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s037走后,偌大的空间就剩他一个,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苏涸对照着s037给他的入库记录,一排一排地找过去,感应灯随着他的移动亮起,要在整个仓库中找一个小物件,属实不是件容易事。
  走着走着,苏涸猛地停下来,暂停了所有动作侧耳去听。
  他隐约听见了窸窸窣窣的敲打声,一下一下没有规律,让本就寂静的仓库刹那间弥漫上一丝诡异的氛围。
  s037不是说仓库里没人吗?该不会是……
  苏涸缩了缩脖子,他本不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怪声上,却偏偏越回避越清晰,无数看过的悬疑惊悚情节弥漫上心头,不搞清楚是什么他今天怕是睡不着觉了。
  于是苏涸举着手里的文件夹,朝着声音的来源慢慢挪动。
  拐过一排货架,眼前出现一个单独的隔间,声音的制造者抬起头来,冷冷地瞥向突然出现的闯入者。
  苏涸被这样的眼神一盯,居然松了口气,缓缓把文件夹放下来。
  还好是个人,虽然见到他可能也不必见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好多少。
  苏涸往前走了两步,语带关心:“盛先生,需要帮忙吗?”
  仓库昏暗的灯光拢在盛矜与脸上,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他随意坐在一个纸箱子上,手里正抱着一个机械物件,似乎是在尝试修复,但由于右手受伤使不上力气,一个人闷不吭声跟这东西较劲。
  盛矜与只是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好吧。”苏涸小声回答了自己,没做停留,干脆转身继续去找东西。
  一个人突然变成两个人。
  苏涸听着断断续续的敲打声,心里莫名感到了安定。
  他很快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借仓库的剪子拆开快递箱,发现里面放着一座水晶奖杯和获奖证书。
  苏涸蹲在地上,把奖杯举高对着灯光,光线穿过晶体投射在地面上,呈现出星星的形状,他转动奖杯,星星随之动起来,像是洒了一地流动的星河。
  他笑了笑,抱着东西往回走,敲打声不厌其烦地响着,苏涸已经走出了很远。
  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
  苏涸站到盛矜与边上,没有再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只是说:“可以往旁边靠一靠吗,我也想坐下。”
  盛矜与头也不抬:“这么大地方,你非要坐这?”
  “那蹲着也行。”苏涸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就自顾自在盛矜与身侧蹲下来,手扒在膝盖上,探头探脑像是很好奇的样子。
  盛矜与手上的是个类似汽车发动机的物件,不过看大小估摸是模型车的发动机,只有半截小臂那么大。
  他盯着看的入迷,没有发现盛矜与此刻也在看他,盛矜与眼睛微眯,瞥着这个十分自来熟的人,眼神里裹着冷光,但却只看得见苏涸的发顶。
  他的眼神攻击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作用对象。
  苏涸只是乖乖看着,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盛矜与懒得不再给他眼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次事故让他的右下臂骨折加肌肉挫伤,碎掉的前挡风玻璃扎穿手心伤到了筋骨,导致盛矜与现在不仅胳膊使不上劲,手指的精准度也受到影响。
  尽管他在极力避免手指动作带来的误差,依旧十次有九次都要对偏位置。
  盛矜与额头已经沁了层薄汗,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的火。
  因为苏涸正很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像特别感兴趣。
  半晌,盛矜与面无表情地抬头:“你很闲?”
  苏涸实诚地点了点头:“嗯,我都没有事情做。”
  盛矜与一下气笑了。
  他嘴角很轻的翘一下,弧度几乎叫人察觉不到,但却明确地带着冷意:“盛宗澜这钱确实让你拿得太容易了,去收藏室把所有模型擦干净,擦不完不准吃饭。”
  他说的毫不客气,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在有意为难。
  盛矜与现在只想把人打发走,多一秒都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
  “好的。”
  苏涸没有一句怨言,立刻照做起身,绕过他身后去推开了收藏室的门。
  盛矜与在此时将余光扫过来。
  他的收藏室里究竟有多少东西他很清楚,也明确地知道他刚刚下达的任务有多么强人所难,因为负责打扫这里的佣人曾在背后悄悄骂他有钱烧的,很不幸被他听到了。
  他只是想看看,苏涸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忍不住撕破脸。
  苏涸眼神扫过诺大的空间,被眼前整整四面墙的摆件惊得眼睛都看直了。
  不由发出一声惊叹,语气带了点艳羡:“好多赛车模型,很漂亮,我听说很多比赛也会奖励模型,会根据车手驾驶的赛车进行定制,里面有盛先生开过的车型吗?”
