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少棠强作镇定,但声音里还是泄了气:“这些是凶尸,集天地怨气而生,死前必定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还是在一处养尸地断了气。”
  回头看去,月光下,那些凶尸的面容愈发清晰。他们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暗紫色的尸斑,空洞的眼窝中泛着幽幽的绿光。最前面的那个凶尸,脖子上还挂着一截断裂的麻绳,显然生前是被人活活勒死的。后面的几个,有的胸口插着断剑,有的腹部被剖开,内脏拖在地上,在泥土上留下一道道暗褐色的痕迹。
  “千万不能被他们抓到。”司少棠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然……”她欲言又止,不忍继续说下去。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见过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凶尸团团围住,腐烂的手爪撕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凄厉的惨叫声中,凶尸们贪婪地啃食着新鲜的血肉,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薛采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抓住司少棠的衣袖,声音颤抖:“少棠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今日是初几?”
  薛采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沌。逃亡的日子太久,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没有尽头,也没有标记。
  “逃亡太久,记不住了。”
  司少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正如圆盘一样又大又圆。
  该死,还是要靠姚英她们!
  看着身旁体力快要殆尽的薛采萱,她攥住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扯下放到薛采萱的手中说道:“这玉佩是我家传之物,遇到凶尸可护你平安,你拿着它往来时的地方逃,找人来救我。”
  薛采萱眼中盈着泪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司少棠蹙着眉头道:“要死你自己死,你一直往前跑,我拦住他们,咱们要是运气好,赶上今日是十五的话,你往前跑到分别的岔路口等到亥时,能看到四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御剑飞过。”
  她顿了顿又道:“记着对着其中长相最漂亮的那个喊救命,然后道出原委,你我就有救了。要是亥时还没等到,就不用等了,赶紧朝人多的地方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那……那好吧,你一定等我找到人来救你。”薛采萱倒也果断,听她说得有模有样便不再耽搁,朝着远处跑去。
  ***
  与此同时,在此处相隔数十里的一出客栈内。
  两名气质非凡的女子,缓步向门外走出。
  一袭白衣的女子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举手投足中带着一丝清冷。
  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发丝柔顺光滑,随风轻扬时,宛如水墨画中的仙子。
  唯独裙上的点点猩红显得有些刺眼。
  姚英的相貌虽不及年予竹那般惊艳,但她的眉形如剑,鼻梁挺直唇线分明,皮肤微黑却别有一番英气。
  姚英紧跟着年予竹的步伐走到屋外,眉头紧皱,双手张开阻拦她道:“这易城百里内凶尸泛滥,定是有那妖邪之辈在这练了什么诡异的功法,而且修为肯定不俗。师姐,等知许她们回来后,我和你一起去吧!”
  年予竹感受到城外数十里处一股凶恶气息肆虐,哪等的下去,她对姚英嘱咐道:“你接应到她们再来寻我,此处前往南方的流民数以千计,耽搁一刻就会有数不尽的百姓丢掉性命。”
  姚英张了张嘴,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年予竹已然纵身一跃,长剑出鞘,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大师姐!”姚英急急追出客栈大门,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流光划破夜空。
  年予竹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增添几分寂寥。
  徒留姚英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蹙起的眉头久久不能平复。
  第3章
  凶尸这种东西本就对血腥味敏感,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后,瞬间疯狂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沙哑声,朝着司少棠的方向追去。
