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你,你放手!陈玉祥喘着粗气悲伤的说:你为何会觉得我要伤害他?你为何要这样觉得?
  你可以舍弃性命都不要,那为何不在这里掐死我?那样就不会有这场婚事了,陈玉祥冷笑:你完全可以在这里掐死我,然后我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胡杨林松开了手,扶她坐回了石头上。
  你,你也曾这样痛苦过么?陈玉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胡杨林点点头:而且臣还是个男人。
  然后两人沉默了,彼此呆呆的看着对方。
  你恨过那个人么?
  他的夫人?
  不是,是魏池。
  不,我没有恨过他,胡杨林看着陈玉祥泪眼婆娑的脸,却不知道自已早已泪流满面:我从来没有恨过他。
  ☆、第一百八十九章
  189
  天气是秋季特有的燥热,魏池正领着陈虎、益清收拾书房。因为陈熵的奏折太多,怕把这些重要的文件和大理寺的弄混,一贯对自己的记忆能力颇有自信的魏大人都不得不谨慎的为自己开辟一个新的办公场所了。正院的书房很大,以往主要放些藏书,这次倒腾一番花了很多的时间。
  一群人正忙着,有家丁来通报,说是卫青峰来了,魏池便从书堆里探出头来:是他啊,请他进来就是了。
  卫青峰仍旧在当言官,每隔一段时间魏池便会找他来交流交流朝中的事情,魏池没给他说自己在看司礼监的奏疏,但明里暗里会给他透透气。
  卫青峰进来便笑道:老师,您这是要搬家啊?
  哎,可比搬家还要乱。魏池来京城快十年了,收集的各类典籍越来越多,渐渐塞满了整个正院的书房,现在想要挪个空地都不大容易了。
  老师竟然还要看医书。卫青峰拿起一本。
  其实我都看不懂,魏池不好意思的笑道:有个故友精通医术,我就好奇,跟着看了点,结果不过是死记硬背,完全不通啊。
  卫青峰也不懂,就把那本书放回原位了,在一旁等着。
  你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我这里书多,你随意借。魏池是翰林院出来的,对藏书是很有研究的,而卫青峰就差远了,他家境平寒,举人出身,除了常见的典籍,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么多书。
  都说书非借不能读,学生就不客气了。卫青峰也跨到书堆里面来。
  几个人翻翻捡捡,顺便聊着,过了不一会儿便又有人通报,说是胡杨林来了。这可能是立朝以来最受文臣武将待见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卫青峰听到他名字的时候竟然还友好的笑了笑。
  魏池挣扎着从书海中趟了出来:哟,难得一天休,你不回家看看反来看我啊?
  胡杨林却像有心事的样子,欲言又止:你们在搬书?
  卫青峰认识胡杨林:胡大人手上拿的什么书?
  魏池拿过来一看:《九州杂记-大苍山》?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啊,胡杨林思考着措辞:和你同续这本书的作者叫我带给你的,她说她那部分写好了,但这本书她不要了所以让我带给你,说你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送人吧。
  魏池面露尴尬,显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碍于卫青峰又不好名言,便把书放到了一边。正准备换个话题,陈虎却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书:大人,大人,这里也有本这样的书,您瞧瞧?
  放到一起吧。魏池把书递了过去,并没有看:放到书架里面。
  这是杂记?卫青峰还有点好奇。
  不算杂记,是志怪小说。魏池怕他要借。
  学生还真没看过,老师能不能大方一借?
  胡杨林却抢先了一步:其实我也好奇,要不先借我看看?
  胡杨林虽然不是大字不识的人,但是基本上除了他小时候必须被逼着读的课本,他对其它书还是一概没有兴趣的。这下魏池就更明白其中意义了,便说:你难得感兴趣,先给你吧,青峰你哪有空看杂记,还是先看看这本的好。说着,拿了一本放到他手里。卫青峰低头一看,却是朱世杰的《四元玉鉴》,不由得面露难色。
  你先拿首卷去看,这些都是有术有草的,不要以为程朱理学要琢磨,这些书远比杂记要好得多。说着说着魏池就认真了,拿着书给他讲解起来:这些书往后都会搬到我那个小书房去,你要借就来,我不在家你就让益清帮你拿,看了咱们可以多多探讨。
  卫青峰一个头变两个大,抱着一沓书先回去了。胡杨林以为这是魏池的调兵之计,却不想这个书呆子早忘了《九州杂记》的事情,手上拿了一本《算学启蒙》:你要不要看看?
