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晋昭却笑了,看向林羽:“我不是说了,这刀送你,以作杀妖奖赏?况且我一个文官,此刀在我这,没有用武之地。”
  林羽摇头,执意还刀:“根本就没有海妖。我一个女子,要刀也没有用。”
  晋昭指尖轻搭刀鞘,却没有将刀收入手中,她道:“你真觉得,女子要刀没用?”
  林羽沉默。
  晋昭笑道:“你很聪明,若是来日只是相夫教子、居于人下,可惜了。”
  林羽苦笑起来:“瞧您说的,女子生来便在人下,不相夫教子?十里八乡的唾沫星子能淹死我。”
  迎着渐渐明朗的日光,晋昭看着林羽,道:“你是替龙王传过令的人,谁敢多说你半句?”
  此话一出,林羽顿时像是被点醒,她看向晋昭,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晋昭轻扯缰绳,纵马前行。
  “多谢你前来送我,这刀你留着,我期待她来日出鞘的时刻。”
  林羽眼神微动,看向晋昭的背影。
  晋昭也不再多言,手握缰绳,轻甩马鞭。
  “驾!”
  风挟山林向后飞掠,晋昭一行疾驰而去,锦州的一切,被甩在了身后。
  而道上的林羽,此刻怔然坐在马背上,日光之下,她看着手心刀刃,半晌无言。
  *
  一行人日夜兼程,连奔数日,终于在快到禹州时,看见了一处酒家。
  两名副使终于大发慈悲,翻身下马:“今个儿先歇息吧。”
  傅泉总算松了口气。
  可一旁的晋昭却仍坐在马上,没有下来,显然,她并没有多高兴。
  “怎么了?大人”傅泉回头,看向晋昭,眼底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您不累吗?”
  晋昭无言,抬头看着头顶旗帜。
  风声凛然,卷得灰旗飘扬,一个“风”字赫然在上。
  风间酒家,这是凌风阁的产业。
  晋昭实在是怕极了张期的唠叨,若是两名副使还在,她真恨不得调转马头就跑。
  傅泉“好心”地帮她按着马鞍,嘴角笑意愈深:“大人,下马吧。”
  晋昭冷冷瞪了眼傅泉,一把将马鞭按在他怀里:“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傅泉耸肩,像是在嘲笑晋昭:想跟着玄鹰司的人蒙混过关?就算她进了宫,张先生也能混进太医院给她诊脉。
  晋昭一声叹息,硬着头皮走入酒馆,抬头便迎上了扶微真切的笑容。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晋昭唇角抽了抽,一边的副使财大气粗:“四间上房。”
  晋昭看向说话的那名副使,显然有些惊讶。
  刘庭笙扬了扬眉:“看什么?要住就住最好的,爷有的是钱。”
  另一名副使无奈地杵了下他:“你忘了总司大人怎么说的了?别找死。”
  “大人又不在,你紧张什么?”刘庭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头对扶微道,“你们这的招牌菜,来一桌,碎玉青来一壶。”
  “是!”扶微笑容谄媚,装得像模像样,“奴家这就下去安排!”
  晋昭随着刘庭笙二人落座,眼眸无声扫过柜台后的人。
  疏罗易过容,但眼神里还流露着对晋昭的同情,轻轻摇了摇头。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堂中仍能感受到炽烈的火气。
  可晋昭坐在板凳上,只觉着浑身冰冷,如芒在背。
  这张大夫自打去了青州后,不知怎的,忽然对她的病情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大有逼着晋昭长命百岁的意思。
  “菜来了!”
  扶微身姿轻盈,三两下便将桌面布好,离去的时候还不忘冲着晋昭笑一下。
  这一幕落在了刘庭笙眼中,显然就变了味。
  “这长得好看就是好。”酒水入杯,刘庭笙轻捏杯壁,笑得意味深长,“晋大人可真是处处留情……”
  晋昭却没心思理会刘庭笙的调侃,握起筷子闷头吃饭。
  瞧着晋昭动也不动手边的酒杯,吃饭就是细嚼慢咽,荤腥油腻一概不动,只可着面前的青菜一个劲的夹。
  刘庭笙挑了挑眉,轻声嘲笑道:“吃饭跟个小姑娘似的。”
  晋昭却没有反驳,虽知道临时抱佛脚也是无用。
  但有张期在这,她不想大鱼大肉、喝酒找死。
  第33章 归京(1)想来是肾虚
  “大人,怎的脸色这般差?”
