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养家日常 第61节
  陈盛惨叫一声,松开花架子,抱着小腿跳起来。
  林白棠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往后再让我听到你骂我阿兄,小心我跟你拼命!”
  每次听到“拖油瓶”三个字,她都心疼自家阿兄。
  平日,林家所有人都不提林宝棠的生父,很多时候大家都忘了林宝棠的身世,可唯独陈盛每次见到林家人,都要骂林宝棠“拖油瓶”,一遍遍用这三个字来刺激林家人的神经。
  等到后面木工坊里的林青山跟林宝棠听到动静赶过来,陈盛已经挨了打,一瘸一拐被林白棠赶出门,抱着腿站在外面骂大街,引得许多路人停下了脚步。
  陈盛见瞧热闹的人越多,他骂得越加起劲,林白棠便站在家具店门口冷冷听他吠叫。
  林青山从后堂出来,先是听到陈盛的骂声,再见陈盛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还想着劝他:“少东家,你别再闹事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店里好好说。”
  “林青山,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陈盛见到好脾气的林青山,态度愈加嚣张:“少在那里假惺惺,你家丫头跟泼妇似的,我哪敢进啊?”
  林青山身后还跟着陈记以前的那几位木工师傅,大家进林记的那天,也想到过有一天与陈盛对上,会让这位旧东家发怒,只是没想到他如此不体面。
  宗旺还想劝他:“东家,大家相识一场,你还是别闹了。”
  陈盛原是追着苗莺来的,结果闹起来才发现,自家店里的大师傅跟学徒全都跑到林记来做工,顿时更加生气了。
  “我闹?我要是不闹,还不知道你们全都跑林家来了!林青山到底许了你们多少好处?”
  丁师傅可不比宗旺说话委婉,早在陈嵘过世之后,便很是反感陈盛的作派。
  他也没客气,上来便撒出杀手锏:“陈老板,你还欠着我们所有人几个月的工钱,还想让我们饿着肚子给你家做工。林师傅也没许我们什么好处,只按时发工钱,我们就愿意跟着他!你要是气不过,先把欠我们几个月的工钱发了?”
  其余几名大师傅见陈盛醉言狂语,着实讨人嫌,也纷纷上前几步,追着陈盛讨要工钱:“东家,欠我们几个月的工钱几时结算?我们家大人孩子还都等着你发工钱买米下锅呢。”
  陈盛的酒意一下子便被这帮讨债的大师傅给吓醒了,嚣张的气焰也被掐灭,嗫嚅着辩解:“你们……不是走的时候说前账一笔勾销吗?”
  “东家——”宗旺还要和稀泥,被丁师傅打断:“陈老板,我们不跟你讨要工钱,那是想着来林师兄这里讨口饭吃,大家相识一场便不再逼你了。可你非要闹上门来,万一惹怒了林师兄,将我们全部辞退,我们吃不上饭,就只能继续追着你讨要工钱了!”
  陈盛:“……”
  路过听热闹的路人听到他欠了众人好几个月的工钱,还败光了家业,便有人议论:“原来是个败家子,连家业都守不住,竟还有脸来闹?”
  “这是自己败家,便见不得别人过上好日子,这人心眼也太窄了吧?”
  “……”
  各种指责扑面而来,好像扒光了陈盛身上所有的衣服,让他赤、身、裸、体站在日头底下,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没脸骂大街,灰溜溜跑了。
  苗莺便顺势留在了家具店。
  她离开陈家只带了个随身的小包袱,里面装了两件换洗衣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家具店后院也留有两间房住人,近来人手充足,每晚闭店之后便留人轮换值夜,不过都是店里的学徒跟师傅,毕竟全是男子,留苗莺一个女儿家不大方便跟他们混居。
  林白棠见她着实可怜,便在二楼临窗盘帐的房间里搭了个小床,当作她的临时住所。
  苗莺千恩万谢。
  林白棠便叮嘱她几句:“我们店里的大东家姓罗,她身边的丫环彩云每过三日便会来核对一次账目。你见到彩云姐姐要恭敬些,其余旁的倒也没什么要注意的,只出货入货要记清楚。你识得字吧?”