  胡杨林翻了一页就还给他了:把我拿的那本书拿过来。
  魏池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已经收上书架的《九州杂记》拿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了?
  咳,胡杨林引着魏池到院子里来才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公主却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说这是她一厢情愿,怨不得你,这本书她随意写了个结尾,还给你,这件事就作罢吧。
  魏池陷入了沉默,她没想到自己的许多无心之举牵扯出了这样的情债,但感念陈玉祥为人,甚至有点佩服起她当断则断的气魄来。
  胡杨林注视着魏池的脸,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心中突然平添了一丝落寞:你可对公主有过一丝情谊?
  魏池摇摇头。
  胡杨林叹了一口气:抛去别的不谈,我可没有打趣你的意思,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只是好奇问一句你,你对她一刻心都没有动过么?
  毕竟你们经历了这样多,这不是戏文上的一见钟情、墙头马上,你当真就丝毫没有动过心?
  魏池这次没有生气,认真的想了想才说:没有,真的没有。
  胡杨林苦笑:公主比起戚夫人,究竟是差在哪里啊?她竟没有一处能够入你的眼?
  这不是差或好的问题,魏池面露难堪:其实我是个性情古怪之人,难以遇到个真正对口的人。比如,比如王将军,其实他对我真的颇有用心,但是不知怎的,我就是对他心存畏惧。公主殿下能够权衡我的处境,委屈自己保全我的家庭,这份胸怀大爱,我自愧比之不如,或者说给戚媛听,她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是,但是,我对公主真的就是心存敬意,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即便是抛开忠贞和承诺,我想我还是如此吧。魏池沉默了许久:请帮我向公主转达一句话,就说我确实对不起她。
  胡杨林摇摇头:我想她不需要同情。
  魏池想了想,觉得胡杨林说得对:那,
  你们别再相见便是了。胡杨林拍了拍魏池的肩膀,没等他回答,径自回去了。
  魏池走回书房,把这两册书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处,她没料到自己险些就要成为驸马,同样没有料到这危险竟然这样快的就过去了,此刻,她突然有点模糊了陈玉祥在他记忆中的长相。魏池的手顿了顿,想要看看她为这本书写了怎样的结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着她已经在着手认真考虑婚事了,想来这结局不会是太差吧。
  胡杨林慢悠悠的走在护城河边,他怀里有一方女人用的丝帕,里面包着两个小环,一个黄铜的,一个琥珀的。陈玉祥嘱咐他把那本书交还给魏池后,就把这个扔了吧,想扔到哪里都可以。从此以后,自己不想再见他,永不再见他了。
  胡杨林想要直接把这方小帕扔到护城河里,却怎样都下不了手,有几次几乎是要放手了,却最终没有能够扔出去。
  僵持良久,胡杨林正在无奈,突然察觉不远处似乎有一束视线正盯着自己看,几乎是直觉,胡杨林抬了抬头,只见一个极其寻常的男子带着一个斗笠站在河对岸,似乎在等人。对方只露出了半张脸,但胡杨林觉得在许久之前见过这个人,那种熟悉的气息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
  谁?胡杨林不由得想。
  对岸那个男人看似不经心,但却开始慢慢的没入人群中去。随着大考日期将近,京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胡杨林几乎来不及迟疑,把手上的东西随意一揣就往对岸跑去。
  那个人显然加快了步伐,胡杨林毕竟是锦衣卫,他暗暗摸着腰间的匕首,开始有条不紊的穿过人群向他靠拢。
  河对岸朝着城外,人烟渐渐稀少,胡杨林看那人越走越偏,直到走进了一家城外的酒肆,但等胡杨林进去,这个人便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