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在还要我来帮他渡什么,渡什么劫?说到这个,差点忘了我要来干嘛了,老头子也不等我准备好,我都还没问清楚呢?
  江崇的26岁,会有什么过不去就一命呜呼的劫数?
  我看了看站在我面前,正在对着全身镜扣衬衫袖扣的男人,一点也不像状态不好,能量不足需要帮忙的样子,过得这么好,真是没良心的。
  以前说的什么,如果没有我,他日子都过不下去,骗鬼吧!
  第2章
  2.
  当阿飘有一个明显的好处,我做什么江崇都看不到我,所以我飘到离他很近的地方,还闻了闻他的味道。
  之前在阴间无聊读书的时候,有一本古籍里的某个章节说过,如果一个人当天会出现血光之灾,后脖子的地方,会闻见铁锈味。
  我怕江崇所谓的劫数在三十天限期到来之前就发生了,最好先排除一些危险系数高的可能,我几乎贴到他的后背,猛地嗅了好几口。
  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熟悉的乳木果味洗发水香,这款洗发水是我生前常用的,江崇不喜欢,说香味太浓了。切,现在不是自己买来用了,明明就喜欢这个味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每回上床的时候都爱蹭我后脑勺,跟狗一样,明明就喜欢嘛,装什么?闷骚怪。
  我想看看江崇刚刚拿了什么药进来,虽然我现在不当人了,但是药瓶我还是记得的,不像是感冒药或者消炎药的包装,更像是什么维生素,我看江崇这样子,挺精神的,也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我飘到我们以前的床头柜,电脑桌,都没看见那个药瓶,唉,找不到就算了,保健品什么的吧,毕竟有一个前任早逝的鲜活例子,江崇这个惜命鬼注意一下身体也是正常的事。
  就在我巡视屋子之际,江崇换完鞋出门了,我在房间里看他出门这个角度,有点容易让我想起以前。
  我们每次吵架,江崇都会在吵得最凶的时候出门,不是摔门而出那种,他就突然不讲话,然后安静地走出门,很冷漠,很让人委屈。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点,每次吵架了,就要好几个小时都不回家,也不主动给我发信息,我自己在家里怎么待得下去呢?他以为我是他吗,随时随地就能把感情剥离干净,这跟冷暴力有什么区别,每次看他准备出门的背影,我都宁愿我俩打一架。
  唉,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三年都过去了,江崇都不知道谈过多少个新的了。
  他出门了,我最后一点所谓的心理顾忌也没了,开始不落一角地观察我们以前的家。
  以前总是嫌弃这个破屋子,嫌它地段一般,要走几百米才到地铁站,嫌它没有电梯,偶尔有朋友做客都没面子,嫌它小嫌它采光不足,总之一坐下来,没夸过这屋子,反而总是对它说:“什么时候能换一个好房子啊!”
  也许事实证明,万物皆有灵,我平时大概是怨气太大了,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对生活要求太高,过得别别扭扭,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区区一次流感,就夺走我继续生活的权利。
  有点太狠了。
  不过也没关系,回忆我短暂的一生,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我虽然是在福利院长大,但是起码是条件好一些的福利院,不至于挨饿受冻;虽然在小县城上学,但幸运地考上了省会的重点高中,即使过程曲折最后也念了985的大学。
  还有一个,我祁丹伊虽然是没什么朋友,但摸着良心说,江崇确实是从我17岁之后,对我最好的人。
  结果是惨烈了点,但至少过程还是值得怀念的,反正人也不可能一直爱同一个人,放到我身上,那就更不可能。
  不过,江崇应该还没把我忘记吧,因为我巡视着巡视着,又发现一个东西,我给他买的拖鞋,黑色的猫猫头款式,被他放在鞋柜里最顶上的一层,居然没扔,还是说本来就在这的,江崇只是没想起来处理它,我记不太清楚了。
  我对喜欢的东西是有一些占有欲的,东西是人也是,热恋的时候,我什么东西都爱买情侣款,我没钱嘛,买的东西质量好不到哪去,江崇也没什么钱,但是比起我,他的经济条件已经算滋润。
  我经常网购一些劣质的情侣杯,情侣睡衣,情侣鞋,情侣牙刷,反正什么东西都要用情侣款,我乐在其中,觉得自己跟这些情侣用品一样,有了某种归宿。
  但江崇每次都要泼我冷水,说这个质量不好不如不买,那个用不上让我退掉,说我有这些钱不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别总是吃路边摊。
  你瞧瞧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没钱就不能玩浪漫吗?我都没买情侣衫呢,人家路上的情侣有那么多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同款,我就买点在家里过过瘾的他也要嫌弃。
  果然我跟江崇真的不合适,完全的理念不合,分手就是必然,必然!
