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养家日常 第93节
  严明利瞪着房梁,直等奶嬷嬷絮絮叨叨半天,才端茶送客:“既然我当家,往后自会考虑妈妈养老。至于我房中之事,妈妈就别插手了!书房重地,往后嬷嬷别再来了!”
  这位奶嬷嬷也是严二太太挑来的人,小时候没少教唆严明利轻贱他生母,挑唆他们母子之情。
  奶嬷嬷臊着一张老脸出去之后,邓英满面春风推门而入,引得严明利连瞧了他好几眼,调侃道:“邓贤弟这是得偿所愿了?”
  邓英瞧来心情甚好:“假以时日,想来定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严兄好计策。”
  严明利来了精神:“这么容易?”上次献计献策,后来计策奏效,邓英便再顾不得脸面,坦言自己正是这位朋友,更得了严三少爷诸多指点。
  “哪里容易了?”邓英为自己辩解:“自相识一年有余,如今才见曙光,可当真辛苦。”随后问起:“最近这批货卖得咋样了?”
  严明利起身打开墙后多宝架的暗阁,递给他厚厚一沓银票:“数数。”
  邓英接过银票点完,赞道:“你可比你伯父长兄聪明太多!咱们同乘一条船,翻船了对谁都不好!”
  严明利也是接手严家家业之后,才从邓英口中知道家中之事。
  “我大伯不识时务,怨不得旁人!”他恭维道:“原本说好的分成,他擅自更改,也太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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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明利跟邓英却关系亲密,两家如果是生意合作,长房为何会出事?”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陆谦反向推导:“除非严家长房与邓家有解不开的疙瘩!”
  林白棠想起茶楼里说书先生讲起的无稽之谈,她如今于各种店铺盈利均有涉猎,按照正常的赚钱途径推测:“说书先生提起严家有宝盆,或许他们发家过于离奇,不想让人凭空生出猜测,便杜撰出宝盆之事,还能顺带着把严家长房父子之死用市井传说遮掩?”
  “市井传说总也有迹可循。”陆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严家发家与水匪脱不了干系,这次严家长房父子出事,有没可能是分赃不均?严家明面上做着粮食生意,私底下会不会还有别的勾当”
  方虎跟在邓英身边做事,武馆的几位师兄弟也会互通声气,他联想严家出事之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再不隐瞒:“谦哥白棠,说起来严家出事那几日,我有两位师兄跟着邓兄离开,过得两日才回来。他们回来之后,面色惶惶睡觉都做噩梦。我问过几次,他们都支支吾吾,但瞧着都是大祸临头的样子,不会是……”
  闻听此言,陆谦神情紧张:“虎子,闹出麻烦了!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严家出事之时,附近还有客船,而且那客船上还有从京中微服而来的官员,也被害死在那片江域,想来再过不久朝中定会派人前来清查水匪。”
  方虎当初因一时拮据而误入盐帮,一直跟着邓英贩私盐,但结识的帮众越多,心中越慌乱。到底他从小生活在芭蕉巷,父母及周围邻居都是良民百姓,无有作奸犯科之人。
  一时贩卖私盐,也因官逼民反义愤当头,手上却从来不曾沾过人命。
  “谦哥救命!”方虎想起结识的一位酷爱喝酒的帮众提起帮内处置叛徒的手法,他原还当那位兄弟喝醉了胡咧咧,再想到严家之事,反而开始相信那帮众的醉后胡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只想赚钱,不想送命,更不想沾上人命!
  林白棠与陆谦视线相接,握住了方虎的手:“虎子,我跟谦哥都有事情告诉你,你可能为我们保密?”
  方虎下意识要恼:“咱们什么情份,你们不相信我?”不过随即想到自己这一年所为,颇为羞愧:“是我做事鲁莽,让你们跟着操心,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我以性命发誓,今日之事要是说出去,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谦跟林白棠原来就担心他冲动易怒,如今见他有所反省,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家再说。”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想要朝夕厮守而已。……
  芭蕉巷口,三人再一次窝在小船上。
  方虎听完陆谦林白棠二人所说,两家与水匪所结之仇,再加上与严家同时出事的巡按御史岑善,他不由心惊:“这些事情,你们都没告诉我!”
  林白棠阴阳怪气:“没办法啊,是谁有了你那位邓大哥的帮忙,总也想办法避开我们!”
  方虎尴尬陪笑:“我那不是……不知道盐帮内部之事嘛。”又有几分委屈:“白棠,我可是听你也是亲亲热热称呼邓大哥。谦哥你也不管管她?”
  “谦哥哥先管管你吧!”林白棠敲他的脑袋:“当我跟你似的,也不管前面是坑还是陷井,就往里跳啊!”
