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可她毕竟柔弱一些,不像慕兰时这种皮糙肉厚的,撞完人之后,还揉着自己的额头。
  慕兰时只能在一旁憋笑不止。
  小太后果然怪癖多。
  虽然她现在纠结的点是什么慕兰时无从知晓,但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她还喜欢她。
  目前到这里也就够了。
  ***
  等马车辚辚地驶过热闹非凡的西市,戚映珠这才知晓,原来慕兰时想要带她来找的是房牙。
  那房牙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为人长袖善舞,慕兰时前世就对她很有印象。
  瞧瞧现在也是。
  她方才还在同别人商谈什么,一瞧见这风度翩翩的女郎下了车要走到她的身边,便心中有了猜测,迎接上来,笑意浓浓地问:“敢问……这位小姐,您想要什么?”
  “我们这里什么样的房子都有……”
  慕兰时眨了眨眼睛:“我就要这西市几处待售的店铺。”
  那房牙大喜过望,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连连说:“好,好,好!我这就去给您拿名册过来过目。秋儿,快点招待一下贵客!”
  一童稚的女声立刻回答道:“来啦娘亲!”
  等妇人一走,戚映珠便用手肘碰了碰慕兰时,“你要做什么?”
  慕兰时煞有介事地道:“看不出来么?不是说,要我帮你吗?”
  等那妇人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慕兰时面前,而慕兰时又非常匠心地选了一些好地段买下后,戚映珠心中漫上了一层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感。
  要和她纠缠不清了。
  妇人笑呵呵地送走了这俩位贵客,告诉她们有空的时候就可以去官府签字画押。只是戚映珠有些别扭地走在后面,正巧和那妇人说上两句话。
  “这位小姐……容我八卦一句,你和那位小姐是不是已经订亲啦?”她笑眯眯地问。
  戚映珠脸色仍浮动着羞赧:“您怎么这么说?”
  那妇人闻言笑得更灿烂,“怎么看出来的便是秘密——哎呀,不过有一点可以直说,适才她望向小姐您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一二。”
  戚映珠抿抿唇,谢过走了。
  等她一走,妇人就回了身,像同自己的小女说话,也像是喃喃自语:“这还有什么,肯为你花这么多心思和钱,当然是喜欢。”
  钱在哪爱在哪嘛。她活了这么多年,自然通透。
  只是那戴冠的小姐,眼神里面分明还有深沉的爱意。
  妇人哼着小曲儿,正为自己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快乐着呢,浑不知,在暗处,又有人将她盯上了。
  ***
  回到马车车厢里面之后,慕兰时便把方才收来的契约递给了戚映珠,“适才那房牙也说了,有空的时候就可以去官府签字画押了。既然你现在还是戚家女,之后分家还不方便……”
  她说话时很是正气凛然。
  戚映珠却一直看着慕兰时,慢慢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契约,嘟囔道:“那你给我这么多,还说不是挟恩图报……”
  哪怕是借,哪怕是还,都很麻烦。
  然而慕兰时却很淡然,伸手捻起她鬓发的一角,笑道:“如果不给多一点,戚小姐的经营万一出了点问题,之后怎么养得起我这个外室?”
  外室,又是外室!
  戚映珠听得气鼓鼓,窝火地蹭上来,狠狠地在慕兰时的脖颈处咬了一口,咬完后还愤愤然道:“既然要我养外室,那怎么不多给点?”
  听听,上一句话还怪罪她“给这么多”,接下来就是“怎么不多给点了”。
  善变的女人。
  慕兰时被她咬了一口,有些疼,“嘶”着,又说:“那不成。”
  “为什么不成?”戚映珠恼了,掰着慕兰时的手,挠痒痒似的。
  “给多了,万一你看我不爽了,拿着这些钱又养别的外室去了怎么办?我又玩不过那些女人……”慕兰时仍旧说得煞有介事:“毕竟女人一有钱就变坏,我这么柔弱的女子,也得为自己后半生考虑考虑。”
  女人一有钱就变坏?
  戚映珠气笑了,这次咬了她的耳朵:“那慕大小姐天生从根就是坏的。”
  “……那你就不养我了?”
