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像刻意的, 可爱又无辜。
  偏偏又带着火药味十足的挑衅味道。
  “不是你说, 要我有一点被囚禁的自觉,演得像一点吗?”
  议员长没有说话。
  地下室万籁俱静, 只能听到锁链牵动时哗啦啦的声音。晦暗的灯光下,如云朵般纯白蓬松的圣阁下蜷缩在巨大的铁笼子里, 幽暗冰凉的星光顺着他的脊背一寸寸滑落, 又跌进血红色的地毯里。
  仿佛是送给邪神的祭品。
  无辜,懵懂,圣洁。
  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伊格里斯什么都没有做。
  他靠在门边, 单手插兜, 漫不经心地凝视着铁荆棘里的雄虫。
  那目光随意、散漫又放纵。
  仿佛当真绑架了高高在上的圣阁下,将囚禁在庄园地下室中肆意亵玩、为所欲为的高等特权种。白天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道貌盎然地为联邦奔走;夜间则脱下手套, 玩弄被全联邦无数虫视若神明的圣阁下。
  大雪团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一回是真的。
  黑暗遮掩了雄虫的视线, 却挡不住雄虫的感知。不如说, 环境越是黑暗, 周围越是寂静,雄虫的感知往往也敏锐。
  比如现在, 诺厄就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位闲闲地靠在门边的雌虫。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相隔遥遥的铁门边, 雌虫表情冷淡,不为所动,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向着笼子走过来的意思, 似乎圣阁下费尽心思想出来刁难他的戏码也不过如此。
  可与此同时,对方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放肆。
  仿佛隐藏在阴影里的邪祟,粘稠又暗沉;又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无礼地、肆无忌惮地、黏糊糊地,爬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伊格里斯?”
  “嘘。”
  无边的黑暗之中,议员长轻笑,笑意不太明显,又匀出了一丝慢条斯理的味道:“宝贝,你今天好像不太乖哦。”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圣阁下却悄悄地红了耳根。
  ……太奇怪了。他想。
  作为理应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圣阁下,他应该讨厌被这样轻慢才对。
  然后俗话说,越有越从容,越缺越破防。
  倘若他真是一位稍有不慎,就会被高等特权种雌虫圈养在笼子里为所欲为的雄虫,或许他还会因此而感到冒犯,可偏偏从他记事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所有雌虫,无论内心怎么想,面上都端的是恭敬十足。
  是以,面对议员长几近犯上的调笑,年轻的圣阁下不仅没有不快,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的……悸动。
  想到这里,圣阁下悄悄地往更深处挪了挪。
  又稍稍低头,脸颊埋在膝盖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小动物般的沮丧呜咽。
  完啦。
  他是不是要变成一只荒|淫无度的坏雄虫了?
  慌乱间,深邃而又幽静的地下室内,忽然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不过几秒钟后,那道属于雌虫的,庞大而又危险的影子,便慢悠悠地在铁笼前蹲了下来。
  议员长敲了敲笼柱:“宝贝,开下门?”
  诺厄微微迟疑。
  也就是在他稍稍犹豫的时间里,议员长轻轻地“啧”了一声。
  “算了。”
  算了?
  这是打不开笼子,索性放弃修理他的意思吗?圣阁下想,没忍住,又悄悄地抬起眼眸,往对面看去。
  然后他就看见雌虫信手搭在笼柱上,两只手稍稍用力——
  “咔嚓。”
  伴随着一道清脆得叫虫毛骨悚然的声音,那道巨大的,状似无懈可击的铁荆棘,就这么被年轻的议员长随手掰断了大半。
  冰冷坚硬的牢笼瞬间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议员长松开手指,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嗨。”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彻底消失。
  感受着近在咫尺,属于心上虫的呼吸,大雪团子表情一呆,脸上涌出些许热意,视线慌张而无措地往周边看去。
  怎么办?
  熟悉的失控感再一次袭来,圣阁下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发烫的小耳朵,却迟疑着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决定。
  要喊停吗?
