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不过,给你一个好消息。胡杨林从袖里抽出一张纸。
  魏池接过来看,却是驿站的文报。
  前几日你和我说起你夫人回京,我便派人去南边一路接应了,如今城外还是很乱的,有人一路护送好些。你看,约是明日就到了。
  魏池不禁欣喜:真是多谢!
  第二日一早,魏池告了假,和益清同到南门外等候,南门外曾是魏池和酋兹决战的地方,稍稍走远一些,就能看到黑色的泥土里还有些战斗过的痕迹。许多小孩拿着小铁锹在土地里刨那些残碎的刀箭,可能是要拿去卖钱。
  看着这一幕,魏池和益清一时无言,幸好不过是片刻叹息的时间,一辆由锦衣卫马匹护送马车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
  多谢,多谢!魏池谢过了那位军官,而梅月则早就激动的挑开车帘探出头来:老爷!老爷!
  一别再见,胖丫头似乎没有变化,魏池松了一口气。
  夫人!老爷来接咱们了!胖丫头呼呼喳喳的挥动着手臂。
  门帘这才拉开了一道缝。
  是戚媛。
  魏池本想迎上去,只看到她微微的对自已一点头,这才想起礼节,赶紧收住了脚,先和那位军官寒暄话别。
  直到走回那条熟悉的巷子,四周逐渐安静,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微响令魏池又是激动,又是安心。
  终于到家了,魏池把缰绳扔给益清,跑过来拉开车帘。
  你这丫,呀!哎呀,进去再说。
  戚媛感到魏池握过来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但不知道这是她在抖,还是自己在抖。
  刘妈端了热汤热水上来,她与她家老头同样分离了许久,刘老头看着他老婆眼圈红红的,自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大家各忙各的吧!魏池一声令下,屋子里只留了热汤热水了。
  此去南直隶,还顺利?魏池赶紧帮戚媛拧了一张毛巾。
  正待回头递给她,却感到那人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别哭,别哭。
  但那人却像憋屈了太久太久,如一个小孩儿一般嚎啕起来。
  我不是好好的活着?魏池转过来抱着她,拍着她的背。
  不!戚媛却似乎发了很大的火:这一辈子,你别想这样再离开我了!别想!
  看着戚媛泪眼婆娑的脸,魏池心中觉得一酸,想要宽慰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感到她紧紧的抱着自己,似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消失一样。
  来,你坐好,我帮你擦擦脸。等戚媛终于冷静了些,魏池赶紧扶她坐好:别动,你眼睛都肿了。
  你!这个冷心冷肺的人!戚媛没好气的接过她手上的毛巾,自己擦脸。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还去打仗!戚媛把冷了的毛巾摔在魏池手上:受伤了没?
  当然没受伤!魏池见她终于缓和了情绪,便嬉皮笑脸逗她开心:对方将领还夸我长得好看呢。
  你胡说。
  是真的,魏池撒娇的把头靠过来:他说:你如传说般,像女子一样好看。
  戚媛噗嗤笑了:看把你美的。
  我,对不住你。魏池把头埋到她怀里,这些天来的痛苦和紧张其实早就快要将她压垮,等她回来,似乎就是唯一的动力。
  你,没有对不住我,戚媛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痛不已:你是对不住你自己,往后别再把自己逼迫到这样的位置了,若在普通人的家里,你该是个受夫君疼爱的小媳妇才是。
  好。魏池窝在她怀里,喃喃的回答。
  戚媛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其实她没有听进去。
  直到吃饭的点,魏池才发现不见了珠儿,戚媛轻描淡写说了她的不愿回京的意思,因为南直隶并没有可以久居的住址,便差了老家的亲戚带她回江南了。
  走的水路,想来都快到家了。
  多日的疲惫累积到了一处,魏池便没有多问,梅月偷偷的跑来给魏池说:南直隶那边好多逃难的人,南京乱的很,幸好有锦衣卫关照,离开了南京的亲戚才这样顺利地回了京城。
  京城的门禁是余冕很早就颁布了的,可以说自己的家人是为数不多能够离开京城的人,为何南京会有很多难民?还比戚媛他们都到的早?魏池忍不住一丝疑惑。
  所以夫人才让家里的亲戚从水路接珠儿姐姐,梅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了。
  自魏池重回师父的位置,每天几乎都会进宫,陈熵非常用功,虽然早朝他插不上话,但是每每回来便请魏池教他看奏疏。
  魏师父?魏师父?
