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哦,对了,你为了赵元嘉,在和另外一个女郎争风吃醋吗?梨花,这可真不像是你的做派。”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嘴唇,男人的、雄性的气息,滚烫惊人,几乎令她的心跳停止。
  “怎么就不行?”傅棠梨强忍颤抖的感觉,强迫自己保持着平静的神色,轻声道,“太子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我将来是要嫁给他的,自然容不得别的女郎觊觎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赵上钧的拇指按上她的嘴唇,这个姿势,大抵是不许她再说话的意味,他的指腹带着一层茧子,粗糙而干燥,在上面摩挲着,带着不言而喻的侵略性,引得她一阵颤栗。
  他目光冰冷,低低地笑了一下:“梨花,你是知道怎样让我不悦的。”
  这个男人的肌肤也是火热的,与他那冷清的气息完全不符。
  傅棠梨的眼角泛起了一点嫣红,她很恼火、又很委屈,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她吃力地屈起膝盖,试图抵住他:“你、你起来说话。”
  她的姿势和动作都不太对,一不留神,抵住了他身体最坚硬的部位,还无意识地蹭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绷紧了身体,就像一张弓,倏然拉满,箭矢锐利,蓄势待发,但被他强行克制住了,他眼眸的颜色动荡了一下,宛如火焰在深渊中燎起,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嘘,别动。”
  风吹过来,兽血未凉,腥膻的味道浸透到风里。
  傅棠梨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她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一阵冷汗淋漓,拼命地推开他,此际再无半点端庄风范,手脚并用,狼狈地,只想从他的掌握中逃脱出去。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放松了身体,不再压住她,却在她爬了两步的时候,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脚踝:“嗯,为什么要怕我?梨花,难道不是我救了你的命吗?”
  傅棠梨努力地蹬了两下,哪里能蹬开他,只能憋屈地趴在地上,咬着嘴唇,闷闷地道:“你看,我哄骗你,你生气,我说实话,你也生气,你这人,天天总在生我的气,我怎么能不怕?”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对他不满的时候就会带上一点抱怨的语气,软软的。
  其实她还是大胆的,至少旁人并不敢这样和他说话。只有她。
  刚刚被她抵住的感觉还未消退,昂扬抖索,他是一个年轻的、血气旺盛的男人,此刻,他忍得生疼,抓着她脚踝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缩紧:“我本来思量着,这山林荒野,你独自一人,或许会遇到野兽,被吞吃下腹,或许会无意失足,掉下山崖……”
  傅棠梨蓦然回首,睁圆了眼睛,惊恐而愤怒地瞪着她。
  靠得太近了,赵上钧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如同这盛大的春光,妩媚而明亮。
  他困于春光不得脱。
  “我把你带走,他们找不到你,过些时日,就会忘了你这个人,是不是?”他低声问她。
  傅棠梨想后退、想逃离,但他的手抓着她,抓得那么紧,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回答他:“不!”
  她是惶恐的,但又是坚定的。
  赵上钧突然又笑了一下,放开了她,柔声道:“好吧,吓唬你的,已经试过一次了,你那么不乖,便罢了。”
  他站起来,挺直了身量,那种高大逼人的威势更加强烈了。
  傅棠梨手脚发软,勉强起身,扶住旁边的树木,撑着自己的身体,她低着头,侧过脸,心虚胆颤,不敢去看赵上钧。
  那匹黑马凑近了一些,摇光又张开翅膀,鸣叫了两声,从马鞍上飞起,落在赵上钧的肩上。
  赵上钧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他表面上是平静的,如同往常,高贵而威严,他拍了拍马背,对傅棠梨道:“上马,送你回去。”
  傅棠梨那匹白马已经被猎豹咬死了,这里距离猎场的营地还有好一段路程,确实也不好走回去。
  她十分迟疑。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微微地笑了起来,温和地补了一句,“你放心,至少我不像你,不会骗人。”
  那匹黑马是挑剔的,转过脑袋,对着傅棠
  梨嗅了又嗅,大约在她身上闻到了主人的味道,才喷了喷鼻子,勉强表示同意了。
  傅棠梨沉默半晌,犹犹豫豫蹭过来,骑上了马,赵上钧牵着缰绳,出了树林。
  就这样,沿着山道一路走去。
  远处青山层叠,流云在山外,风从林间往来,带着春日的气息,野性的、悸动不安的、以及一点淡淡的草木香,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赵上钧走得很慢,摇光都不耐烦起来,振动翅膀,自己飞走了,只有那匹黑马和他一起,在山间溜溜达达,好似很悠闲。
  傅棠梨骑在马上,如坐针毡。没有其他人,那些玄甲军骑兵们得了淮王的指令,估计已经避得远远的去,此间只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这种安静的独处令傅棠梨局促起来,她踌躇半晌,小声地叫了他:“道长……”
  “嗯。”他并不回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好似不知不觉的,彼此间已经太过熟稔了。
  傅棠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一时又说不出口,只好咳了两声。
  赵上钧会错了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凭白欺负了你,来日,我叫李怀恩拿人头来偿你,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你且耐心等待些许。”
  傅棠梨急急推脱了:“不敢劳烦道长,我自会去求皇后和圣上为我主持公道。”
  赵上钧步伐不变,牵着马,好似随意一般,道:“李怀恩今日行径,背后另有他人授意,图谋在我,你不过误入其中,若要在明面上去追究,求不得公道,反而招惹麻烦,不如交付予我便好。”
  谁敢授意李怀恩,让他有胆量刺探淮王?