  理智告诉他,只要他随便说点什么与这场游戏无关的话——什么都行,只要他主动叫停,议员长就一定会停下来。
  这场荒唐的角色扮演游戏,也会就此结束。
  但是。
  他抬起眼眸,悄悄地瞥向对面的雌虫。
  但是今晚的伊格里斯,真的好帅哦。
  闲闲地敲着笼柱,哄他开门的时候很帅;
  信手撕开铁笼,懒洋洋地蹲在他跟前,和他对视的时候很帅;
  就连松开手指,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也帅得叫虫发指。
  想跟这样的伊格里斯亲亲。
  ……再亲近一点也可以。
  失去八分之一笼柱的铁荆棘里,漂亮的圣阁下微蹙着眉头,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天大的难题。
  看在议员长眼里,却成了他抵触的证明。
  伊格里斯无奈。
  他弯腰,凑近,声音低得好似叹息。
  “这么怕我啊。”
  大雪团子抖了抖耳朵。
  饲主声音里的无奈太过明显,垂耳兔想装听不懂都不行。他迟疑地动了动手指,犹豫着是不是要配合一下对方的演出,好让对方知道他并非不情愿这件事——
  可是这种东西要怎么演啊?
  真的要演吗?
  ……虽然有点上头,但好像也怪羞耻的。
  向来管杀不管埋,只撩拨不负责的垂耳兔陷入了沉思。
  思绪乱糟糟的,像是被猫咪卷得到处都是毛线团,东一缕西一束,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怎么都找不到最初的线头来。
  下一秒。
  议员长曲起手指,握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懵懂而不知所措的垂耳兔拉入怀中。
  圣阁下掩饰性地低头,把脸挡住,自己却悄悄调整视角和方向。
  暗中观察.jpg
  难道是要强制play?
  他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悄悄竖起耳朵,目光却紧张地在笼柱间来回游荡。
  议员长却什么也没做。
  没有约束,也没有桎梏。
  议员长调整了一下动作,让怀里的垂耳兔靠得更舒适,一面又伸出手,从头顶一路往下,轻轻抚摸圣阁下柔软的头发。
  指尖捏住发圈,无声剥落。
  中长的白发缓缓散开,凌乱地落在雄虫后颈、肩头,又随着议员长的动作微微颤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缕缕地氤氲在圣阁下漂亮分明的锁骨上。
  几缕头发从耳朵后滑落过来,带来细微的痒意。
  圣阁下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眼下的感受,也不知道是该抗拒还是顺从,只好沉默的,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
  原本无规则揉动他头发的,指节分明的手,却忽然张开,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地,缓慢地、一下下捋过他的头发。
  先是手指。
  然后是是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漂亮木梳。
  梳齿顺着发丝,按摩头部,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又像是涓涓细流,一条条汇聚起来,柔和又舒适。
  身体不自觉放松。
  游离混乱的思绪一点点被解开、捋顺。
  耳朵是议员长耐心地低哄:“乖,别怕。”
  也许是发梳按摩的感觉太舒适,又或者是议员长哄他的语气太过温柔。
  待大雪团子懵懵懂懂地回神,已然舒服得眯起了眼。毛线团般的思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纯粹安宁的空白。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做。
  只是本能的、不自觉地追随议员长的节奏。
  “……没有害怕。”他反驳。
  因为是伊格里斯,所以什么都不怕。
  像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议员长轻笑。低头,夸奖似地亲亲他的头发,却又点到即止,伸手,将雄虫的左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握住,逐一按压。
  “咔嚓。”
  大雪团子乖乖地窝在饲主怀里,看着对方给他剪指甲。
  一颗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也在这样机械化的重复性操作中安静下来。
  先是手指。
  然后是脚趾。
  握在脚裸处的手温热有力,又因为一层浅浅的薄茧,带来某种外力的奇怪触感,剪着剪着,圣阁下便不自觉地脸颊发烫。
  他掩饰性地挪开视线,嘀嘀咕咕:“……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
  哪有雌虫随身带按摩梳和指甲刀的。
  议员长看着他笑。
  “是啊,为什么呢?”
  大雪团子悄悄偏过头。
  心跳如擂。
  雌虫也不逗他。
  伊格里斯垂眸,将梳剪的工具逐一收拾、放好,这才低下头,将圣阁下拉回怀里,重新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