  回头望去,凶尸全被吸引了过来,看着薛采萱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司少棠心中又生出些许失落。
  但她很快挥散心中的情绪,看到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三步并作两步,矫健的身姿如同猎豹般攀上了上去。
  司少棠站在树上身体有些轻微摇晃,看着脚下的凶尸不断撞击着树木,眼神不自觉落到天上的那轮明月上。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自己只记得是在冬月十六被渡仙门的四人救回去的。而且那时候张果也没死,薛宣也不是薛采萱,而且也没活下来……”司少棠口中喃喃道,“算了算了,听天由命了。”
  司少棠想着自己刚刚对薛采萱说的话,有些好笑。
  只因这四个人里有三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独那一位容貌最是出众的风光霁月,有着颗为天下开太平的心。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与她接触不多,或许她比其他人更善于伪装也未可知。
  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她能与那三人同行,未必就如表面那般纯净无瑕。或许她的风光霁月,不过是精心编织的假象。但即便如此,这种道貌岸然之人,往往最喜对凡人施以援手,以此彰显自己救苦救难的高尚品德。
  即便她不愿在我身上多花功夫,至少也会将薛采萱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毕竟,救人于危难,正是她这类人最擅长的戏码。无论她的初衷如何,只要薛采萱能安然无恙,便也算是她的一点功德了。
  正胡思乱想着,脚下大树忽然一股巨力猛烈撞击,晃得司少棠险些被甩飞出去。
  脚下不知何时又多了数十只凶尸,其中一位身形高大体壮如牛,眼中没了瞳孔全凭一身蛮力撞击着沾染血液的树木,司少棠目测这大汉得有接近一丈的身量。
  “好家伙,这还是我天渊国人士吗?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此话一出,那凶尸忽然停住脚步,顶着空洞的眼眶抬头看向她,这一眼吓得司少棠狂跳的心漏了一拍。这凶尸顶着几缕杂乱的头发,朝着司少棠的方向腐烂的鼻尖微微耸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还咧嘴笑了一下。
  看着那凶尸裂开的嘴里一口黑牙,司少棠这才紧张起来,脑中画面忽然闪到上一世在渡仙门的学堂中。
  渡仙门内,竹林深处一座学堂内,四周的门窗大敞,任由秋日的凉风自由穿行。风儿掠过堂前,带起案几上散落的书页,发出簌簌的轻响,她正把一张纸团朝着姚英扔去,约着堂下三人下了课堂到山下游玩。
  一袭素雅白裙的年予竹,裙摆如流水般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发间仅插了一根古朴的木钗,简约却不失雅致,丝毫掩不住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长长的裙摆从司少棠膝上拂过,带起一阵轻柔的清冽香气。
  她手中握着一把戒尺,手腕轻轻一抖,戒尺在其身后横空一扫,纸团便被精准地打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案几上。
  “司少棠,你可知凶尸有几种?哪种最*为凶险?”年予竹的声音清冷如玉,严肃却不让人讨厌。
  随着堂下学子哄笑,司少棠尴尬站起身来,对着年予竹展颜笑道:“凶尸共有三种,依次递升凶险程度。其一为‘行尸’,乃是初成凶尸者,行动迟缓,虽力大无穷,却无灵智,仅凭本能伤人。其二为‘厉尸’,乃是怨气深重者所化,行动迅捷,嗜血如狂,且能感知生人气息,凶险程度远胜行尸。其三为‘煞尸’,乃是凶尸中的至凶之物,不仅力大无穷、行动如风,更兼有灵智,能操控其他凶尸,甚至懂得设伏诱敌,乃是凶尸中最难对付的存在。”
  年予竹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声道:“不错,看来你并非全然无知。不过,你可知道,煞尸虽凶险,却并非无解。关键在于……”
  司少棠补充道:“关键在于如何找到它们的弱点,并在它们尚未完全觉醒之前,将其彻底消灭。”
  随着那煞尸猛然发力,一道强有力的撞击如雷霆般袭来,两人合抱粗的大树竟应声而断。
  木屑四溅,树干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司少棠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思绪在这一瞬间被拉回现实,但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年予竹清冷的声音:“煞尸的弱点是体内的灵核,灵核极有可能藏在脑中、后颈、腹部。”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目光死死锁定那煞尸。
  煞尸的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青黑如铁,双眼泛着猩红的光芒,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
  “脑中、后颈、腹部……”司少棠在心中默念,目光迅速在煞尸身上扫过,试图找到灵核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