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说得一本正经的,黑眼睛里只显得确信而安然,简直好像在宣布什么普世的真理一样。黎安安想,大概就连那个和她打过一架的人听了这话,都会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撞了一辆自行车
  她于是也乖乖点头:知道啦。
  这个关于被欺负的话题显然没有让闻念太过于在意,带着那几个彩色的创可贴,她已经拿起了笔、准备重新投入进面前的习题中。
  而黎安安没事做,也不能打扰认真做题的闻念,她就无聊地仰在旁边的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的样子。
  可是,她实在太难以想象闻念和任何人打架的样子。闻念,那个闻念,一丝不苟的,苍白又瘦弱的优等生
  黎安安翻身一骨碌坐起来了。她有点乱蓬蓬地望着身边闻念的侧脸,还是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可是,闻念,她说,可是你这么小小的
  显然,小小的这个词让闻念并不高兴,她冷冰冰地转脸望过来,放下笔、对黎安安伸出手。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没懂:嗯?
  手。闻念就说,示意她,比一下。
  黎安安于是乖乖地伸出手,将手指展开来,试着和闻念的手比在一起。
  先是手掌心。虽然已经碰过了闻念的手,她却还是莫名有点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只是虚虚地对在了一处。
  然后是手指。闻念的体温好像比她的要低一些,指尖触到的温度也是冰冷的,瘦削而苍白,像是很容易就能够被她所握住
  这样的两只手相对在一起,指尖微微错开一些
  而黎安安左看右看,啊了一大声。
  她真的、真的是才发现!闻念虽然很消瘦,但其实一点都不小,手也是的,并不像黎安安所以为的那样、会比自己小上一圈大小上其实是差不多的。
  而黎安安盯着两个人的手好久,心底忽然浮起了一个可能来,让她莫名几乎有点结巴:闻念,那个,你、你不会比我高吧?
  而闻念说:为什么不会?
  就、就是不应该会嘛!可是黎安安也说不出理由,而且,闻念看起来是真的要开始做题了,她就只好带着满肚子的话、自己爬起来去房间另一头收拾还没安好的鼓了。
  竞赛题、补习和碘酒气味充满的一个下午安然结束,快到了放学时间,被塞了满脑子数学题的黎安安就骑车送闻念回去上自习。
  她们在校门口分别。看着闻念已经转过身、而侧脸旁还能看得到一点点彩色创可贴的半个背影,黎安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闻念!
  闻声,闻念就有些困惑地回过头了。
  就是这种,毕竟很危险嘛。
  而黎安安这样说着。她在校门口伸长了脖子探头、向闻念用力招着手,好让对方能够在校门边的众多人流里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要是、要是还有这种事,闻念,你要告诉我哦!一定要告诉我,我保护你
  明明她也是学生。根本不需要站在校门口、好像是被禁止入内的鹅一样只能拉长了脖子费力地看
  闻念站在不远处。她看着,只能无奈地向黎安安轻轻颔首:嗯。
  黎安安就和她道别,喊得很大声:明天见!
  笨蛋吗。闻念想。
  笨蛋。
  第22章
  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学时,黎安安都会给她带新的创可贴。
  今天的贴画是鱼类黎安安的陆生动物主题好像终于用尽了,才变成了鱼。闻念长到这么大,之前真的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不同样式的创可贴。
  她看着自己桌面上出现的明亮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幼稚透了。她想。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眼下那块创可贴的边缘。
  其实戴着手套,也几乎摸不出什么来,薄薄的胶布服帖地依在皮肤上,只带来些许轻微的不适感。
  她的伤总好得比较慢。连这么细细一道划伤也是,一周时间快过去了,也仍还没有长好
  闻念将创可贴收进书包的夹层里,她想,随它去吧。
  平日里,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她们通常会去看小豆、然后找地方给黎安安补习。
  今天也是一样,小猫的领养还是不太顺利,因为只是普通田园的关系,始终都没什么人来问。在看过小豆之后,她们在附件的咖啡店坐好自习。
  闻念照例把自己厚厚的竞赛题翻出来做,而对面的黎安安也把书都摊开了来,铺了半张桌子。
  她这么叼着吸管、视线在闻念握笔的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闻念?
  闻念嗯了一声。
  就是、这个黎安安说着,在自己手背上胡乱比划了几下,我可以知道吗?
  大概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追根究底实在有点不占理,但是又特别想要知道,于是一双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闻念,露出了自己最最无辜的表情来。
  就是,那个、被自行车撞的人我可以知道他是谁吗?是同学吗?还是
  她一头短发毛茸茸的,因为一路骑车被吹得乱七八糟。此时这样问着,就几乎要越过桌子、蹭到闻念的手边来了。和那只没有名字的小狗撒娇问她要吃的时候好像。
  闻念想,于是她按住黎安安的发顶,将人轻轻向后推了回去。
  不可以。闻念说。
  听到这个答案,黎安安就一下子蔫掉了,没力气的狗尾巴草一样,才小声地说:噢
  露出这样蔫答答的表情时,她根本连翘起来的毛蓬蓬鬓角也全都耷拉下去了,沮丧的样子也很好玩。
  闻念握着笔、这样又看了一小会儿,才说:是我弟弟。
  法律意义上是的。见黎安安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她于是补充说,就是我父母的儿子,叫闻鸿鹏,上初中。
  啊黎安安愣愣地听着,那、那
  那你家里人不管吗?这么严重
  她大概是想这么问。反正放着不管的话,黎安安之后还要问,而且她打赢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闻念干脆全都答了:他们不管喔,闻鸿鹏受伤的话,他们还是会管的。捡到小豆那天,我见的是我母亲。
  就是说、手背上的那片伤,是闻念的母亲造成的
  啊黎安安就应。声音也一下子低下去了。
  大概对她来说,这些事情根本无法想象,以至于她连听到之后该如何反应都不知道。闻念想,握着笔的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晃了晃、等待着她的反应。
  黎安安会说什么?她其实不太知道。
  除了必要的、需要引起老师或长辈同情以达成目标的时候,闻念其实没有真正与其他人谈起过这种事。而在这种方面,黎安安基本可以被归为可信任一类,至少她不需要担心对方将这些事告诉给别人、成为她的把柄。
  那么,黎安安会说些什么呢?
  闻念略有些好奇地等待着。
  那、那闻念,要是之后你还需要回家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而黎安安很快重新开了口,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做很不好的事而且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黎安安保护自己?
  或许是她没有相信的样子太明显了,在她安静的注视里,黎安安就鼓了鼓脸重申。
  真的!她很认真地又强调,我真的可以的!我练过泰拳呢,学得很好,再实在不行我就骑车带你走嘛。谁也追不上我们
  闻念看了她那双孩子气的圆眼睛一小会儿。
  然后,她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垂下脸去、继续看自己的竞赛题,不再谈起这个话题了。
  *
  今天的补习结束得并不开心,虽然闻念什么也没说倒不如说就是因为闻念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有黎安安一个人还在想着刚开始的事。
  大概,黎安安隐约地感觉得到,大概闻念并没有相信自己可以保护她
  这个念头让黎安安有些闷闷的,就算晚饭时家里有她最喜欢的排骨,也完全没能打起精神来。
  吃过了晚饭,她瘫在自己房间里发呆,而门很快被敲响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进之后,她哥鬼鬼祟祟地推门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