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岳沛涵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周围的灵力瞬间激荡起来:“小丫头,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我面前说教?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她指尖的灵力骤然爆发,化作一道凌厉的蓝色光刃,直逼年予竹而去。年予竹眼神一凝,手中长剑迅速横挡,剑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与那蓝色光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年予竹的身体瞬间被这道灵力冲撞到崖壁上重重摔落,晕了过去。
  岳沛涵见她久未站起吓了一跳,摸到鼻下还有呼吸才放下心来:“吓死了,还以为不小心被我一击打死了。”
  看着薛采萱呆愣在原地,岳沛涵拎起她就赶忙逃离此处:“疯婆子的首席大弟子在这,说不定那疯婆子也在附近,为师先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不等薛采萱开口拒绝,便已抬手一掌劈向她的后颈。薛采萱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岳沛涵伸手将她稳稳接住,随即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年予竹才勉强扶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起。她的头昏沉得厉害,额角处传来阵阵刺痛,一道殷红的血流顺着她的侧颊缓缓滑下,滴落在肩头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色。
  她咬着牙,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回了道路中间。脚下的碎石和枯草让她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的风声也变得忽远忽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就在这时,她的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年予竹低头一看,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中,表面沾了些许泥土,却掩不住其内里流转的温润光泽。
  她蹲下身,将玉佩捡起,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深吸一口气后,将玉佩小心地收入怀中,随后挺直了脊背,朝着荒野深处迈步追去。
  ***
  司少棠顺着薛采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到天色渐亮才走到了岔路口处也不见她的影子,不免有些失落:“这小丫头片子也太精了吧,知道我活不了就直接跑了?”
  余光扫到路边,躺着一个身影,司少棠一扫失落的情绪小跑了过去,拍了拍躺在地上那人的肩膀:“喂!薛采萱你别告诉我你在这睡着了……
  “咦?年予竹?!”
  司少棠看她额头往下淌着鲜血,在年予竹的袖口处扯下一块布条为其包扎好。她蹲在一旁,从薛采萱身上掉落的油包纸里捡起一块干巴的饼啃了起来,心中充满疑问:薛采萱怎么不在此处?年予竹怎会一个人在这?看样子还受了重伤,救是不救呢?
  第5章
  司少棠见到年予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眉眼间透着清冷的气质,仿佛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她的鼻梁挺秀,唇色淡如樱瓣,笑起来也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不过上一世的司少棠,最是厌烦繁文缛节、规规矩矩。
  所以,并未与其过多接触,只道这人天赋异禀,是个修剑道的奇才,并且为人品性高洁、端正。
  凡见到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凡遇到不公之事,定要挺身而出。
  直到问心台上,玄铁锁链勒进血肉的那日。
  司少棠被缚在刻满符咒的刑柱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姚英正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偷习禁术,而往日那些把酒言欢的同门,此刻眼中全是嫌恶。
  最让她心如刀绞的,是站在长老席间的师尊墨明尘。
  那个曾亲手将功法交给她的人,此刻正用锦帕掩着口鼻,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此等孽徒,早该逐出师门。”师尊的声音透过绢帕传来,模糊却刺耳。
  “这功法明明是师尊所赐!”司少棠挣动锁链,铁环磨得腕骨咯吱作响。
  她跪在血泊里仰头望去,喉间泛起腥甜:“三月前在翊梅阁,您亲口说这是……”
  “住口!”墨明尘广袖一挥,灵力化作耳光将她掀翻在地。
  长老们站在问心台的两旁,雪白的须发被风吹动,却无一人看向鲜血淋漓的她。
  “好一个渡仙门!好一个名门正派!”她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她猛地挣动锁链,任由玄铁环将腕骨磨得血肉模糊,指向端坐高台的姚英。
  “姚英!你三番五次纠缠年首座不成,不惜偷练合欢宗的《摄魂大法》。”她染血的指尖猛地指向姚英腰间若隐若现的粉色玉佩,“那枚鸳鸯同心佩上的迷情阵,需要我当众演示怎么激活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姚英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住口!你…你血口喷人!”姚英慌乱地去捂腰间玉佩,却见司少棠笑得越发讥诮。
  “去年腊月初七,你在剑阁外埋伏三日,趁年首座练功后虚弱,用迷香将人困在寒梅林,若不是执事长老恰好路过……”
  “够了!”姚英手中突然凝出一道法诀直击司少棠眉心。
  司雪棠偏头避开那道黑芒,锁链哗啦作响:“怎么?被戳破心思就恼羞成怒?你们姚家仗着掌控灵矿,这些年往宗门送了多少厚礼?”
