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呼风唤雨 第222节
  “一边玩去吧。”陈昭拍拍吕玲绮肩膀,体贴道。
  于是吕玲绮转头就把这事抛至脑后,又快快乐乐逛起了街,不一会嘴里就塞满了吃食。只是吕玲绮一直离得很近,确保陈昭在她的视线中。
  上次假刺杀之后,吕玲绮后悔了许久,觉得她要是能在车厢里贴身保护陈昭,主公就不会受伤了。虽说最后刺杀是假,可吕玲绮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
  只要陈昭带着她,她就不会离陈昭太远。
  赵云紧跟在陈昭身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防备着可能潜藏的刺客。陈昭却神色自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多是些年少时的事。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赵云总觉得主公的指尖时不时“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臂。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触碰都极轻,却又像是刻意为之。
  终于回到了军营,赵云的后背已经绷得像他的亮银枪一样僵硬了。
  吕玲绮一到大营就兴冲冲抱着书蹿没了人影,想来应当是劝父读书去了。
  陈昭要前往中军大帐和一众文臣商议改朝换代之事,分开前,赵云看到主公侧眸瞥他一眼,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主公的确有一点“坏”,赵云沉默想着。
  陈昭回到中军大帐,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长叹一声,认命开始批阅。
  随着改朝换代而来的有一连串的事。国都定在何处、依照汉律还是改制、国号为何……大到要延续不知多少年的“祖宗之法”,小到对功臣的封赏,都要陈昭亲自过手。
  陈昭冷脸批文书,恨恨想她一定要快速把参政院先组建起来——她需要不止一个丞相来干活!
  昭明军大军回城之日,邺城一片欢腾。城门大开,沮授带领群臣外出十里迎接,官道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就连平日消息最不灵通的百姓,都知道昭王要当皇帝了。
  对百姓而言,昭王当皇帝,就意味着如今的太平日子不是昙花一现,而是能长长久久太平下去。再不必担心走在路上被乱兵砍杀,不必为躲征兵藏进深山,不必眼睁睁看着全村人染疫而死,更不必日日忍饥挨饿,啃树皮嚼草根。
  唯有寥寥几人例外。
  刘协从医学院晒完草药回来,袖口还沾着几缕干枯的柴胡梗。他的“行宫”——其实只是个府邸,离宫殿差了十万八千里,静得能听见虫鸣。外头锣鼓喧天,百姓的欢呼声隔着三重院墙仍清晰可闻,可府邸内却像是一块浸在冷水里的石头。
  他早料到了今日。陈昭出征前,刘协就对刘表刘璋那两个汉室宗亲没有任何期望。
  董卓的刀架过他脖子,曹操的诏书逼他盖过印,那些汉室宗亲,哪一个不是在他最狼狈时袖手旁观?经历过这一连串的事之后,就是那些汉室宗亲把”光复大汉“吹得再花团锦簇,刘协也很难对那些眼睁睁看着他受罪,而选择袖手旁观的汉室宗亲生出什么感情。
  刘协设想过很多次臣子逼自己退位的场景——臣子的脸换了一张又一张,董卓、曹操、陈昭。到最后,刘协发现,还是陈昭的脸更容易让他接受。起码陈昭看着不那么凶神恶煞。
  想到这,刘协忽然笑了。
  起码他见过宫门外的地方,在街上买过胡饼,蹲在溪水里抓过鱼虾,在医学院认识了几个不知道他是皇帝的友人,一起在酒肆里喝过酒,还给一些人治过病。
  这么一想,死也不是很可怕了。
  到了九泉之下,他不要去找大汉历代列祖列宗,他要去找卢公……
  刘协知道陈昭一定会来找他。
  翌日一早,刘协就等到了陈昭。
  在刘协的想象中,陈昭应当是如那日在大殿上一样,带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和身披甲胄的甲士,嚣张一脚踹开他的府门,一刀送他去见他列祖列宗。
  可今日出现在刘协面前的陈昭,却只穿一身素色长袍,鬓发半绾,一支玉簪斜插,比平日常服还要素净三分。
  “如何?”陈昭抬起衣袖笑盈盈道,“怕你害怕,我还特意借了根素净玉簪。”
  这可是她从蔡琰那学来的行头,亲和力拉满,连玉簪也是顺手从蔡琰那摸来的。
  刘协不知自己该哭该笑。陈昭一直这么“怪”,从让他随意出府,还让他去学医的时候,刘协就知道陈昭很奇怪了。
  “抖什么呢。”陈昭安慰刘协。
  刘协这么害怕,让陈昭觉得自己仿佛被董卓附体了一样凶恶。
  “我只是借你皇位一用,又不是借你人头一用。”陈昭拿出了和善的语气。
  于是刘协抖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昭:借你皇位一用
  刘协耳中:杀了,全都杀了!