  可江崇也还是有一些优点,毕竟我的死亡告知书,还有后面火化的事情,都是他帮我办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帮我办这些事,当时估计花光了他所有积蓄吧,我们都是大四的毕业生,第一个月正式工工资都还没拿到,哪有什么钱?
  话说回来,租这个房子,是我和江崇一起做过的维持最久的事情,有几次我们临近交房租的时候吵架,我都想着,要不算了,不租了,回宿舍去住,刚好断了,不住一起,很快就能分了。
  每一回不是我想算了就是他想算了,但是最后总会有一个人去把房租交上,这个房子就这么租了三年半,房租从一千涨到一千五,现在不知道多少钱了,不过江崇还住在这里,属实让我难以相信。
  本来以为是他现在也没钱,租不起更好的房,但刚刚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翻了他的衣柜和电脑,都是不便宜的,至少在我看来比大学的条件好太多了,甚至有一些我听都没听过的外国牌子。
  江崇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那一类人,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工作不错,也赚钱了,那还住在这个接近大学城的城中村小房子,就更说不通了。
  —
  由于我此次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江崇,所以我的灵魂,并不能离开他的居住地,如果想出门,必须附身在他身上的某个物件,跟着江崇一起出门。
  可是刚刚江崇已经走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在家里面等到他回来。
  好不容易回一趟人间,还要继续忍受孤独,老头子真是不做人,就不能放宽一点条件,还我自由身,让我想去哪去哪吗?我已经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东西了,甜的,香的,炸的,辣的,这些食物在地府里完全没有,只有千篇一律的土豆糊。
  没错,因为我地位低,没办法去等级高的食堂吃饭,我也没有想到地府的阶级概念比人间还要重。
  地府的贫富差距更是让我无地自容,因为这不光是关系到自己赚钱的能力,更大的原因,是给你烧纸钱的人多不多。
  我的同事,虽然跟我地位一样,但是他人缘好亲人多,每年清明节或者是一些别的节日,账户里都会多出一大笔钱。我在人间满打满算,就只有江崇一个亲人,其他的朋友,也不是过节会给我烧纸钱的关系。
  偏偏江崇这个家伙,我去世第一年的时候给我烧过一次,后面就再也没有,他知不知道我在那边真的穷得快吃不上土豆糊了。
  造孽啊!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钱也是。我认了,至少干苦力,没有精神压力,不像备考和找工作,一天不把电脑打开学点什么干点什么,就有负罪感。
  我突然看见,电视柜那里,还放着我以前用的平板,我飘过去想试试还能不能开机,但是灵魂并不能真正触碰到现实里的东西,我只能观察观察它的外观,没有积灰,平板壳也没变旧,保养得还不错。
  这个平板还是江崇买给我的,当时对我来说,把这个平板放进书包里,它就是我全身上下最贵的单品了。吵架分手没来得及带走,连最后一把游戏都没打就上天了。
  我总说江崇抠门,其实偶尔也还好,这平板五年前也不便宜,四千块,基础款,他偷偷买的,没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闲钱。
  我念大学的时候,学费生活费要自己赚,做家教是大学生兼职里面,回报率算高的,为了多赚一点,周末我白天会去带线下家教,晚上是线上的网课,因为没有设备,只能拿着手机架起来讲课,还得一边连着充电线充电,因为我的手机耗电快。
  学校旁边的麦当劳,有免费的网可以蹭,我一般会去那里给学生上网课,虽然条件简陋,但由于小祁老师业务能力过硬,在平台上也是数一数二受欢迎的,有很多学生。
  有一回,我上完课,手机很烫,而且卡得不行,连微信都打不开,我就先关机,想再开机试试,结果就这点关机开机的功夫,电量耗尽了。
  因为下班了不用回复工作信息,我也不急着充电,就扔进包里。
  那天我有点累,走得慢慢悠悠,在路上还碰见只猫,陪它聊天也耽搁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