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不用说是捉奸这么难听吧。”居尘捂了捂脸,假意眼眶有些发痒,揉了揉眼睛,通过指尖的缝隙,觑了一眼宋觅。
  她不看还好,视线一过去,男人若有所感,直勾勾朝她瞟了过来。
  “当时那场面可不就像吗?”卢枫在一旁笑了个不停。
  居尘觉得他醉的实在厉害,迫不及待喊了声“小二”,心如死灰地催了下醒酒汤。
  “哎,我没事。”卢枫摆了摆手。
  居尘坚定道:“不,你醉了。”
  店小二很明事理,即刻就把醒酒汤端了上来,顺带同居尘禀告,楼下有人找她。
  居尘确实需要吹个风冷静一下,也不问来者何人,同他俩点头示意了下,急急忙忙就下了楼。
  她再也不想承接男人那道冰冰凉却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视线了。
  雅间门砰地从外关上,卢枫看着她的背影,不免忧心忡忡道:“居尘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被人推下水都不记得,这样到了太后身边可怎么办,能办得好差事吗?”
  他只是随口呢喃,自个瞎操心,也没期待有人回答。
  宋觅默然片刻,敲了敲桌前,“你的醒酒汤要凉了。”
  居尘提裙迈下阶梯,李婉瑜站在了楼下,居尘缓步上前,头一回感觉她这张脸,也没有那么厌欠。
  可一想到方才的种种,居尘又有些生无可恋。
  李婉瑜说是来找她,目光不住往楼上瞧,“大姐姐怎么在这里?楼上是谁?邀你的不是卢三姑娘吗?”
  居尘看她一眼,李婉瑜挺起腰杆,“我可没故意打听你的去向,只是恰巧在门口撞见了卢家的马车。所以,上面的是谁?”
  “卢二公子。我们在叙旧。”
  “还有呢?”
  李婉瑜目光一直朝着卢枫旁边男子张望,居尘冷笑道:“你不是去参加宫宴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婉瑜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怎么,世子允没看上你?”
  李婉瑜立即辩驳,“又不是单没看上我!”
  今夜宫宴,宋允根本就没来。
  李婉瑜耷拉了下脑袋,目光又忍不住朝楼上看去。
  居尘没心思同她多费口舌,张手朝她眼前一晃,挡住她的视线,“天快黑了,小姑娘家家的少在外头瞎逛,赶紧回家。”
  李婉瑜努起嘴来,从来不服她的说教。说她瞎逛,那她还大晚上同外男吃饭呢。
  要不是大梁朝民风日渐开放,太后娘娘又屡屡出台支持男女平等的政策,大姐姐的行为,根本就是有伤风化。
  可居尘压根不搭理她,转身就走了。
  李婉瑜又不好跟上去,只
  能朝着她的背影冷哼,莫名觉得,她这向来倨傲的大姐姐,那一抹翩跹的背影,竟然有点沮丧。
  居尘迈上台阶,长呼了一口气,心绪逐渐平复。算了,她以前名声确实不好,慢慢修正吧。
  居尘勉力勾起唇角,再回到包厢,发现卢枫已经靠在桌上睡着了。
  鼓楼的一壶醒酒汤喝下去,先是睡一觉。
  宋觅重新拉开椅子,叫她坐下再吃一会,居尘见他已经放了竹箸,便说自己也吃饱了。
  宋觅也没勉强,将卢枫往肩上一抬,下楼之后,抢在居尘前面付了钱。
  刚付完钱出门,卢枫就睁开了眼。要不是他当真是豪门贵族,居尘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装的,就是不想结账。
  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灯笼上描着卢字。
  宋觅将卢枫送上车,居尘跟在他俩身后,看见卢枫弯腰上了车,开口作别。
  卢枫连忙掀开了车窗的幔帐,探出一张俊脸,请她上车,“我送你回去吧。”
  不待居尘回应,宋觅不疾不徐伸出了一只手,拦在他俩中间,“我会送她回去。”
  卢枫愕然,从来没想到宋觅还会愿意做这样的好人。
  “要不还是我送吧。”卢枫想了想道。
  他这兄弟从来不习惯和女子坐一辆车,他不想因为他的事情委屈了他。
  宋觅道:“你喝醉了,不安全。”
  卢枫不由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会担心我。”
  宋觅蹙起眉稍,指向了居尘,“我的意思是,她不安全。”
  卢枫:“……”
  紧接着在他身后,又来了一辆马车。
  车前的白马又高又俊,根本无需车夫的牵引,目光亮晶晶朝着宋觅而来,掠过居尘时,瞥了她一下,转过另一厢,直接忽视了卢枫。
  卢枫忍不住嗤了声,“徵之,我们俩都认识十几年了吧,小白怎么还跟不认识我一样,是不是你没教好。不过,它居然会看美女了。”
  宋觅淡声道:“它从来不看美女。”
  它只是会看她。