  叫了几次魏池都没理,陈熵只要摇了摇他的手。
  魏池这才从发呆中惊醒过来:失态了,皇上请说。
  陈熵关切的看着魏池:师父不适?最近还有些冷,皇姑姑受了风寒,和师父的样子好相似呢。
  公主受了风寒?魏池还没听说,只是确有些时间没有见着她了:臣没有,只是刚才在想些事情,皇上问的是哪一段?
  陈熵却合了奏疏:内阁催着要定司礼监的人选,朕的不知要怎样选。
  难不成不是吕公公?魏池忍不住揣测陈熵的意思。
  朕如果暂空着司礼监的职位,不知道内阁会不会同意。
  不设司礼监?魏池忍不住有些惊讶:那没人批红了可怎样做?
  如果要安排司礼监的职位,除了吕敬还有三个缺,朕不禁想,即便吕敬忠心耿耿,却难免因为朕年纪小,其他人被外臣左右,所以便起了这个念头,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陈熵自幼长在宫里,母妃的地位又不高,陈鍄虽然看重他,但早年的心思却放在王皇后的嫡子那里,直到对王皇后死了心,才决定立他为储君。陈熵多数时候呆在陈玉祥旁边,宫闱里的事情,各种的暗自较量,他看了太多。单是魏池见他被胡贵妃的大太监李敏逼着吃果子那次,都有够心惊胆寒。为了妥协斡旋,吕敬在石板砌成的地面上疯狂的磕头,至今还能见到他额头上的疤。陈熵害怕被人左右,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
  如果不设司礼监,全部奏疏便要由皇上亲自批阅,两京一十三省的奏疏可不是一个人能看得了的。如果出了纰漏,便要起一阵风波。
  那,如果设了吕敬的位置,其余奏疏由师父,皇姑姑陪着一同看,这样是不是可行?
  陈熵不想设立司礼监的想法看来已经是定了,但是自己不过是个大理寺的小臣,这样插手宫内,怕会招来闲言,至于陈玉祥,那就更不合适了,宫内宫外从来就界限分明,如今国主年幼,若此事被外臣知道,定是会大书特书的。魏池十分为难:如要这般,那万不可给臣定这个职位,就当是臣过来教学便罢,所有披红都由吕敬去做,与内阁的接洽亦是如此,这样勉强能够服众,公主那边,还请询问公主本人的意思才好。
  魏池出了宫,心思不免沉重,陈熵是她的学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不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但如今自己是自身难保啊!陈熵知道太监的利害,却还不知道大臣的利害,说句实话,太监哪里是大臣可以比拟的?只是陈熵疑心病重,自始不愿相信余冕,如今自己只能舍命陪太子,只是不知这样能拖多久,能瞒多久。
  陈熵则觉得魏池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情是得问问皇姑姑本人,想起她抱恙以来自己还没过去问过安好,便暂时把手上的学业放到一旁,想赶着去合德宫一起用晚膳。
  你是谁?陈熵见出来迎接的不是糖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宫婢跪在地上:奴婢是新晋的掌宫宫女如意,如意给皇上请安。
  见了陈玉祥,看她脸色尚好,陈熵不禁放心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朕与皇姑姑单独用膳,吕敬留着伺候就好。
  如意听闻此言,不禁有些尴尬,但吕敬向她做了个眼色,她便顺从的退了出去。
  姑姑怎会染了风寒?
  陈玉祥穿着便服,细看瘦了许多,陈熵如此的问,她只好搪塞了几句。
  皇姑姑。
  嗯?
  今天魏师父的样子和姑姑好像呢。陈熵希望说个事情逗她开心。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陈玉祥忍不住脸红了红:胡说,怎会像。
  都是这样,呆呆的,叫了几次都不答应。陈熵学着魏池发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