  傅棠梨琢磨着赵上钧的话语,怵然一惊:“道长言下之意,莫非……”
  赵上钧回眸,瞥了傅棠梨一眼,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指示,止住了她接下去的话语:“好了,别太聪明,女儿家有时候笨一点才是福气。”
  傅棠梨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她一时理不清这其中纷乱的内幕,但马上应道:“是,我晓得了。”稍微顿了顿,接着又客客气气地道,“既如此,道长不必再为此费心,更不必叫李怀恩拿人头偿我什么的,就此作罢了。”
  赵上钧收住了脚步,抬眼望着傅棠梨:“为什么?”
  黑马随着主人一起停了下来,终于有些不耐,用力甩了一下脑袋。
  傅棠梨想起方才的情形,心烦意乱,手心一阵阵冒汗,她抓住了马鞍,抓得紧紧的,以至于指节泛疼,以此来维持自己平静的神色,直视着赵上钧的眼睛:“因为我不愿再欠道长的情。”
  赵上钧的面色没有什么波动,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傅棠梨垂下眼帘,她的睫毛很长,颤动了一下,很快平复下来,用温和而恭敬的语气回答他:“你我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任何瓜葛,我不想再这样……”
  这样?怎样?
  她说到这里,明显地卡了一下,转过脸去,声音也变得小了:“……不能再和您私下会面,淮王殿下,您是太子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我对您只有敬重之情,旁的,一概没有、也不能有。”
  她总是叫他“道长”,偶尔叫他“淮王殿下”的时候,大抵是要和他撇清关系的。
  赵上钧声音低沉,带着某种隐忍的克制:“梨花,至少我刚刚才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是如此回报我吗?”
  傅棠梨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是,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好人,你别喜欢我,你为什么一直不信?”
  赵上钧静静地看着傅棠梨,他的瞳眸的颜色有点浅,这时候看着她,仿佛是冬天的雪落进夜色,深沉得叫人害怕。
  但山间的风吹来,还是春的味道,蓬勃的野性,躁动的不安,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既沉静又危险,叫人心烦意乱。
  傅棠梨的手心渐渐冒出了汗。
  半晌,赵上钧忽然抬手,他的身量极高,轻易地抓住傅棠梨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
  傅棠梨猝不及防,身子倾倒下来,几乎从马背上跌落,她一声惊呼,心倏然缩紧。
  第33章 我欠道长的,尽数偿还予……
  但赵上钧只是在她的发髻上轻轻碰触了一下,将她滑落下来的簪子扶正了,他的动作甚至是温存的。
  白梅花的香气从鼻尖飘过,不可捉摸。
  他靠得很近,在她耳鬓边低低地道:“嗯,我信了。”
  傅棠梨低头,有一瞬间的失神。
  赵上钧又将她托了回去,放开了她。
  而后,一路无言,回到了狩猎场的营地。
  众人正聚在那里,嚷嚷的议论着什么,见淮王携傅棠梨同归,皆惊诧。
  赵元嘉率着众人,大步迎上前去:“皇叔,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