  卢枫愣了一下,摇头失笑:“人姑娘还在呢,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居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话音甫落,卢枫转过头,只见居尘已经轻车驾熟掀开了白马后方的车帘,回头迎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微微露出一点笑,同他说“路上小心”。
  卢枫:“……”
  只能说,男人果然是长得越好,女人越有包容心。
  卢枫叫宋觅一定要把居尘毫发无伤送回家,宋觅替他的车夫拍了下马背,好将他赶紧带走,“用你说。”
  --
  马车轱辘轱辘,缓缓行驶在朱雀大街上。
  也不知是不是居尘的错觉,总觉得今夜的白马兄,步履尤其从容,从容到甚至不像是想送她回家,而是带着他俩在月光下散步。
  两人也算有些日子没见,她知道他这阵子忙,并没有去打扰他。
  眼下偶然相遇,居尘按耐不住想同他说话的心思,却一时没想出好的开头,只想到方才是宋觅付的钱,便不好意思道:“刚刚让你破费了。”
  宋觅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让卢枫付,就不破费了?”
  居尘顿了顿,后知后觉这个话茬子委实开得有点烂。
  其实卢枫方才对她的指控,并没有半句虚言。居尘的确很有异性缘,她自己也很早就从那些一错不错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也很快就学会了什么样的笑容,什么样恰到好处的眼神,最容易俘获男子芳心,既不献媚,又威力无穷。
  即使仅限于撩拨,她也曾无往不利。可不知为何,她每次到了他这里,就显得十分笨嘴拙舌。
  居尘嗫喏好久,才理顺了舌尖,让它不要心急,好好解释了自己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递给她帖子的,真的是卢芸。
  宋觅早有耳闻卢三姑娘跟她哥哥一个脾性,最喜欢的就是瞎操心,她会做这样乱点鸳鸯谱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只是对象是居尘,多多少少有点触到了他的霉头。
  他心中略有不快,神色难免冷了不少,即使并不明显,居尘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而她以为他是不在意,神色才如此冷淡。
  联想到今日在鼓楼里的画面,居尘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她之前同他一夜风流的举止,本就算不得好印象,居尘想也不用想都知道。原想着这辈子洗心革面,做一个柔情淑女,至少能让他慢慢发现,她只是对他一个人这样。
  可如今他已经听说了她以前的种种劣迹。
  她要跟他解释吗?他会不会觉得她在狡辩?都怪她以前太任性了,也没留个好名声。现在想圆都圆不回来。
  李居尘,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居尘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声,唇角还是努力保持了笑意,同他善解人意道:“其实,你不用特意送我的,卢二哥哥喝醉了,更不安全。”
  居尘想着卢枫是他好兄弟,他肯定是担心他的。
  宋觅抬起眼,“卢二哥哥?”
  居尘错愕,连忙摆手,“我没有套近乎的意思,我小时候是这么喊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是,我,我……”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呢。
  居尘张了张嘴,上下牙齿打架了许久,最后只能哭丧道:“我俩真的没那么熟……”
  宋觅见她都快哭了,难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太严肃,吓到了她,缓声道:“他是红袖坊的常客,那儿的酒难不倒他。”
  居尘乖乖嗯了声。
  宋觅看她一眼,“今天,我去红袖坊是为了……”
  居尘当然知道他是奉密诏去查案,不想他违背圣意,泄露机密,及时打断他,“不用解释,我理解的。”
  “你理解?”
  只见居尘的神色笃定,看着他的目光尤其真切,“这种事很正常的。”
  “很正常?”
  居尘狠狠点了点头。
  卢二今日已经把她的形象败光了,她当然要显得更为大度一些,总不能让他觉得她已经作风不正,还爱访三问四,寻根究底,根本是个麻烦,以后不愿意同她处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