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机吓了一跳,“傅先生?”
  惊吓使他突兀又失礼地转过头。
  却见傅先生只着熨帖的马甲与衬衣,礼服外套被顺从地整理好,此刻正搭在腕侧。
  “嗯。”傅知白嗓音低醇地应了声。
  下一秒,他从车门处取出一把墨色长柄直伞。
  “我去吧!”司机说话声音都变了调。
  “不必。”傅知白言简意赅。
  司机就这么骇然着,看傅知白优雅下车,撑开伞,迈着长腿一步步走向浑身都带着破碎的女孩。
  ......
  初雪漫天降落。
  落在南惜裸.露的肌肤上,从融为剔透液体,到直接在肌肤上呈原型雪花状停留。
  是该觉得寒冷的,可大概是心痛的感觉超过了肌肤知觉,南惜竟然没有感觉。
  她就那么遥遥地望向酒店内,只是疑惑,人心,是可以变得如此迅速的吗?
  直到远方车灯骤亮,打断她的思绪与痛苦。
  习惯了黑暗的双眼略微不适地眯起,南惜看向唯一的亮光处。
  世界陷入寂静的黑暗,雪温柔而无声,在天穹与夜色融成一片的暗黑中,纯白蝴蝶般翩翩起舞。
  男人长身如玉,身影被逆光与飘雪融成的背景剪裁出清晰的轮廓。
  他一步步靠近。
  来人气场强大,皮鞋脚步声逐渐明显,南惜仿佛感觉到,自己刚刚凝固住的心脏,重新随着他脚步声的节奏,逐渐无声地开始跳动。
  傅知白在南惜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
  南惜隔着飘舞的雪花看向男人的面孔,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她一时有些愣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后知后觉到寒风凌雪的功力,颤抖着缓缓收紧双臂。
  风雪自四面八方而来。
  铺天盖地的凌冽寒意令南惜觉得无从躲藏。
  脑后沉沉钝痛随着寒意一同后知后觉地袭来,南惜难受地拧起细眉。
  今晚发生的事颠覆了她从前的认知,像是将她从前的世界一百八十度翻转,令她已无力开口询问眼前人,为何在她面前停留?
  混沌思索间,头顶风雪被黑伞遮掩,被雪花沾染到鸦羽睫毛都不曾有反应的人,忽地,眼睫翕动。
  没给她更多反应的时间,下一秒,颇有重量的外套便将她笼罩。
  转瞬之间,四周再无寒意。
  南惜微微颔首,终于看向伞檐下的脸,男人是西方骨东方皮,明明轮廓英武,却偏有双狭长的潋滟眼。
  潋滟眼当配多情神,可他眼眸中却只蕴涵着矜贵的温和,并无半点多余感情。
  仿佛只是一时好心。
  他倾身靠向自己,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的气场震得不敢挪动,耳侧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南惜有些懵然。
  片刻后,听到他嗓音轻缓,温文尔雅地开口:
  “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南惜干干地吞咽了下,不知该如何向眼前气质矜贵的陌生人,解释自己现在糟糕的情况。
  库里南不知何时无声行驶到面前,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傅知白退后半步,他微笑着,举止风雅而绅士地邀请面前的女士:
  “要不要上我的车,允许我送你回家?”