  陆谦手中还握着厚厚一沓画纸,方才回家时特意拿出来的,交由两人仔细观看,并且说明此画像的来源。
  方虎顿悟:“白棠,你跟邓大哥故意亲近,还当着他的面跟谦哥别别扭扭,都是做给他看的吧。”以他的迟钝,假如不了解林白棠跟陆谦,大约也很容易被蒙混过关。
  可惜三人从小玩到大,他太过了解陆林二人的感情,深信他们
  不会为着一点小事便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林白棠赞道:“虎子哥哥聪明了!”
  他们仔细比对过画像之中有胎记男子的长相,推测他如今的年龄,最后方虎改了主意:“既然此人藏匿在盐帮,只要我不脱离盐帮,总有机会遇见他。谦哥,我想好了,暂时留下来帮你们!”
  陆谦:“虎子,可能会有很大危险!”
  方虎:“连白棠为了查清楚真凶,都不惜跟你闹别扭也要接近邓英,我难道比白棠要胆小?”
  三人已经许久不曾交心。换种说法,便是方虎已经脱离小团体许久,如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三人共同商议对付拐子的时候。
  陆谦伸出修长的手,方虎蒲扇般的大掌握住了他瘦削的手掌,林白棠柔软白皙的小手压在两手之上,三人目中都泛起奇异的兴奋的光芒,齐齐低喊:“马到功成!”
  那天晚上,三人各自回家,躺到床上的时候,都心潮澎湃,心中有隐隐按压不住的激动。
  过得两日,张家的案子便被宣判。张记老爷多少年求仙问道,不理俗事,去年就跟着清修的观主出门云游,尚不知家中变故。
  张记大公子被严刑逼供,死不肯认罪,经过长久的审讯死在了狱中。
  张记家产全部被充公,其余人等全被放了出来。
  陆婉得知消息,为张记狠哭了一场,特意请了一日假,央了林白棠去乡下探望。
  张家在城内的所有家产都被充公,一家子老弱妇孺不得已都回乡下庄子上度日,早些年张家发达,在乡下置了几百亩祭田,也算给一家老小留了一处存身之地。
  张二公子在乡下见到陆婉,惊讶不已,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跑了来,穿着一身粗布袍子,局促的问:“你怎么来了?”
  陆婉眼圈都红了,瞪着他:“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们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就算了,送些吃的用的也不行?”
  林白棠借了罗三娘子的马车,她还贴心的派了两名护卫,见那两人分明有情,却隔着几步距离干站着,便贴心的去招呼张家人:“也不知你们都需要些什么,我姐姐都准备了一些,有调理身子的药丸子,还有伤药,肉菜米面,各色布匹也准备了一些。”
  张家人丁不旺,到张宁这一辈也只有兄弟俩并一个妹子。
  长兄已经在牢里稀里糊涂送了命,嫂子还在房里侍候着生病的婆婆。
  出事之时家中仆从也被收押,如今也不知下落。
  唯有张宁跟张蓉兄妹俩照顾兄长膝下三个孩子。
  张大公子育有二子一女,最大的儿子九岁,次子七岁,幼女也才四岁,不太懂家中变故,经此一事胆子小了不少,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张蓉约摸十六七岁,在狱中多日,瘦得两颊陷了进去,她哄孩子们等着,自己迎了上来,向林白棠行礼:“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林白棠忙闪避一旁,扶她起来:“我只是借了辆马车送过来,当不得姑娘如此大礼,要谢也该谢婉姐姐。”
  林宝棠借着职务之便,已经偷偷往牢里替陆婉送过几回药,虽没救下张大公子,却依旧让张家人记在了心中。
  张大公子在弥留之际紧握着弟弟的手,叮嘱他重振家业,还留下一句话:“陆姑娘可惜了,咱们家……”
  张宁跟陆婉总是差着一步。
  张家富贵之时,陆家家境差着一层。
  陆谦高中之后,张家又含冤入了狱。
  张蓉便责备次兄:“陆姑娘来送东西,阿兄是高兴傻了吗?还不快请人进去!”特特向她行礼:“多谢姑娘屡次相助,我们一家……都记得姑娘的恩德!”
  张家突降横祸,含冤入狱,全凭上面的喜恶,却白白断送了祖辈基业跟张大公子一条人命,亲朋故旧无不走避,生怕被牵连。
  唯有陆婉探不了监,便借林宝棠之手暗中送药,听说出狱又送来东西,怎不令人感佩。
  张宁几乎瘦成一道剪影,红着眼圈与陆婉对视许久,终于露出一点笑影:“怨我,怨我。”请陆婉进去说,总算分神注意到了林白棠:“这位姑娘是?”
