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按说废太子如何死的兹事体大,有玄隐署插手也显得顺理成章,不过薛凝觉得裴后似乎有点儿刻意。
  皇后素来精明,如此安排,那就是不反对意思?
  薛凝心里也暗暗猜估。
  裴无忌沉声领了命,俊容微侧,一双眸子闪闪发光,如此盯着薛凝,流转一缕热切。
  裴家血脉样貌都生得挺好,裴无忌更是个中翘楚。而今这样漂亮一张脸映衬着眼睛里的热意,亦不免使醺然欲醉。
  裴后跟前,裴无忌容色沉沉,瞧着倒挺端庄,看不如何出来。
  但他耳根却一点一点,开始渐渐发红。
  二人离开时,又有一女眷被马车接进宫。
  裴后已设梅香堂,欲抬举些贵族女娘行善教学,也是忙得不行。
  不过今日入宫这位女娘薛凝也未曾见过。
  那女娘极是貌美,肌若脂玉,眉色并非时下刻意描绘的浓重,而是天然生就的远山含黛。女娘满头青丝堆云砌墨,绾作时兴的惊鹄髻,簪一支赤金点翠衔珠步摇。
  如此打扮,女娘唇角轻轻往上翘,宛如一枝夏宫牡丹,煞是艳丽。
  薛凝也算是见惯春色,自己亦生得不错,可一时间也瞧得呆了呆。
  不过这般美人儿,瞧着也是眼生。
  薛凝要是见过,必然也是记得。
  四目相对,目光触及间,薛凝心跳蓦然快了几分。
  那女娘态度倒颇为和善,向薛凝行礼,薛凝亦匆匆还礼。
  薛凝不觉望向了薛凝。
  她可不似裴无忌这般时常出入皇宫,自己不认得,裴无忌应该认得。
  裴无忌看着薛凝眼神就知晓薛凝想什么了,于是说道:“这位便是清淑郡君。”
  清淑郡君赵昭?
  那可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了。
  就说田嬅、唐济共谋杀人那桩案子,当初便是田嬅心存妒嫉,觉得处处被赵昭比下去,故而愤愤不平。
  而唐济也是为了讨田嬅欢心,故去夺了赵昭一枚发钗。
  这举动虽颇为下流,却使得田嬅为之心动。
  薛凝之前自然知晓这个故事,那时这个故事不过是案情的一部分。
  而今见着赵昭真人了,薛凝才有些可惜。
  可惜这般美人,无端成为唐济、田嬅两人play一部分,平白受了惊吓。
  幸喜赵昭虽似受了惊吓,却是安然无恙。
  赵昭身边的领路宫娥也暗暗摸摸手腕,上头套了一个分量极足的金镯子。
  那宫娥欢喜之极,心里亦忍不住感慨,清淑郡君还是这般的大方,出手一向阔绰。
  亦难怪宫里上下,都说赵昭这个清淑郡君的好。
  想起从前传言,宫娥也禁不住替赵昭惋惜。
  上次赵昭回京,据说是宫里有意笼络,想给赵昭说门亲事。那时传言要让赵昭嫁给裴无忌,结两姓之好。
  宫里面传言也未必是虚言,只是不知晓为什么,后来便无下文。
  便有人说是因裴少君性子古怪,素来又不近女色,乃至于不愿意结这个好。
  赵昭绝色,裴无忌亦是绝色。
  但男子也不能仅仅脸好看,事业也应该很紧要,那时裴无忌看着还没什么事业。故如此比较,倒显得裴无忌有些作。
  谁想而今裴少君事业起来了,身边也添了个人。
  那位薛郡君名声鹊起,也就这一年多光景,也跟裴少君出入亲密,裴后似也乐见其成。
  如此相比,也未免显得赵昭运气太差。
  赵昭打量得倒是颇为仔细,看着这位薛娘子跟裴无忌共乘一骑。
  上车时,裴无忌主动伸出手,由着薛凝手掌握住手臂借力一把,又飞快松开。
  按赵昭来看,虽算不得多亲昵,但彼此间也确实颇为熟悉。
  赵昭也听着一旁宫娥感慨:“虽同为郡君,不过薛娘子养于宁川侯府,宁川侯府对她不上心,未免将薛娘子给耽搁了。这学问和礼仪,自然跟不上。”
  话倒是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就是薛凝比不上赵昭意思。
  赵昭一愕,忽而失笑:“说到从前旧闻,本来没什么事,最尴尬是本也无心,却不免惹来旁人同情。”
  她瞧着自己水润雪白手指:“这同情以及可惜,有时才最是伤人。”
  那宫娥面颊一红,亦不好再多言。
  这厢薛凝上了马车,跟裴无忌共乘一车。
  这男女间的拉扯最是微妙。
  本来薛凝过生日时两人进了一步,而今裴无忌倒是有些别扭,连带着薛凝也有点儿不自在。
  也不是裴无忌显得冷,这其中微妙处,薛凝也说不上来。
  薛凝脑子里搜刮,想要不说说案子?
