兴。
  他看那香灰燃尽掉进香炉,烟气慢慢散尽,彷如一个垂垂老矣即将断气的暮年老者,心境已然不同。
  几天前,盛矜与得祖父盛老爷子中风进了抢救室,万幸抢回一条命,也是吃了年轻时上过战场的老本才脱险,如今养在疗养院由医护团队24小时看顾。
  老爷子这次鬼门关走一遭,倒是诈出了盛家的不少“鬼”,一个个蠢蠢欲动起来。
  盛宗澜站在窗口喂潭水里的一池锦鲤,漫不经心捻着手里的佛珠,轻飘飘对盛矜与的未来下了论断。
  “废物装过了头,别人就真拿你当个废物,是时候收收心了。”
  几年前盛家形势不好,内斗严重,盛矜与转了学籍到国外“吃喝玩乐”,盛家那几个叔公叔伯就真以为他失心疯堕落了,盛矜与在外纨绔的名号也是这么得来的。
  如今即将图穷匕见,各路人马盯着即将咽气的老家主,正是互亮底牌的时刻。
  他叫盛矜与“收收心”,指的是各个方面。
  “赛车戒了吧,人往高处爬很难,往下掉可太容易了,更何况,你的命并不属于你自己,你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