  忽而,傅泉皱眉,似是真心关切,他看向晋昭:“可是接连数日奔波,有所不适?”
  晋昭只觉额角抽搐,二楼张期投下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此刻,她纵是没有不适,也得说难受了。
  晋昭抿抿唇,勉强一笑:“确实,头晕得很。”
  刘庭笙闻言,皱眉道:“头晕?这没进城,我们可没空给你找大夫。”
  傅泉干咳两声,扶微闻声靠了过来。
  晋昭配合地揉揉额心,故作虚弱道:“也是无碍……休息一晚便好……”
  “客官可是不适?”
  扶微眼睛清亮,神色关怀:“奴家阿爷会些医术,可让他帮您瞧瞧?”
  一旁的刘庭笙盯着扶微,眼底笑意欲深,心道:这丫头可算是看上晋昭了。
  “行啊。”他叼起粒花生米,冲晋昭扬扬下巴,吊儿郎当道,“给他看看。”
  扶微顿时笑意盈目,仰头面向二楼,高声呼喊道:“阿爷!”
  “欸……来了来了……”
  二楼,静候已久的张期总算走了出来。
  他胡子雪白,颤颤巍巍扶着木杆下楼,怀里还不忘抱个符合人设的石珠算盘。
  “小翠……什么事啊?”
  老头子佝偻着背,眼珠混沌、双眼微眯,目光扫向桌前一行人。
  扶微声如莺雀,看向晋昭:“这位公子身子不适,想请您看看!”
  “哦?”
  张期弯腰,像是花了眼,看不清人似的,他靠近些晋昭:“那老夫替你诊诊脉?”
  晋昭身形僵硬,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端方的笑来:“那便劳烦您了。”
  桌面清开,晋昭伸手
  ,张期搭脉诊断。
  堂中良久无言。
  刘庭笙坐在桌边,依旧饮酒不停,眼睛时不时瞟向晋昭那边。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老头诊脉,似乎诊生气了。
  ……
  周遭静得可怕,还是另一名副使打破了这一僵持的氛围。
  “你别喝了。”付闻昔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下刘庭笙手上的酒杯,“你我公务在身,别到时候误了事。”
  可刘庭笙哪肯听他的,取回酒杯就继续喝:“无碍的,谁敢影响我玄……我们办事?”
  付闻昔沉默,虽说玄鹰司作为臭名远扬的天子剑,天下无人敢招惹,但如今身在外,谁敢说不会出些意外?
  刘庭笙最是看不惯付闻昔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半点不像个玄鹰使。
  “想不让我喝?行啊……”刘庭笙痞笑着拎起酒壶,替付闻昔满上酒,“你也来一杯,你喝了,我就听你的。”
  “你!”付闻昔恼怒,“你这是想拖我下水?别忘了,我们此次可是随姚大人来的!”
  “欸——”刘庭笙摆手,目光不动声色望向门外,大声道:“大人如今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远,如今就你我二人,破次戒又如何!”
  一旁的晋昭冷眼看着这二人唱双簧,又看了眼门边守着待客的扶微。
  谁说好戏只能台上看?瞧这堂中,真是左右各搭一场大戏。
  “也不是什么大病。”张期终于收回了手,盯着晋昭,眼神幽幽,“平日酒肉不断,到了夜里也不歇息,身子自然就亏了。”
  “老夫瞧你面色苍白,瘦骨嶙峋,脉象沉迟,想来是肾虚。”
  “噗——”
  一旁的傅泉一时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晋昭握着手腕处衣袖,无言以对。
  可张期心情不大好,冷眼看向傅泉:“你也不必笑话她,我瞧着你也是脸色发黑,操劳过度之相。”
  傅泉顿时哑了声,不再说话。
  一旁的刘庭笙面色酡红,有了醉相,看向晋昭,调笑道:“看来晋大人在锦州,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一旁的付闻昔皱着眉扯他:“让你少喝点,如今这醉了,妨碍公务如何是好?教大人发现,定是好一顿鞭子!”
  张期没看刘庭笙二人,只盯着晋昭,语气冷硬道:“你这病,虽说医之无用,但平日还是要好生养着,或可延年益寿。”
  晋昭低头应是。
  张期一声冷哼,根本不信她会听:“老夫不知你是要去干什么的。但有一条,要记着,无论要去哪里,得有命,才走得下去。”
  晋昭点头,屋外忽然走入三名中年人。
  “来桌酒菜!”
  扶微、疏罗顿时前后忙活起来。
  张期面色愈冷:“平日少思虑,心态放好些,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年纪轻轻的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