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忽然想起来,这个东西跟先前求着你扇他巴掌的同事好像是亲戚?
  “综合类大学的秘书生,还长这样,过得一定很滋润,”他仰头,那五官混沌,在你眼里就剩脏嘴出气,“明明可以一步登天。”
  他这句话来得奇怪。
  你想起校招那天。
  是的,为能完成父母上名校的心愿,你放弃最喜欢的文学梦,稀里糊涂念了一个不需要艺考成绩的边缘专业。等后来,你才知道,并非所有专业都可以得到“名校“头衔的光芒加持。
  社会上,你们秘书专业默认与出轨、包养挂钩,讽刺又现实。
  这两头肥猪,似乎也是这么想。
  你抬脚,未着鞋袜的脚趾更能感应房间温度,酒气与刺鼻香水味儿混合,你俯视中年人像狗般祈求你垂怜,你稍稍偏移膝盖让那张喝多酒后浮现酒蒙子的脸暴露视线底。
  真可笑。
  一边在群里做猪狗不如的事,另一边在见不得人的地儿想侵蚀你。
  与其说职场特权强.暴,倒不如是□□不住饥渴的洞,这种畜生竟然还能结婚。
  你面无表情,用力踩下去。
  其实,也完全可以用踢来形容。
  中年男人由爬跪倒在地,他四肢呈波浪摊开,边边角角压住包厢地毯,却拼命地向高处向上处仰头,脖子拉成人类不可能存在的长度,绕着圈儿打成死结,他的大脑就是死结出的花。
  人皮温热,极具弹性。
  你忍住全身作呕的发抖,一下一下,用力踢踩,幻想这畜生的脑子成为地毯花纹染色剂,以躯干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喷洒,那场景一定很暴力。
  明明上半身被畜生按在吧台,你整个身体呈现不正常状的扭曲,却感觉不到丁点痛苦,你的意识好像飘去办公,晃晃悠悠,落在周围随便某件家具。
  你开始幻想自己成为落地灯的样子,当衣帽架也不错,今天算旷工吗?
  “……”
  “……成……”
  “刘成露!你给脸不要!”
  暴怒夹杂耳光,你从幻想中回神,脸因巴掌被打得侧偏,他用四肢压住你,绝对体重悬殊之下,你关节犹如被钳子固定,几翻挣扎,动弹不得。
  见你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那畜生满意地笑了,他咧开嘴,黄牙外露:“……”
  一呼一吸,你瞧见那团“囊肿”。
  淡灰鼓泡犹如拉长的瘪气球,一个接一个紧挨,鼓鼓囊囊形成坚不可摧的椭圆,它就存在上下牙间的空隙,伴随畜生讲话被挤得向外凸起,鼓泡撑成了透明,露出里面疯狂乱窜的“眼睛”。
  单剩独个还好,此刻数以百计的囊泡就有数以百计的“眼睛”,它们同时呈四面八方无规律暴冲,却在你与其中某个对视,数万万又同时静止,齐齐调整方向,呈45°仰视角盯住你的脸、你裸露的胸、你被褪到一半的衣服和光洁的腹。
  你的心跳开始变得极其缓慢。
  第4章
  那堆眼珠子往下滚。
  一个接一个,啪嗒啪嗒,争先恐后,像老家下雨时的屋檐,线成珠落向地面,只不过这次飘向的是你的胸口。
  恶心么?没感觉,冰冰凉凉的。
  接触皮肤的一瞬间,畜生□□,喉咙腔调如下水道淤堵,他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浑浊眼球两秒速度密布血丝,甚至有几根划破他瞳孔,细小红线横过将那杏仁色的圆一分为二。
  恶心么?不,你反而腾起几分兴趣。
  那血丝蔓延、汇合、再分开,血液飞溅到眼底,一点点覆盖整个眼白。
  他张大口,露出牙齿牙龈,弧度撑到寻常人绝对无法抵达的夸张,甚至嘴角处撕扯出条裂痕。最开始的边缘是白色,过了两三秒渐渐充血,他却无法感觉疼痛般,依旧保持一秒钟开裂一微米的均速度。
  那大团不明生物已看不见灰色,眼珠子顶着透明层,几乎要那薄如蝉翼的膜。
  它们始终保持俯视你的角度。
  “嗬……嗬……”
  分不清是它们呼声,还是中年畜生因缺氧濒临窒息的求救。
  似乎破掉几个薄膜,你这才看清,其实只是像眼珠的黝黑鸦羽层叠,你搞不清它物种,觉得还是眼珠子贴切。
  畜生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掏出叉子,猛地刺进去。
  结果力度好似被漩涡裹袭,劲大如章鱼足底吸盘,你尝试晃动手腕。
  眼珠子们哗啦倾倒,跟镊子拔出粉刺里的脂肪粒般,叽咕地向外涌,粘液混合着唾液,散发阵阵恶臭,你熏得眯起眼。