  墨明尘往前迈出一步,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道:“孽徒,死到临头还敢诬陷同门,你既已犯下大错,就该老老实实就范。如此执迷不悟,实在让我这个当师傅的难堪。”
  司少棠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诮:“难堪?师尊现在知道难堪了?”
  “那你每月收取姚家三车灵矿时,怎不觉得难堪?你百年修为止步元婴,年年收取天赋上佳的徒弟,待其修到元婴期,就想取其灵骨,供自己再进一步,怎不觉得难堪?”
  问心台下人群变得嘈杂起来。
  墨明尘终于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模样,面目狰狞地掐诀:“孽障!你竟敢诬陷到我身上,你的师兄师姐,皆是因为出门历练运气不佳才会陨落。”
  “慢着!”
  一道清冷的嗓音破空而来,问心台下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的年予竹缓步登台,腰间新佩的首座玉令在阳光下流转着清辉。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这位新晋剑阁首座闭关三月方出,竟为此事亲自现身。
  年予竹:“小司师妹修炼禁术一事疑点颇多,还需调查清楚后再行定夺。”
  司少棠强撑着身子直起腰,怎么也没想到死到临头,愿意为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曾经最不对付的大师姐。
  年予竹单膝跪在她的身前,裙摆上沾满了司少棠的血迹。
  她伸手拂开黏在司雪棠脸上的碎发,指尖在触到那些狰狞伤口时微不可察地颤抖。
  “别动。”年予竹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从袖中取出素帕轻轻按在那道最深的伤口上。
  司雪棠突然从她向来清冷的眼底捕捉到一丝疼惜。
  鼻子瞬间酸了起来:“大师姐,我真的没有修习过禁术……”
  姚英看着年予竹温柔的动作,眉头狠狠皱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师姐,此事掌门已下定论,你身为剑阁首座,还是不要…”
  年予竹对姚英的话充耳不闻,手指拂过司少棠的唇瓣道:“去年寒梅林内你护我一次,本以为恩情只能来世再报。”
  “大师姐…”感受到嘴里的丹药,司少棠破碎的嗓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明明自身难保。”
  年予竹却突然俯身,在她耳畔落下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私语:“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灵台,不可让魂魄消散。”
  姚英走到两人身旁,拉起年予竹低声说道:“大师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可别因为司少棠功亏一篑。”
  “师傅她老人家,可还在禁地等你救她出来呢……”
  余光看到两人渐渐走远。
  司少棠躺在冰冷的青玉台上,鲜血从七窍不断涌出,在身下汇成一汪触目惊心的血潭。
  “咳……咳咳…”她每咳一声,就有更多的血沫从唇角溢出。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声。恍惚间,她看见年予竹被姚英挽着渐行渐远,那袭白衣上还沾着她的血迹,在夕阳下刺得她眼睛生疼。
  “大师姐……”她拼尽最后力气伸出手,指尖却只抓住一缕飘过的寒风。
  黑暗彻底降临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魂魄撕裂的声音。
  但预想中的魂飞魄散并未到来,她的意识诡异地漂浮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身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野狗啃噬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容颜。
  三个月后,渡仙门张灯结彩。
  司少棠的魂魄飘荡在喜堂之上,看着年予竹一袭大红嫁衣,面无表情地接过姚英递来的合卺酒。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如今空洞得可怕,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被人用丝线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