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别忘了鉴心盟的预言,身负姚家气运之人会伤你性命。”
  年予竹闻言,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忽然压得更低,却清晰无比:“原来……原来你竟是在担心这个?那你更不必担心了……”她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她那所谓的气运早就被我吸过来了。”
  年宴清猛地一怔,瞳孔骤然收缩:“什么?!吸……吸过来了?你什么意思?”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住她。
  年予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不自然的红晕,眼神飘忽,不敢看母亲,声音细若蚊呐,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奇异直白:“字面意思……就是……采阴补阴……”
  “你——!”年宴清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最后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像是被什么极其污秽可怕的东西噎住了喉咙。
  她指着女儿的手指剧烈颤抖,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羞恼和崩溃:“住口!别说了!你给我住口!!我只叫你接近她,必要时可以抓住她!可没叫你用这种方式去、去吸干她!这……这……这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啊?!!”
  年予竹看着母亲这前所未有的失态,反而生出一股叛逆的勇气,她挺直了背脊,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说过的嘛!身为魔族,率性而为就是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我重色欲,爱她皮相,心悦于她自然顶不住诱惑……”她的声音在母亲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中渐渐低了下去。
  “别说了!求你了!别再说了!!!”年宴清几乎是尖叫出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威严和杀气?
  全无天下第一魔修的样子,只剩下一个被女儿惊世骇俗言行彻底击溃的、羞愤欲绝的母亲。
  见年宴清仓惶逃了出去,年予竹带着点泄愤的意味,她攥起小拳头,不轻不重地在司少棠肩头捶了两下。
  “都怪你!”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年予竹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司少棠缓缓睁开的、带着一丝促狭笑意的眼眸,她哪里还有半分昏睡不醒的样子!
  “咳咳……”司少棠捂着刚才被捶到的胸口,气息有些短促但语气却带着调侃,“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敢跟你娘说那些话,是嫌我命太长,死得不够透么?”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温柔地锁着年予竹。
  年予竹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羞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猛地想到最要命的一点,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偷偷吸你气运的事,你都不生气的吗?”她紧张地盯着司少棠,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
  司少棠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抚过年予竹滚烫的脸颊,指尖带着怜惜的凉意。
  她缓缓摇头,眼眸里盛满化不开的深情:“我的便是你的。这有什么好生气?”她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却努力把话说完,“再说了这不也是最好的法子么?总不能让你娘逼着你亲手杀了我,谣言不攻自破,或许她以后就能答应让你和我在一起了。”
  “你太傻了,明知我做了对你不好的事,你也不提不说,任我采补你的气运和修为。”年予竹鼻尖一酸,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司少棠的手背上。
  司少棠却只是笑着看她:“没关系的,只要能让我和你在一起就好。”
  她确实是喜欢司少棠无异,也不愿让她去死,可那预言,时不时就会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提醒她,司少棠会是杀了她和她母亲的那人。
  今日若不是下意识挡在司少棠身前,她竟不知司少棠对自己而言,竟是那么的重要。
  她哽咽道:“其实从你进栖棠城第一刻我便知道了。不、是你从业火中出来时,我便派人跟着你了。后来种种也都是我安排的,我知道以前同你有过一段情,却没放在心上,只当陪你玩玩探探你的底细,玩够了便杀了你。”
  司少棠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心神俱震之下,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眼里瞬间没了光亮:“你……”
  年予竹将她抱紧,霸道地说:“你不许生气,但后来时间久了,我发觉你对我真的很好。就想着求娘不要杀你,吸取你的修为,把你带回魔宫留在我的身边……”
  她顿了顿又亲了亲她的唇畔去哄她:“但今天你命悬一线我才知道,我不是想把你当做炉鼎拴在身边,而是想与你长相厮守。我不想骗你,今日同你全都说清,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秘密了好不好。”
  司少棠听到这里,怔住:“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司少棠本就重伤在身,强撑着说了这句话,已是极限。她眼神渐渐涣散,抚摸着年予竹脸颊的手也无力地滑落,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年予竹的心瞬间揪紧。她小心翼翼地替司少棠掖好被角,拭去她额角的虚汗,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她不时探一探司少棠的脉搏,感受着她微弱却还算平稳的气息,一颗心才稍稍放下。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墨色,屋内点起了烛火。
  寂静中,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却带着明显不满的呼唤:“予竹!”
  是年宴清的声音。
  年予竹身体一僵,不舍地看了一眼沉睡的司少棠,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院中月色清冷如水。年宴清果然一直站在门口,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她抱着双臂,侧着身子,下颌微微抬起,刻意避开了年予竹的视线,一副“我才不是在等你”的别扭姿态。
  “怎么?”年宴清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冷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照顾她这么久还不够?夜里也舍不得出来了?”她终于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女儿一眼。
  年予竹手扶在门框,站在门槛内,语气平静:“当然不够。我与她,从来都是睡在一处的。不然我夜里会睡不安稳。”她的目光越过母亲,仿佛又飘回了屋内那人身边。
  “呵!”年宴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年予竹,带着被刺伤般的恼怒,“几十年都自己一个人睡得好好的!你才认识她多久?离了她就活不下去、睡不安稳了?简直荒谬!”
  年予竹不想再与她争执,疲惫地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娘,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小司现在身边离不开人。”她说着,就要转身进屋。
  “哎!站住!”年宴清急急出声叫住她,语气里那份强装的冷漠终于绷不住了,透出点急切和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话说了出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你不是……叫我帮你恢复记忆么?”
  “你愿意了?”年予竹喜道。
  年宴清冷着脸:“事到如今,我也没了办法。左右那个傻子往后也打不过你了,是炉鼎是妻妾也没什么差别,再敢伤你的心,我一剑杀了她便是。”
  年宴清的话虽一如既往地刻薄,但年予竹作为她亲生的女儿,字里行间早已听出了那份无可奈何的认可,母亲终究是拗不过她,也默许了司少棠的存在。
  年予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声音也柔和下来:“谢谢娘。”她顿了顿,带着点安抚和保证的意味,“您放心,小司她不会欺负我的。若真有那么一天,不用您老动手,我自己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年宴清像是被这直白的保证噎了一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少说这些腻腻歪歪的废话!你可还记得,你身上一直戴着的那枚玉佩?上面刻着个‘棠’字。”
  年予竹心念一动,取出玉佩,拉着年宴清的胳膊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恰好放着一碗温凉的绿豆汤,显然是司少棠之前准备的。她顺手将碗推到母亲面前,算是借花献佛:“确实是有这么一个玉佩,但那与我的记忆又有何干系?”
  年宴清扫了一眼那碗汤,嫌弃地撇撇嘴:“什么破烂玩意儿也给我吃?没胃口。”
  她目光回到女儿脸上,带着点追忆:“当年你失魂落魄地回到魔宫,脖子上就挂着那枚破玉佩。回来就疯了似的,三番五次地求我,要我陪你回渡仙门去救人。”
  “那您肯定没跟我去吧?”年予竹语气带着点笃定。
  见母亲不碰那碗汤,也不想浪费司少棠的心意,她索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不凉不热,放了一下午,好难吃。
  “哼!”年宴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没去?!少说也去了七八九十回!”她伸出几根手指不耐烦地比划着,又烦躁地放下,“那业火霸道绝伦,连我都束手无策,根本靠近不了方圆十里!那时刚打下瑞宁城,也就是后来的栖棠城,说来那名字还是你起的,那会魔宫里里外外一堆烂摊子,忙得脚不沾地,偏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