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留唐澄和珍妮面面相觑,唐澄轻笑,伸手:好久不见,珍妮小姐。
  唐小姐,今晚见到你确实是意料之外。
  话语间其实不带攻击性,唐澄听着却有些不舒服,正欲迈进房门的脚一顿,轻笑:阿芯说回家和外婆吃饭,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珍妮小姐。
  客厅里陆芯雪正和陆斐说着什么,唐澄没往里走,站定在玄关处。
  珍妮: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唐澄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面色并不好,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她中文确实不好,唐澄觉着她根本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珍妮小姐很幽默,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在你们英文中应该是mistress或者wrecker。
  唐澄的英语远比她的中文正统,凑近她耳边,最后一个英文落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她远没有看起来镇定。前者是情妇,后者是插足者,无论那个唐澄都没给她留面子。
  可她还是挺直腰板,却收敛了客套的笑意:你是她的累赘,你要是在意她,应该把她交给能庇佑她的人。
  庇佑?你吗?你们西方人怎么总是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什么意思?
  你来庇佑她,谁来庇佑你?或者说,庇佑你的人又被谁庇佑?
  唐澄这几句话将对面的女人绕蒙了,显然没听懂唐澄所说的意思。
  唐澄刚刚就看出来了,这人中文很一般,讲话怎么复杂怎么说,让她云里雾里才好:吾辈讲究自强,存世不将希望寄托于旁人。
  她从来不需要人庇佑,但又怕她听不懂,陆芯雪有权随意选择爱人,而你,我都无权干涉。
  唐澄。
  客厅内传来一句传唤,声音清晰冷淡,是陆芯雪。
  唐澄没再给珍妮上中文课,换好鞋往客厅里面走。
  珍妮咬紧牙关,似在努力克制愤怒,指骨凸起,青筋狰狞。
  往里走,餐桌上是院子里刚摘下的鲜花,色泽鲜艳靓丽,有几株展开地正好。
  餐桌边上,是坐在轮椅上地陆斐,和一侧推着她的陆芯雪。
  唐澄上前打招呼:外婆。
  陆斐并未回应,淡淡地瞧她一眼,目光落在后来居上的珍妮身上,珍妮,来坐。
  唐澄也不恼,上前靠近陆芯雪,老实呆着,不多*言语。
  珍妮凑近陆斐,姿态放得很低,半跪蹲下,亲昵地握着老太太的手,说道:刚刚我助理有电话,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吃完饭再走吧。陆斐挽留。
  不了,毕竟是家宴,我这个外人在也不好。
  以退为进这招倒是学的快,唐澄站立在后方,静静得瞧着她做戏。
  行,工作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斐拍拍她的手,阿芯,送送珍妮。
  陆斐令下,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轮椅转动,背对着唐澄地陆斐转过来,唐澄弯腰,外婆。
  有些话外人在确实不好说,留她一人在此,陆斐定然有话要说。
  听说你进公司了。
  是,在第五组,专门从事
  我很多年没去公司,不用和我汇报,陆斐摆摆手,转着轮椅往桌边靠,唐澄顺势搭手,为陆斐省力,但我知道,陆氏想要在往上走,需要的不是一个机械师,更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机械师。
  话说的明白,就差将我看不上你对着唐澄说出来了。
  说的是。
  所以,人有时候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比较好。
  对。
  唐澄难得顺从,陆斐狐疑地瞧向她,记忆有些模糊,她是不是应该跳着脚和自己争执,不对,好像她自小就是这般忍让,是伪装还是转性?
  眼前的唐澄和记忆里的有些割裂,但不妨碍陆斐不喜欢她。
  两人之间并不再有话题,侧目,能看见窗外陆芯雪和珍妮站在车边说着什么。
  夕阳洒在她的车子上,一身青色旗袍的女人神色淡淡的,红唇微张。
  如你所见。
  如果是为了拒绝我,你的牺牲有些大。珍妮声音很轻,苦笑着。
  我想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你了。
  是么?珍妮只是摇摇头,如果我
  没有机会。
  陆芯雪坚定拒绝,她人生二十六又二十年都被唐澄占据,不会有人替代她。
  很冒昧今天登门拜访,但就像你当初找我签那份合同一样,我不会轻易放弃追求你。
  珍妮朝陆芯雪鞠躬,表示歉意。
  再见。
  珍妮笑着点头,转身上车,点火驾车离开。
  陆芯雪目送她离开,转身往家里走,透过窗户,看见唐澄那双增亮的眸。
  外婆。陆芯雪回来,身后跟着冯姨,后者进厨房端菜,前者走向陆斐,推着她往餐桌位置上走。直接断绝她和唐澄再继续下去的话题。
  公司最近怎么样?
