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好意思,热的东西只有咖啡,就当是暖手吧。”江栎川递给她一杯。
  彭秀清今天显然特意打扮过,她戴了首饰,盘了头发。
  “江小姐。”她接过咖啡,有点拘谨。
  “叫我小江就可以了,您坐。”
  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和静静地河水。江栎川大概猜到彭秀清想说什么,但是在已经得到有效线索后……她其实并不想和柴家再有深入的接触。
  毕竟,柴汉君的死,有警方,她对那个结果很大可能爱莫能助。而柴汉君背后的那些人,和集团相关的那些事,才是她想要探究的重点。
  她理解柴家人的心情,但是想要定罪,一定要有完整的证据链,这不是她这个普通公民能办到的。
  彭秀清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小江,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您愿意听,我都会详细回忆给你。还有我家,我老公的手机、电脑、笔记,你都可以来查看,只要我能提供的,我都会给你。包括警察那边,我是家属,你需要我去帮你问的,我都能去问。”
  “彭姐,我这么叫你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江栎川跟她说,“我觉得,可能是我们沟通上出了问题,其实……我并没有认为警方的判断有错。”
  “我知道!我知道!”彭秀清赶紧解释,“我知道是柴婉菲自己理解有错,我能想到,你们绝对不可能说出:柴汉君不是自杀的。这种话。这一点我完全能猜到,她只是个小孩,我知道她的转述根本不准确。”
  “……那……”
  “但是,江小姐,可不可以,请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想知道一个真相,我不奢求公正,我也不想推翻警察的判断,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彭秀清流下眼泪,“我们夫妻一场,我还是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将来孩子长大,我也不能就这样给不出一个交代。”
  他究竟是为何死的?他究竟是为谁死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意味着要支付代价。”江栎川还是劝她,“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这样真的值得吗?你想一想,如果对方真的存在,一个能把人逼迫到如此的势力,难道就不能再……”
  “江小姐,”彭秀清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我的确这么想过,我想就这样结束吧,反正人已经去了,日子还要过。但是……我想到柴汉君,他……他要死都选择死到外面去,不给家里添麻烦,你知道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选择开车到郊外,死在车里,血都流干了。
  我,做为他的家人,真的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吗?
  “但……”江栎川真的很为难,“还有我呢?做这种事,我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这一点彭秀清也知道:“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她知道钱或者别的东西都不足以支付,“我……除了求求你,我真的……”
  她放下咖啡,紧紧抓住江栎川的手,泣不成声。人心,有时候真的非常冷漠,就算是至亲也没人愿意放下已经拥有的平静生活。她的婆婆劝她放过,柴汉君的哥哥也劝她放过,他们可都是他的血脉至亲啊。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家人耗尽一切,但家人们就要这样弃他如敝履吗?
  ‘工作和生活,一定要分开,对工作一定不要投入过多的个人情感。’这是江栎川家里的格言。
  她妈、她爸、她的所有亲戚都这样说,天天说,日日说,对彼此说,对自己说……因为这句话,他们几乎都没能做到过。
  人,有时候就这么艰难,你很难去拒绝绝境中的人,就算天天给自己洗脑:我很冷酷,我很冷血……到头来,也很可能做不到。
  岑韵也这样认为。
  她在为如何说服秦医生自愿放手而苦恼。
  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渣女,或者说她像陈薇那样不复光明,变得丑陋,岑韵都能硬起心肠劝她离开。
  但偏偏,她……
  也许就像混了真话的谎言才会伤人一样,这种混了真心的乱七八糟的感情才最难斩断。
  岑韵没法说出残忍的话,就算她是个冷血的、冷酷的职业hr,她也觉得太难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复诊的日子,岑韵躺在诊疗椅上,心情很乱,但是秦仪反而一脸轻松,好像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肯定帮不了你的。”岑韵又一次跟她说。
  “知道,”秦仪态度还是很好,“所以我都收了你钱啦,而且没打折。”
  治疗环节还挺复杂的,毕竟没人会花这么大代价来保住自己的智齿。
  “你看,多可爱的保持器。”秦仪给她看定制的牙套,“希望能稍微帮你把智齿回正一点吧。但是很难,而且关键是你的牙齿很可能还要继续长,拔掉不好吗?谁会为智齿花这么多钱?”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换掉江栎川,她有什么好的?你那么多女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看不出来。”岑韵心想,我的牙齿才多少个,你的女人有多少个?说得轻松。
  “那当然不一样。”秦仪说,“咬一下试试。”
  “她拒绝你那么多次,你不难受吗?”