  此时有些后悔自己鲁莽,为着赌一口气,还没问清楚便将人留了下来。
  “姑娘放心,我识字的。在陈府住着长日无聊,陈家姑太太便教我识字,也帮姑太太管过家里的帐目。”
  林白棠总算放下心来。
  安顿好了苗莺,已经到了傍晚,林白棠下楼才发现,邓英居然还在店里坐着,还跟林宝棠聊了起来,气氛瞧着很是融洽。
  她问起二人:“你们聊什么呢?”
  邓英含笑不语,目光只虚虚笼在她身上。
  林宝棠一点也没被骂上门来的陈盛影响,反而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打趣道:“阿兄发现自己有些失职。”
  “这是怎么说?”
  林宝棠便笑道:“之前你提过邓郎君为自己的妹妹们各预定了一套嫁妆家具,咱们开着家具店,阿兄竟从来没为妹妹考虑,及早给妹妹也准备一套家具。也从来不曾问过妹妹喜欢什么款式花样,可不是阿兄失职嘛。”
  没想到不过一会功夫,林宝棠竟然把邓英的话听进去了。
  林白棠无奈:“每家情况都不一样,咱们家前面可还有个你呢,我着什么急啊。你忘了芸姐姐的家具,与其放着落灰,还不如忙点别的事儿呢。”
  林宝棠便催促妹妹:“今日邓郎君帮了你,不然陈盛真动起手来,你得吃亏。我请邓郎君吃饭,咱们一起回去吧。”
  说到吃饭,林白棠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儿:“阿兄,店里新招了人,大家中午都从家里带干粮过来啃,你说……要是雇个煮饭的婆子,每日管大家一顿午饭,再管值夜的人晚饭,你觉得怎么样?”
  林宝棠极为赞同:“丁师傅今儿还说,天天中午啃干粮,他每天下午就饿得顶不住了。”
  兄妹俩就店内之事边走边聊,邓英便安静跟在两人身后,也不知他做什么营生,竟在家具店闲待了大半日功夫。
  除夕前一日,方虎回到了芭蕉巷,将上次方家出事,向林家借的银子还给了她。
  林白棠有一阵子没见过他,见到他拿了银子回来,笑道:“你这是去哪发大财去了?既有这么赚钱的门路,不如带上我一起?”
  方虎神秘一笑:“保密!”又踌躇满志:“等谦哥春闱考完,我便能攒够还他的银子,到时候无债一身轻。”
  方家白白赔出去一千两银子,还欠了两家邻居的债。曹氏经此一事,可能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回来之后竟病了一场,连接生的活儿也不接了,在家里养着。
  方婆子这一向也病病歪歪,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方瑶头上,小姑娘好像也长大不少,每日洗衣煮饭照顾家里的病人,任劳任怨极为懂事。
  方珍也立了起来,跟着方厚去大肉铺子里卖肉。
  她提着家里祖传的砍骨刀剁肉,有一回林白棠路过,发现方珍姐姐斩猪骨如同在砍荣常林,手起刀落透着说不出的利落,郁郁之色大减,反而瞧着精神不少。
  生活渐渐回到正轨,日子平静有序的往前推进。
  自上次邓英接受林宝棠的邀请来林记小食店吃过一次饭,他便隔三差五出现在小食店,还有两次撞上了带着儿女回家的林青枝,还有罗辰跟伍顺,众人也算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
  卓庆从小便喜欢白棠姐姐,听帮里孩子们之间乱传,说伍顺想要娶林白棠,在林记小食店见到伍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小顺哥跑这么远来吃饭啊?”
  伍顺比卓庆大,便拿他当小孩子:“我陪着辰哥儿过来,也不算远。这不是林记的味道好,辰哥儿就惦记着这一口。”
  卓庆一脸鄙夷,趁着林青枝去后厨寻金巧娘的功夫,他凑近伍顺小声质问:“到底是罗辰惦记林记这一口,还是你惦记着我的白棠姐姐啊?”
  伍顺:“……”
  这表弟略有些难缠!
  卓庆可不管两家大人之间的交情,更不管伍顺在罗帮主面前有多得脸,开门见山:“小顺哥,白棠姐姐是我的!等我学业有成,要娶白棠姐姐回家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伍顺:“你白棠姐姐愿意吗?”
  卓庆:“……”
  两人互相瞧不顺眼,不防邓英出现在林记小食店,这让两人同时生出危机感,反而不再针锋相对。
  刚出正月,邓英再次跑来芭蕉巷,告诉林白棠一件事。
  “田兰香又怀孕了。”
  林白棠很想知道,荣家人听到这个
  消息时内心的感受。
  第80章 第八十章林白棠跟你抢男人?