  第218章
  陈昭看着刘协不住打哆嗦的模样,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没什么亲和力。
  她懒得绕弯子,干脆直截了当道:“大汉亡了,皇帝你当不了了。”
  刘协早有准备,可这话从陈昭口中说出来,仍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心口。他指尖发颤,喉头滚动——他丢了列祖列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他是亡国之君。
  随之涌上喉头的还有一股酸涩,他能有什么办法?他登基时才十岁,这些年,他的权力甚至比不上一个县令。他没横征暴敛,没昏庸无道,什么都没做,大汉就亡了。
  “我不会杀你。”陈昭慵懒摆摆手,“我不至于对一个万事做不得主的人动刀。”
  若是汉灵帝站在她面前,陈昭还愿意骂他几句,可刘协——一个连皇位都是因为董卓毒死了汉少帝,才能当上皇帝,而且继位之时才十岁的少年。
  她不喜欢恃强凌弱,除非万不得已。
  刘协骤然抬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死里逃生的喜悦如潮水般漫上来,瞬间压过了江山易主的悲凉。
  他没尝过一天大权在握的滋味,却承受了半生刀悬颈侧的恐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非但不会杀你,还要封你为王。”陈昭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刘协摸不着头脑。
  封王?哪有这种道理,这不会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他一巴掌吧?刘协本就不擅长政治的脑子晕乎乎的。
  “封你为汉王,带着大汉的宗庙,和你那个皇叔刘玄德一起去倭国,日后那就是你们的封地。”陈昭道。
  倭国?刘协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蹦出两个字——喂鱼!这个词对他而言毫不陌生,这一年来被全家送上船寻仙山的朝廷公卿数不胜数。
  刘协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朝中那些还剩下的大臣都说,名为寻仙山,实则是陈昭把那些人送出海喂鱼,杀人不见血。
  他脸色唰地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能不去吗?我可以隐姓埋名,就当个普通大夫……别、别送我喂鱼啊……”
  悲从中来,他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己被扔去海外喂鱼更惨,还是皇兄被董卓一杯毒酒鸩杀更惨。
  陈昭微微一笑:“倭国曾有使臣到访大汉,海船既已通行,不出半年,你们便可抵达。”
  这是她早有的打算。刘关张三人,杀了可惜,放了又恐生事端,不如与刘协这位汉家天子一同打包送去,为大汉开拓疆土。
  倭国,自古以来便是大汉疆域。
  为此,陈昭特意命人在凉州、荆州、益州剿匪,还嘱咐将领尽量活捉,就为给此行凑足人手。刘关张带着部分忠心旧部,足以驯服这数千山匪,远渡倭国,替大汉开疆辟土。
  日后若还有人怀念大汉,她也不介意将他们一并送去,继续为大汉“鞠躬尽瘁”。
  刘协期期艾艾问:“万一船翻了怎么办?”
  陈昭耐心道:“关羽在船上,船定不会翻。”
  几千年出海,要么拜妈祖,要么拜关公,哪能翻船。
  刘协努力回忆,隐约记起当年刘备引荐时见过的红脸大汉。可关羽……靠谱吗?他小心翼翼问:“敢问关羽可精通水性?擅驶楼船?”
  陈昭思索片刻,不太确定道:“应当通晓水性。无碍,现在不会,明年开春前也能教会他。”
  这听着也太不靠谱了吧?!刘协脸色更苍白了。
  陈昭见他神情不对,挑眉道:“害怕?不想去?”
  刘协拼命点头:“大汉历代列祖列宗都在洛阳,朕……我只想老死洛阳。”
  陈昭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不行呢,这个你也做不了主。”
  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刘协紧绷的神经上。
  “倒是可以把你历代祖坟一起搬过去,曹操就很擅长盗……帮人迁移祖坟。”陈昭给出了一个她觉得两全其美的注意。
  刘协吓得连连摇头,彻底蔫了。
  “很好。”陈昭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刘协的胳膊,“听话就好。”
  “九月初一禅让大典,我会派人来教你。”
  陈昭此时甚至还有心情想,当年尧舜禅让,或许也是这般?
  毕竟韩非子也有言“舜逼尧,禹逼舜”。
  刘协看着陈昭的手掌从自己肩膀上离开,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衣料上。他微微仰头,目光掠过她锐利的下颌线,最终落进那双平静的眸子里。
  陈昭垂目看人时,眼底总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悲悯,像神龛里的神像低眉。
  当年陈昭跟在何太后身后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呢?刘协试图从自己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些旧日的印象,可时间实在太久了,那个时候他的年纪也实在太小了。最终刘协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陈昭抬脚即将迈出厅堂的刹那,刘协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勇气,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造反?”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好好一张嘴,非问这些要命的话做什么?
  陈昭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身。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思考。
  良久,她才平静道:“活不下去,等不来人。”
  刘协一怔。他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替天行道”“匡扶社稷”的豪言壮语,或是“天命所归”之类的天神授意,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直白、甚至有些粗粝的理由。
  陈昭感慨道:“我本来好端端打猎种地,结果你爹卖官鬻爵,那个花钱买官的昏庸县令把我赶到城墙外,要让我当马前卒送死。”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没有活路,又没人来救我,我就只能自己举旗造反了。”
  陈昭神色平静,自顾自往下说:“我想,既然等不到别人,那就我自己来平定乱世吧。”
  刘协显得手足无措,低声道:“……对不起。”
  与他而言,刘宏的卖官鬻爵只是卢植给他上完课之后的一声沉重叹息。
  “错不在你。”陈昭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大汉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它的灭亡在很多人。”
  “在谁?”刘协下意识追问。
  陈昭沉默片刻,随后笑了,她轻描淡写道:“不重要了,都被我杀干净了。”
  她侧头看了刘协一眼,眼角高扬,眼底似有烈火灼灼,下颌微抬,这是一个十分张扬桀骜的笑容。
  “而且,如今我已取大汉而代之。”
  话音落下,陈昭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堂外,背影挺拔如剑,逆着日光勾勒出一道锐利的轮廓。
  (hksx)那是一种张扬热烈的意气风发。
  九月的风尚未吹散暑气,天下却已先沸腾。凤凰栖于梧桐的传闻从谯郡传来,白泽踱过武昌街衢的目击记录被裱进奏章,甚至有老农赌咒发誓见麒麟在汝南低头饮水。还有种种枯井涌出新泉,反季桃林灼灼盛开的“祥瑞”,仿佛一夜之间,天下处处都出现了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