  他左瞧瞧又看看,对于赛车,下笔之前只能隔着屏幕触摸这些能震荡出声浪和激情的物件,苏涸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去现场看一场比赛。
  然而“嘭!”一声。
  他没能等到模型主人的回话,就听到了一声并不温柔的关门声。
  第7章
  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维修工程,盛矜与却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完。
  等他把发动机安装回模型上,打算起身离开时,脚下不慎踢倒了什么东西。
  盛矜与皱起眉,低头一看。
  脚下冷色的灯光穿过水晶体,在地面上洒下五光十色的星星,光点投射在他的鞋面上,留下斑斓的色彩。
  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这里来过一个大活人,但被他嫌吵打发走了。
  在原地站了两秒,盛矜与抬了抬脚,最终还是弯腰捡起来,不难猜出这是某个奖项的奖杯,上面最显眼的几个字,是苏涸的名字。
  如果不是无意间踢到这东西,也许盛矜与就真的直接走了。
  他攥了攥隐隐作痛的右手,沉默着转身推开了收藏室的门。
  明亮的灯光打亮房间角落,一个人影缩在地上,正拿着方巾和护理剂认真擦拭手上的模型。
  苏涸低着头,灯光下洁白的皮肤就像是摆在这里的收藏品,微长的刘海垂下来有些遮挡视线,他抬手捋起鬓发,晃了晃酸疼的脖颈,又垂头继续干活。
  擦完一架,他就摆在手心乐呵呵地欣赏一会,好像很喜欢的样子,随后攀着步梯往展示柜顶层送。
  不知道来回重复了多少次上上下下的动作,苏涸脚下踩空,整个人带着梯子猛地晃动一下。
  他心底一空,惨了!
  怕是要摔个头破血流了!
  眨眼间,一股力量猛地把不稳的步梯踹到了柜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简单粗暴稳住了梯子,避免苏涸以头抢地的惨剧。
  苏涸扶稳柜子一抬头,盛矜与已经收回腿上的动作。
  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回去吃饭。”
  他的背影走得决绝,挺拔而冷酷,苏涸突然想起曾经喂过一只盲了一只眼的流浪猫。
  那只猫身上脏兮兮的,但毛色十分漂亮,凶得不行,时常朝他呲牙伸爪子。
  被凶过几次之后,苏涸就不再靠近它,只把猫粮远远放在一边,撂下就走,也不再尝试去抚摸它。
  中间有段日子没来,他发现那只猫居然会在他经常放粮的地方等他,看到他来了就跑远,然后蹲在一边偷偷朝他摇尾巴。
  又可气,又可怜。
  盛矜与跟那只猫有一点像,但苏涸并不期待盛矜与也对自己摇尾巴,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能混一天是一天。
  这次盛矜与帮了他,他觉得应该跟盛矜与说声谢谢,但又有一点不想,就像被那只猫凶过之后,他就不想再靠近一样。
  思来想去,苏涸干脆写了张感谢的便利贴,直接拍在了盛矜与卧室的门上。
  当然,隔天他就在客厅的垃圾桶与那张便利贴再见面了。
  但这至少代表盛矜与看到了,于是苏涸放下心,转头不再挂念这件事。
  在小榭园待久了,苏涸慢慢上手了这个临时“生活助理”的工作。
  他开始跟着营养师学习,上手安排盛矜与的饮食,配合顾铭的医嘱给他配餐,每天提醒盛矜与喝药做复健也在他的工作范围内,还是在盛矜与并不配合的情况下。
  盛矜与把他带回家不是养了个祖宗来供着,好吃好喝什么也不用干,他的初衷不只是为了将这个“危险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隔离苏涸接触他公事私事的可能性。
  还有一个原因,是带了些恶劣的心思的。
  他让方特助用完全对待一个生活助理的态度对待和要求苏涸,那么苏涸要做的就是管理他的衣食住行,吃什么穿什么这种柴米油盐的闲事。
  他要求苏涸做,却又不肯配合,不给他机会做好,这样才最磨人。
  盛矜与的目的很简单,一个商科高材生,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与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