  一般情况下,在这样寒冷的夜色里,南惜是不敢轻易上陌生人的车的。
  可眼前男人周身质感非凡的服装,与他身上藏不住的矜贵温和的气质,都让南惜感觉,安全。
  况且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无论以哪种方式。
  南惜侧首,将眼神短暂地在酒店内落了一眼后收回,然后轻声对身前的人道谢,就着他邀请的手势,进入后座。
  终于上车,司机悬在心上的石头才正式落地。
  他赶紧接过傅知白手中的直柄伞,有些急切地提醒道:“傅先生——”
  其实他今天的行为有些逾距,先生没有让他开车到面前,他却自己开了过来。
  但他实在不敢再等,如此寒冷的天,先生只穿着马甲和衬衣,他擎的伞,全遮蔽住了女孩的风雪,可他的衬衣背后,早已被雪洇湿。
  傅知白微看向紧张的司机,在礼貌地道谢后,风度翩翩从另一侧车门上车。
  车内与外界仿若两个世界,温暖如春。
  南惜上车后不自觉拢紧西装,大抵是寒风冻僵了鼻尖,使得嗅觉失灵,现在春风拂面,嗅觉慢慢恢复。
  她周身都萦绕着一种神秘的烟感香气,给人一种阅尽浮华后沉淀出的成熟感,其间夹杂着缥缈的黑檀木味,给成熟感中又增添了几分干燥温暖的安全感。
  优雅而富有内涵。
  南惜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受到一点不适应的压力,她垂着头,略缩了下脚。
  脚底铺满北极白色的羊毛地毯,她不动还好,一动,小巧脚尖挪开的羊毛地毯上,立刻出现一点明显的污渍。
  南惜僵了一瞬,顿时感觉头疼得愈加厉害。
  对面的车门在这一刻开启,下一瞬,是比刚才更强烈的沉稳香气袭来。
  南惜偏过头,不动还好,一动,脑袋更是昏沉得可怕,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因为发着高烧,眼眸蕴含着盈盈水光。
  傅知白在对上她视线的那刻,微怔。
  女人眼眸中的情绪,着实楚楚。
  他捕捉到上车前她的目光,视线跟着看去,即刻了然。
  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傅知白将长腿挪了下位置。
  皮鞋在北极白羊毛毯上印出清晰的深色印迹。
  原本干净无瑕的洁白地毯,瞬间肮脏。
  南惜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傅知白脚印的那刻松懈下来,发烧引发出的剧烈头疼卷土重来,眼皮变得沉重,她再无力气抵抗,不堪重负阖眸,转瞬间全无知觉。
  司机还在驾驶舱等待第一次上傅知白车的女士报出地址。
  然而一分钟过去,后座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声音。
  不敢去看后视镜,他只能盯着挡风玻璃,竖起耳朵欣赏初雪。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傅先生沉声开口:“回御园。”
  第3章 我们分手吧
  03我们分手吧
  发烧后遗症与醉酒后遗症没什么区别。
  南惜在昏沉中感觉自己浑身都没力气,但周身异常的温暖,令她即使眼皮沉重,也要费力睁开眼。
  入眼是浅灰绿铃兰水晶床幔,她动作缓慢地从铺着雪白蕾丝花边床单的柔软床铺上坐起,有些呆滞。
  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毕竟早已习惯睁开眼看到泛黄斑驳的掉皮天花板,与北城室内暖气不足的干冷。
  她抬手揉了揉眼,眼皮上的触觉告诉她,并不是梦。
  南惜下床,细花镶嵌工艺的木床下铺着一
  大块北极白羊毛地毯,触感十分熟悉。
  记忆在这一刻悉数回炉,昨晚那阵痛彻心扉之后,她隐约记得是位好心人要送自己回家,而她应当是在晕过去前,忘记告诉对方自己的地址。
  南惜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晕过去了,也庆幸对方是位好人。
  不然以她昨天的糟糕状态,回去面对段灼,无论是争吵或假装没看见,对她而言都是很残忍的事。
  想到昨晚,南惜眸光微暗。
  她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向窗台,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窗外的景象却令她一窒。
  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景致,左边是水域面积大到可以划船的湖,鹅卵石的车道两旁种满了棕榈树,车道延伸至门口,一座巨大的喷泉坐落于中间。
  虽然知道昨晚的好心人非富即贵,但她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泼天的富贵。
  卧室门被敲三下,轻而快,大概是以为她还在睡,南惜还没回过神来,门便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南惜与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的人恰好对上视线。
  来人穿着黑白配色的女佣服,看到南惜站在窗前,一顿,“小姐,您醒了。”
  “嗯......”南惜不太习惯被人用如此尊敬的语气称为小姐,她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女佣推开门,南惜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
  两人打扮一样,年龄相仿,后面那位手里端着铜鎏金手绘彩瓷托盘。
  “您刚退烧,喝点蜂蜜水润润喉吧。”
  /:.
  端着托盘的女佣走向她,前面那位则走向木床开始整理床铺。
  本来就是在别人家借住了一晚,南惜做不到自得地让女佣照顾自己,连忙接过送上来的蜂蜜水,准备去整理床铺,却被身边的女佣拦住。
  女佣笑起来很甜,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天真的好奇,毕竟她是傅先生第一个带回御园的女人。
  “照顾好您是我们的工作,您不用介怀。”
  明明感觉是同龄人,却被称呼为“您”,南惜不太习惯,“叫我南惜就好,不用用尊称。”
  反正她也只是短暂地在这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