  “谁、谁说的,你自己瞎想的。”戚映珠别过头,双手撑着下颌,脸颊肉溢出指缝,“养一个外室就够麻烦了,净给我找麻烦。”
  “好吧,是啊,一个就够了。”慕兰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我养的外室竟是京城首富继承人……若是写成话本,想看的人应该不少。”
  戚映珠瞪了她一眼。
  说些什么胡话,无根无据。
  “谁愿意看你……你很重要吗。”她低着头说话,到了后面自己的语气也越来越低。
  似乎连自己都不能说服了,戚映珠后面也闷着头不说话。
  烦死了。重来一世还是会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她掰着手指头,思考自己能从什么地方报复慕兰时。
  哦,她们不是约定好了么?慕兰时的燎原期不是还没来么?
  等她燎原期来了,定然不会轻易给她一个痛快!
  第26章 026
  “那戚小姐觉得,”慕兰时闻言忽觉好笑,慕兰时忽然欺身逼近,兰芷气息裹着热意扑面而来,“兰时重要不重要?”
  她凑得实在是太近了。
  近得可以,让戚映珠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颗粒。
  骤缩的瞳孔里倒映着过分放大的容颜,连对方睫羽投下的蝶影都纤毫毕现。戚映珠屏息后仰,却避不开那寸寸紧逼的眸光,凝脂般的肌肤泛起胭脂色,如同宣纸上晕开的茜草汁。
  戚映珠对她这忽然而至的亲近感到无言,“你……”
  喉间逸出的尾音打着颤,被雕花车窗外漏进的喧闹搅碎。她分明看见那人眼底跳动的促狭,偏生此刻连句完整话都拼凑不出。
  雪白的双靥,绯色愈发显得肉眼可见起来。
  她重要吗?她才不重要呢。
  可真要说不重要呢……
  正想说出这三个字时,慕兰时却仍旧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戚小姐迟迟不答,看来是觉得兰时轻如鸿羽了。”
  她说着,又叹息一声。
  “你……”呵。
  戚映珠索性别过头去,撩了撩鬓发,希图掩盖颈背蔓延而上的热意。
  她大可说她不重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可是倘若当真如此率性地说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倚仗、依赖慕兰时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可若是说了她重要……
  真不知道这人又会怎样得意忘形。
  哼。这就是个坑,横竖都逃不过。
  戚映珠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谁要评断慕大小姐!七岁便得‘风神秀彻’之誉的贵人,何须我这等俗人置喙?我戚映珠又不是什么名士!”
  “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她这话说得不假。
  只是,慕兰时的心却忽然又漏跳了一拍。
  是,她的确年少成名,年仅七岁时,便被当世名士称许,认为其风神秀彻。
  当今世道便是如此,大家好交游、品题、清议。众人之间的互相品题、共相标榜蔚然成风,普通的士人一旦为名士所赞赏、品题,便如登上龙门,身价倍增。
  而慕兰时呢?七岁就已经做到了。况且她也不是什么普通士人。
  谁能说这样的人不重要?
  “可兰时偏偏想知道您的意见呢?”慕兰时又道。
  她说着,微微压下去的面颊也没有抬起的态势,看来,今日是非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不可了。
  戚映珠无奈,耷拉着眼皮,懒惫而泄气地道:“你重要,你重要成不?”
  嘴上服软了,可她还不解气,非得从什么地方找回来才罢休。
  于是她抬起腿,轻轻踢了一脚慕兰时。
  看她面色稍稍一动,不再以威压态势侧过来,这才容色舒缓。
  于是,戚映珠的嘴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满足的弧度。
  哼,这还差不多。
  谁叫她一直欺负她?
  慕兰时挨了这一下,也只能耸耸肩,坐回座位上去。
  踢一下又不会怎样,还能活络筋骨。她揉着根本不痛的脚踝,眼底漾开三月春水。
  “慕兰时,我警告你,既然我二人约定,我说了照拂你,那你可就小心些,”戚映珠抬帘下车时,似乎还是愤愤然的样子,明明都已经要走了,却还是转过头来,特意说一句。
  慕兰时失笑,只能说:“好好好,我小心一点……那,兰时送你?”
  戚映珠本想拒绝,可她转瞬间意识到这外面站的是她现在的“家人”,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中,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慢慢地吞了下去,缓缓说:“嗯,很有自觉。”
  “那是,毕竟我是戚小姐养的外室,自觉一点,才能让小姐更多照拂。”
  戚映珠这会儿连剜她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用了。
  她只等这人燎原期来了报复她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