  她开口:“皇后娘娘有心查案子,想来玄隐署也早就备好卷宗?”
  裴无忌轻摇头:“其实我也是今日招入宫方才知晓姑母意思,不过,收集卷宗也不难。”
  薛凝也想到竟是如此,只能去寻别的话头。
  裴无忌想了想,倒是主动开了口:“那日宫变,我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有没有吓着你?”
  裴无忌目光里蕴含几分探究,探究中有这在意。
  他担心薛凝介意自己凶样子,故略有些别扭。
  薛凝伸出手,飞快握了裴无忌手掌一下,又飞快松开。
  “验过那么些尸首,我胆子没那么小。”
  裴无忌脱口而出:“我想也是。”
  两人目光对视,都忍不住笑起来,方才那点儿说不出的别扭也是烟消云散。
  那日宫变,裴无忌连续三日不眠不休,一直未曾睡觉。
  直到京城彻底安宁,他才被打发回去休息。
  他是爱干净爱漂亮性子,从前对衣衫打扮极是讲究。那一身血淋淋衣衫换下来时,裴无忌却才觉衣衫一股子酸臭味道,他忽而极是嫌恶。
  仆从服侍他沐浴时,他似还未抽离,冷冷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想着薛凝,阿凝亲眼见着自己这副样子。
  然后他胃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他不知薛凝会不会介意。
  而今薛凝说得轻描淡写,他也不自禁放松。
  哪怕宫变几日前已结束,裴无忌却犹自处于一片近乎应激绷紧中。直到此时此刻,自己与薛凝共乘一车,他仿佛才有几分实感。
  他已沐浴过,眼前少女是真实的,干净的带着淡淡甜香。
  这几日裴无忌总是想他,心底也伸出几分贪婪之意。
  薛凝已主动握过他手掌两次,生日一次,现在一次,裴无忌都记得数。
  而今裴无忌倒是主动起来,伸出手握住薛凝的手。
  薛凝脸蛋儿很俊俏,生着一双漂亮杏眼,除了脸蛋少几分血色,几乎没一处不好。
  裴无忌看着也觉得薛凝胖些了。
  他忽而生出一种渴望以及冲动,想要吻遍薛凝全身。
  与薛凝一道就是香甜美梦,使得他能远离那些征战杀伐。
  裴无忌凑过脸去,认真渴望的看着薛凝,薛凝应当明白他意思。那么就看薛凝愿意还是不愿意。
  薛凝当然也看了出来,
  也不是说不愿意,但又有点儿害羞。
  她凑过去,用额头碰了下裴无忌唇瓣,让裴无忌的吻落在自己额头上。
  如蜻蜓点水,来去飞快。
  薛凝已将手掌抽了出来了,两人都没说话,心跳得像是打鼓。
  好半天,薛凝仍觉十分尴尬,尴尬得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腔子里了。
  她亟待说些别的话题,可暂且又没有案情可供讨论。
  心思纷乱间,薛凝也不免脱口而出:“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何讨厌越郎君?”
  话一出口,薛凝就忍不住想咬自己舌头。
  这样处境,这般气氛,提越止似并不好。
  可话也已经说出来了。
  裴无忌一愕,薛凝这些话也勾起他的一些回忆。
  从前裴无忌四下游历,也不单单是玩儿,也会暗暗做些事,收罗些情报。
  在裴无忌正式得到官爵前,亦是有所历练。
  当初汝阴侯心存怨怼,不满裴后,指责后宫干政。
  实则是不满朝廷推恩,借攻击裴后,以此发泄布满。汝阴侯不但自己不满,还有暗暗私结党羽,以此勾连。
  后朝廷责令诸侯离开侯国,居于夏京,朝廷拨款修建华美大宅,又会令人将封地税收送至京城。
  汝阴侯不乐意,他请旨永镇西南,替朝廷戍边。
  暗暗却有人唆使其庶子做反,告发其父私藏甲兵,有不臣之心。
  以子杀父,用亲父头颅换取朝廷恩赏。
  毕竟若不推恩,爵位以及大半家业都属于嫡长子,庶子却所得微薄,极有可能堕入平民阶级。
  如此一来,因这份不甘心,亦免不得骨肉相残。
  但其实告发汝阴侯的庶子夏侯通其实颇为犹豫。
  以子谋父性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这个坎儿。
  汝阴侯并不是个很糟糕的父亲,无论嫡庶,他会教孩子骑射,使其好好念书,时不时还考察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