  肿瘤消失,露出畜生被吞噬干净,仅剩骷髅白骨的口腔,如果凑近甚至能看清仍充满血肉的腥红喉咙,正随着畜生呼吸起伏。
  你现在觉得有点恶心了。
  畜生浑浊的瞳孔偏移。
  你忍住后腰被桌面分割的痛感,抬手按住高脚凳的边缘:“早上过来,满身的汗,好歹洗个澡,您再慢慢玩。”
  畜生移开身子,他很满意你的识趣,
  庞大压迫感消失,你接连咳嗽,忍住刀割般痛楚翻身离开,反手锁住门。
  你拧开水龙头,热水劈头盖脸浇灌,在高压不断冲刷下,僵冷的手指勉强恢复些知觉,所以背后浸骨的冷意才格外清晰。
  想到中年男子口中吐出来的脓包,你直恶心,默默转身,准备用水冲死它们。
  但水汽蒸得你一哆嗦。
  你不由得伸手,反手摸住后背,光滑一片,除去水流外哪有怪异凸起。就连先前眼珠掉落肌肤的冰凉触感,也在这水声中尽数冲掉。
  他们是不会为你摆好衣物的。
  小块浴巾的宽度窄得可怜,你勉强才遮住隐私部位。
  与先前幻想结束后回到一地鸡毛的世界不同,你光着脚,推开浴室门,任由发丝水珠垂落在肩膀,浴巾松松系在腰间,露出青涩而流畅的人鱼线。
  因为这样会让那老畜生变得异常兴奋,说不定会提早完事,就能把你放出去。
  你嗅到空气中的别样味道,下意识收紧浴巾,你抬眼。
  这一次,浴室外站满了警察。
  即便是白天,窗外红蓝光闪烁。
  他们沉默而立,端起枪,凝视你的脸。
  第5章
  你举起手。
  恍惚间,你觉得眼前画面与记忆重叠。
  当受到不公待遇,你因种种原因无法光明正大地反抗,试图用“平行宇宙”的解释来给现宇宙的自己一个合理结局:碾压成肉泥的电梯,捅入皮肉的烧饼,口中不断呕吐覆盖眼球的囊肿粘液与被腐蚀掉的恶臭口腔。
  科学上称之为海马效应,况且你自幼开始就喜欢胡思乱想——用老家的话解释,你这孩子整日不知好好念书,就爱作妖。
  你又看到一个科普,说“这属于孩子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太难消化眼前的事,于是大脑自动选择性遗忘”。听着比老家话顺耳,你决定相信这条解释。
  并非作妖,童年有太多是你无法承受的龌龊,那时你无法凭一己之力消化,大脑选择性替你遗忘。
  你好像嗅出家乡的味道。
  那是股很奇妙气息,混合阳光、盐与井底晃动森凉,碾碎苔藓后缠在指尖的腥。
  你忽然觉得很安心。
  后背、四肢、脖颈被无形力度托住,飘柔柔的,几乎升到半空,全身仿佛躺入毛茸茸动物里,舒服得令你尾椎发颤,你不由得眯起眼,眼睫轻抖:“我要不先换身衣服?”
  “……”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寂静。
  这幕场景,落在警官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怪诞:他们接到一起命案报警,电话那头女声哆嗦,接线员好半天才搞明白地址,却对她口中所说的惨烈不以为然。普通人没见过太多残忍的刑事场面,一时无法接受刻意夸大其词,比比皆是。
  等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目光一凛,以他多年经验判断在场至少有三名犯罪嫌疑人。
  他做好了激烈斗争的准备。
  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位让人很难将他与杀人凶手关联的消瘦青年。地面上的尸体至少有二百六十斤重,而他呢?一米七八的身高,目视体重或许都不达标,刚刚洗完澡,发丝乖顺垂在脸侧,几滴水珠下移,没入他白皙不见半点脖纹的脖颈。
  老刑警眉毛拧成疙瘩。
  不,不对。
  纵使最罪大恶极的囚犯,被抓了正着时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他甚至流露无比惬意的、舒适微笑,气质干净而单纯,若非横在房中央的肥壮尸体,恐怕会误以为闯入某富家少爷卧房。
  老刑警挥挥手指。
  “目标身上无武器!”
  “目标未抵抗!”
  接连两声,喊回你神智。你抬头,那黝黑枪.口朝你靠近。
  你未免心中困惑。
  你像小时候被老校工尾随那般,视线平静,也不知道怕,目不转睛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