  两家尚未正式定亲,陆婉也不好提“未来弟媳”,便道:“这是我们邻居家小妹,她想办法借了马车来送我。”也不忙进去,催促他们兄妹:“先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吧。”
  林白棠忙着往张家搬东西之时,河道总督府的请帖也送去了芭蕉巷,派去送帖子的正是孙家大管事,客客气气奉上请帖:“府中几位公子闲来办诗会,听说探花郎归乡,都想一睹探花郎风采,还请探花郎务必赏光。”
  杨桂兰接了帖子,晚间递到儿子手中:“这位孙大人……”
  方家的事情,他们几家可都知道了。
  陆谦怕母亲担忧,笑着安慰她:“阿娘别怕,我与孙大人素昧平生,上次跟着钱大人还有恩师有幸一见。孙大人都是被下面人蒙蔽,实则通情达理,听说之后即刻便派人放了曹婶子,有机会我还要谢谢孙大人呢。”
  杨桂兰总算松了一口气:“通情达理就好。”忽想起女儿之事,征询儿子的意见:“你阿姐她跟张家二公子……她怕不是鬼迷心窍了吧?”
  她一直催促女儿成婚被拒,有一天女儿主动要成婚,但所挑女婿人选很不满意,难免郁结在怀。
  陆谦唯有劝母亲:“以前阿姐不肯成亲,阿娘也生气,现下她有了心悦之人,要是再三拦阻,她再不肯成亲怎么办?”
  他倒是很能理解自家阿姐,想要成亲并非因年纪老大,只是因为遇到了心悦之人,想要朝夕厮守而已。
  河道总督府内。
  孙晚香缠着高夫人撒娇:“阿娘,你不曾见过探花郎,他当真温润端方,见之令人如沐春风。”
  自中元节在泥像摊子前面相遇,孙晚香便一眼入了心,派人去打听那书生名姓,结果倒也不曾令她失望,那人竟是新科探花郎。
  “陛下钦点的探花郎,不管才学如何,模样定然是一众进士里出挑的。”
  高夫人斜睨了女儿一眼,轻戳她额头:“你呀,多少人求亲都不肯,不是嫌人家年纪便是嫌人家身高家世,推拒了多少好亲事。这探花郎听着名头好,可惜家境贫寒,又无背景,也就生得模样不错,哪里配得上你?”
  高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前面几个孩子都早已成家开枝散叶,唯有老蚌生珠的女儿孙晚香,乃是她四十岁高龄拼死生下来的小棉袄,故而极为溺爱。
  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孙晚香受尽父母跟外祖家的宠爱,连婚事也由得自己挑。
  高夫人愿意宠着女儿,孙震既惹不起夫人,又正好借着纵容女儿来讨好夫人,故而府内众人皆知五姑娘乃是大人跟夫人心尖上的宝贝。
  “阿娘,我要是嫁个丑郎婿,半夜睡着都会做噩梦。嫁得模样好看的郎婿,饭也能多吃几口。再说……他都考中探花了,定然有真才实学。下面人说他回家守孝,想来一年期满便可出仕,到时候阿爹舅舅表哥们多帮帮他,女儿的日子也好过啊。”
  高夫人将女儿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叹道:“都是为娘惯坏了,你这样的性子,嫁进高门得委屈死,还不如低嫁,到时候自有娘家撑腰,谅他也不敢欺负你。”
  她自己背后有娘家撑腰,在夫家的日子还算得不错,虽然偶尔碰上不长眼的女人来挑衅,都不必她亲自出手,事情传进孙震耳中,他也会尽快处理了。
  孙晚香嗅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娇声娇气道:“还是阿娘疼我。”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唱的是丈娘相女婿这出……
  七月二十,河道总督府几位公子开的诗会在城内谢园举行。
  陆谦吃完早饭出门赴宴,路过林家门口,见院门半开,便探头朝里张望,被龚氏瞧见,笑着唤他:“谦哥儿稍等,白棠还在梳妆,我去喊她。”
  他面色微红拱手行礼:“多谢阿婆。”
  不多时,林白棠从房里出来,挽着头发脂粉未施的模样,奇道:“谦哥哥,你不是要去参加孙府诗会?”
  陆谦原本只是多瞧一眼,谁知被龚氏逮住,真要解释便有此地无银之嫌,索性等着见她一面。
  他站在门外,目光扫过她的脸庞,明媚的双眼,余光发现院中无人,快速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才退后两步道:“这会子便要去了,你万事小心。”
  林白棠亦笑着回应:“你也万事小心。”
  自中元之夜,三人制定应对策略,都知道与虎谋皮之事,极为凶险,才更珍惜相倍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