  陆谦入京之后,同郁珩兄妹俩住在城南的永宁客栈,闭门苦读。
  郁珩心知自己高中无望,每日还会带着妹妹出门游玩散心,也会寻平江府进京赶考的学子吟诗作赋,对酒当歌。
  郁琼自从在船上被陆谦明确拒绝之后,回舱房痛哭过一回,发现果如自家阿兄所说,陆谦对她极度客气守礼,试过许多数接近的借口,都被他拒绝,渐渐放弃。
  只是每每见到少年苦读不辍的身影,俊秀的面庞,温雅守礼的谈吐,还是心痛难当。
  入京之后,三人虽住在同一层客房,但陆谦独自住着,连三餐都是客房伙计送去房里,她就更没有借口前去打扰。
  郁珩见缝插针劝妹妹放弃,还带着她参加过好几次学子的诗会:“进京赶考的学子众多,咱们此次不求阿兄高中,只求在这些学子之中给你寻一位如意郎君!”
  郁琼被自家阿兄的话安慰的泪眼婆娑:“可惜,他们都不是陆师兄!”
  郁珩夹在中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作不知陆谦对妹妹的冷淡。
  他有时候喝得半醉回来,砸陆谦的门,还给他带夜食,或半只烧鸡,或烤得焦香酥脆的肉饼,还拍肩勉励:“陆师弟,你可得给我们东台书院争光啊!”
  陆谦接过夜食,笑着打趣:“郁师兄自己不振作,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依我说,你也不必每日出去散心,还不如跟我一起读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郁珩拍胸:“我心慌!心里发慌!每日出去打探消息,也好替你摸清楚对手的斤两。”又塞给他一卷诗文:“今儿诗会所作,内中有一位名唤谭焘的,乃是河东乡试的解元,上了殿试你们可就是实打实的对手了。”
  “劳郁师兄费心了!”陆谦谢过他的好意,继续闭门读书。
  临考的前一晚,陆谦读书有些困倦,不知不觉间便伏案睡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外面有人“笃笃”敲门,便起身去开门,谁知房门无风自开,竟是久病卧床的陆泉拄着拐杖慢悠悠走了进来。
  陆谦大惊之下,忙去扶祖父:“阿翁,你的腿好了?”
  陆泉红光满面,笑着避开他的搀扶:“家里寻了最好的大夫,阿翁往后不必再卧床了,便来瞧瞧你。”
  陆谦满心喜悦,为老祖父斟上热茶。
  他老人家拄着拐杖在房间里走动,精神矍铄,还翻看他案上写的文章,读的书,似乎满面欣慰:“你这般懂事,阿翁这下子就放心了。”他竟不饮一口茶,拄着拐杖便要离开。
  陆谦着急起来:“阿翁好不容易来一趟,等孙儿考完,带你在京中各处游玩可好?”
  陆泉竟已走到了门口,很快便拄着拐杖越过门槛,走到了外面去。
  陆谦追去门口,但见一片雾茫茫,哪得祖父半片衣角,急得连唤:“阿翁、阿翁——”竟将自己唤醒。
  他怔怔起身,暗笑自己魔怔了。
  祖父卧床多年,临别之时依依叮咛,盼他高中归乡,想来临考之日,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芭蕉巷陆家。
  郑氏起夜,觉得口渴,喝了半盏,顺便问陆泉:“老头子,可要喝水?”
  两人同居一室,方便郑氏照顾,但房内放着两张架子床,两老却是分床而卧。
  陆泉床帐之内安静之极,连平日的小呼噜都不曾响起。
  郑氏摸黑过去,准备给他掖掖被角:“这老头,睡得真香。”她撩起床帐,去摸他的被子,手无意之中碰到他的脸颊,只觉得冰凉,也未放在心上。
  才进入二月,外面还算不得温暖,他被子里还塞了汤婆子,她摸黑去掖被角,却发现被子就掖在他脖子下面,睡前什么模样,过了半夜竟还是原样,连手都不曾动过,心中诧异,伸进被中去摸他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
  郑氏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颤颤微微去试他的鼻息,只觉得心慌之下好像还戳到了他的鼻孔,此时也顾不得了,定神再试。
  片刻之后,陆家正房里传出一声哭嚎:“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