  这句话明显不是对唐澄说的,唐澄跟着陆芯雪的脚步,等着安排。
  一切正常。
  稳定就好,当下维持现状,你虽自小要强,该争的要争,不该争的也要适当放松,成天绷着,也不好。陆斐声线放缓,一句一句缓缓交代。
  好。陆芯雪应着。
  我也老了,很多事情不能帮你,外婆希望你平安顺遂。
  我知道。陆芯雪态度有些冷淡。
  两人之间有不可对外人道的龃龉,记忆里陆芯雪对陆斐言听计从,尽管少了祖孙之间该有的亲昵,也不会这般敷衍。更何况那时的陆斐和现在有些区别。
  早些年的陆斐发丝间都透着严厉,陆芯雪带着如出一辙的骄傲,陆家主是商业新贵,带着陆家势如破竹,打翻原本科技领域的一潭死水,新鲜血液往往带着新鲜的头脑,业界的风向很快从陈旧的规矩中摆脱,转而奔向陆氏怀抱。
  众星捧月,也就造出陆斐的骄傲,那时候,无人不惧这个拼命三娘,为陆氏打牢地基,而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陆芯雪,一脉相承的倨傲,所以无事不争,绝对不愿承认失败。
  那样一位百折不挠的陆家主,如今却对自己的孙女说出该争的要争,不该争的也要适当放松。
  唐澄小心感受着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小瑚过年回a市。
  陆瑚,陆芯雪的母亲,早些年就和伴侣上官雪周游世界,当年陆芯雪订婚在北极也没赶回来,唐澄只十余岁时,见过这位长辈。
  早些年,唐澄有听过这两位妈妈的故事,陆斐的妻子诞下陆瑚后,没过几年就病逝,陆斐注重公司发展,便对这位女儿关怀并不多,二十岁的陆瑚遇见上官雪,也就是陆芯雪的另外一位母亲。
  上官雪是地理学家,周游世界来到a市,两人一见钟情,干柴烈火,同年意外有了陆芯雪。
  孕期,上官雪留在a市,陆瑚渐渐生了云游世界的心思。原本陆斐是不愿意女儿离开,最后却还是放她远走,只留下陆芯雪。
  每次听到这个故事,唐澄心头都带着别样的难受。
  从名字就能看出,陆芯雪,陆心雪,陆瑚心悦上官雪。
  她只是爱情的产物,也并未受到亲情的滋养。
  尽管唐澄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但记忆深处一直有双手能慰抚伤口,伤痛之后她还有陆芯雪。
  您和她联络就好。
  陆芯雪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到时候就一家人聚聚。
  陆芯雪:那就到时候再说。
  这顿饭在尴尬中进行着,身边的陆芯雪伸筷子给唐澄夹菜,多吃点,自己家。
  她未说什么,却向外婆表述自己的坚定。
  唐澄抬头对上老太太那双复杂的眸子,还是低头吃饭,将陆芯雪夹来的菜全部吃掉。
  从外婆家离开时,冯姨还特地带来了一瓶酒,一束花,是那位珍妮小姐带来的,老太太喝不了酒,就让位给您拿着。
  外婆呢?陆芯雪接过鲜花,唐澄接过酒。
  楼上歇着呢。
  陆芯雪:让外婆好好休息,我们下周再过来。
  两人驾车离开。
  车内鲜花的香气渐渐盘旋,是刚刚新取下来的,根茎处还是鲜嫩的翠绿色。
  夜里街上其实没什么车,唐澄开地也不快,一路上寂静无声,车里只有空调呼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