  这些都是秦仪自己给岑韵说的,她给人家讲了她是怎么死缠烂打,然后又是怎么被当面拒绝的。
  岑韵信她没有夸大,因为那天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栎川就一点没给面子。
  “这有什么好难受的,”秦仪取出保持器,帮岑韵调整,“我其实也没奢望她能和我和好如初,有时候我也想,她只要不赶我走,我远远地看着她也行。”
  “……”岑韵无语。
  “你又不谈恋爱,你当然不知道。”秦仪反过来嘲笑岑韵,“你只是一个小学生啦,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小鸟,你知道什么爱情。”
  “我?”岑韵感觉自己和小鸟都被侮辱了,“我当然知道爱情!你才是!哪有你说的那种多对多的爱情!其实小江的要求我看也挺简单的,你只要认真和她一个人好,她就接受。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抱着你的后宫不放手。”
  你真当人生是橙色小说啊?!
  “小鸟不是也有后宫吗?”秦仪心想大多数野生动物不是也是多对多的?你这个生物爱好者为什么不能理解。
  “这你就说错了!”岑韵没想到博学多才的医学博士也有知识盲区,“大多数鸟类真的是一夫一妻制的!很多鸟类如果配偶死去,自己也会死掉。”
  要不然为什么叫爱情鸟?我们小鸟和你们哺乳动物可不一样!
  “是吗?”秦仪显然没听进去,她只觉得噘嘴的岑韵很可爱。
  “说起来秦医生还是自私,哼!说得那么爱,结果一点都舍不得让渡自己的利益。”岑韵把嘴都要撅上天了。
  “这倒不是啦……”秦仪解释,“我就很难,怎么说好呢,我就没有办法只陪一个人。持续和一个人在一起,我就会从松弛变得紧张,就好像要和她组建家庭了一样。我害怕每天醒来都面对同样的人,我很害怕……”
  秦仪迟疑了一下。
  我到底怕什么?
  “你才是……”秦仪突然笑了。
  “才是什么?”
  “你才是,为什么会害怕拔牙?”秦仪掰开岑韵的嘴,“真是给我添麻烦!拔掉就好了的事情,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这么精湛的技术。坏蛋牙齿!坏蛋小岑!”
  “……”岑韵觉得害怕拔牙才是非常合理的情绪,她和秦医生真的很难彼此理解。
  “我真的很爱她,”秦医生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说,“如果一段感情,经历了六年的考验,我觉得,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不可否认的真情。不是我不想结束,是我自己都觉得,我可能真的无法结束……”
  真是……比劝一个人离职都要难。
  去找alice和唐杏林玩儿的时候,岑韵也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她俩听。
  “你们说怎么办?这座城市这么小,总会见到的。”岑韵无可奈何,“那么大两个成年人,我总不能把小江藏在兜里吧。”
  唐杏林听完描述还挺吃惊地:“以前没听小江说过这段呢!我还以为每段我都知道呢!”
  岑韵当然删减掉了橙色小说的那部分,她把秦医生简化成了一个只是喜欢删p的人(只是喜欢删p?听着也不太像话呢!)
  “这个小江绝对无法接受,”唐杏林拍着胸口保证,“她是纯爱战士,我非常了解,不,我都无法接受,谁能接受啊,啊?”
  “怎么办?”岑韵问,“感觉根本无解。”
  一个坚决不干,一个坚决就要!
  alice沉默不语,只是扔了一下硬币。
  “不用担心,这件事最后会自己结束的。”alice跟岑韵说。
  “你确定?”唐杏林很难想象这要怎么自动结束,“那个医生又要去美国了?读……?博士以后读什么?还是说去美国开医院?”
  “我复核一次。”alice是严谨的alice,她又扔了一次硬币,“没问题,能自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