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祁王从她手里拿过弓,一寸一寸地看。
  “我不喜欢依附他人的弱者。”
  “嗯?”
  祁王:“当年,我娘若是听我外祖父教导,原本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但是她放弃了,自她嫁给我父皇后,余生都在他的操控下过活,直到死。”
  突然听到皇室密辛,顾佑安依然只能保持沉默。
  弓重新
  交到她手中,他道:“女子生之多艰,也不是完全无路可走,我母亲若是有你三分坚韧自立,也不会痛苦一生。”
  顾佑安握着弓,手指一寸寸抚摸过细密的木纹,她好似,明白了一部分他。
  第51章 心动借口
  顾佑安一直以来的直觉,祁王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可他上次送她长弓,这次又来她家后山打猎偶遇,跟她谈到她的母亲,句句称我,字字意有所指。
  他的眼底全是她的脸,顾佑安感觉她的心跳乱了一瞬,是心动。
  “顾小娘子,请教尊姓大名。”
  “顾佑安。”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可他偏要在她面前尊之又重地问一句,顾佑安被他那张脸,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眸子捕捉捆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自己的姓名。
  答了他的话,顾佑安又懊恼,这人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他在有目的地引诱她。
  她懊恼的模样叫他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佑安瞪他。
  祁王轻掩住嘴唇,抬头,看她时满眼笑意:“松江城里都说佑安聪慧稳重,没想到还会这般瞪人。”
  他称她佑安,是否太过放肆了些?
  他在笑话她,还是在调戏她?
  顾佑安脸颊升起了淡淡热意,他又说:“我姓周,名祁,你可知?”
  顾佑安点点头,松江城里谁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祁王右手背在腰后,抬脚往她跟前迈了一步:“我们今日算互通姓名了。”
  互通姓名,然后呢?
  顾佑安没有问出声,但他已经看出了她的疑问,他又笑道:“上回顾小娘子随杜夫人去天一观敬香,所求何事?可如愿了?”
  她还记得,她娘一求阖家平安顺遂,二求松江城风调雨顺,三求……老天爷给她赐一门好姻缘。
  她道:“如愿了大半吧。”
  只有她的好姻缘还没着落。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微微低头,道:“既如愿,合该挑个日子去还愿才是。顾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天一观?”
  顾佑安感觉他太靠近了些,往后退一步,恼道:“这是民女的私事,不须祁王殿下操心。”
  看出她不自在,他站直身体,稍稍离她远了一点,笑道:“上回在天一观的右侧门碰到顾小娘子,可惜那日没空闲,没能带你去桃园观赏,不过也无妨,秋日再去也可。再过些时日,山上的晚桃该成熟了,正是好时候。”
  天一观右侧的桃园,孟皇后不是葬在那边吗?他为何邀她去那里?
  被他注视着,两人都不说话。
  顾佑安移开眼睛,脑子突然清醒了,他问她的名,又拐着弯带她去见他的母亲,这是……顾佑安突然脸色爆红。
  “你……”放肆!
  观察她的反应,他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可怜,道:“我无父无母,也无其他能为我做主的长辈,这种事,只能自己来,若是冒犯了顾小娘子,我道歉!”
  顾佑安后退一步,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跟她挑明,这不合规矩,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想到两人之间的差别,顾佑安脸上的红晕缓缓褪去,润泽含光的眸子逐渐冷凝起来。
  “祁王,你我身份有别……”
  不等她说完,他温声打断她:“孟家,袁家,松江城里所有人家的小姐,都跟我身份有别。”
  顾佑安不明白他是何意。
  他笑着道:“在松江城里,若是论身份,我娶谁都是低娶,谁嫁我都是高嫁,身份有别还值得说道吗?”
  “你怕什么?”祁王句句紧逼:“我知你心,你不是在乎身份之别的人。”
  大周朝这样的地方,身居高位之人掌握生杀予夺大权,她费心费力谋算几年,才成为松江城药行的行首,才掌握了一点小小的权力,才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是不满足的,她还会继续往上走,她想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他,他若是知道她也想要掌权,她会借他的身份攫取权力,他对她这点好感只怕会消失殆尽,现实的沟壑叫她清醒。
  他又问:“你在怕什么?”
  “你看错我了,我在乎身份之别。”
  怕自己再被他的脸蛊惑,顾佑安转身不看他,道:“我家小门小户,属实高攀不起。我同父母说了,以后给去寻个模样好又听话的小书生,我做我的买卖,他读他的书,他爱我敬我,家中无小妾通房之流气我,这样安稳过一生也不错。”
  祁王冷了声:“你怎知我不会……”
  出于尊重,那话不好出口,他缓了声又道:“我王府内也无小妾通房之流。”
  两人对视,顾佑安知道他不相信她说的话。
  聪明人本就难糊弄,偏生这还是个长相合她心意,又意志坚定的聪明人,更加难糊弄。
  她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是真话,但是不是她心底最主要的顾虑。
  山风吹拂着,男女之间互生的情愫飘散殆尽,明明还是烈日当头,两人之间气氛却分外冷淡。
  “我不信!”
  祁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侧首瞧她:“重阳宴再见。”
  这回,他真的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菊站的脚麻了,试探着问道:“小姐,咱们也走?”
  “走吧,再不回去天就晚了。”
  顾佑安回家,进门就听到屋里叮叮咚咚杂乱作响的琴音,顾佑安没有心情关心妹妹手指头受罪,她回屋换了身衣裳,就去屋檐下坐着吹风。
  杜氏在厨房跟杨婆说话,杜氏忽然大笑,一会儿从厨房出来,站在厨房门口问:“安安呐,今儿可打到野鸡啦?”
  顾佑安摇头:“没。”
  杜氏又进厨房跟杨婆说话:“没有野鸡,还是去后头抓只老母鸡宰了炖汤吧,今儿就馋一口鸡汤馄饨。”
  杨婆应了声,小步快走去后头鸡笼里抓了只老母鸡宰了,又是一顿忙活。待天上五彩斑斓的晚霞飘到头顶时,鸡汤的香味唤醒了她。
  “安安呐,吃晚食了!”
  “来了!”
  阿萱听得娘叫吃晚食了,丢开琴就欢喜跑出来:“今天吃啥呀?”
  顾佑安一把抓住她:“先洗手去。”
  说话间,魏嫂子端来水,姐妹俩洗了手准备用晚食。
  姐妹俩进屋刚坐下,杜氏就给两个女儿盛鸡汤:“多吃点,最好别剩下,天儿热了也存不住。”
  顾佑安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鸡汤,吃了几个馄饨就放下了。
  “安安不饿?”
  “嗯,天儿热,没胃口。”
  杜氏道:“没胃口呀,一会儿叫人煮一锅粥,放凉了吃一碗?”
  顾佑安说不用。
  阿萱大口喝汤,咽下去才问:“姐姐不高兴呀。”
  杜氏闻言立刻看向大女儿:“这是怎么了?”
  小菊不敢吭声,悄悄退出门去。
  顾佑安笑道:“好端端的,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就是天气太热的,没胃口。”
  杜氏没看出什么来,见闺女这般,也笑道:“你是个闲不住的,若是嫌在家待着没意思,那就进城去,或是去山上各家走走,看看药材啥的。”
  杜氏说起胡家来:“菖蒲那孩子开春才成婚,上月他进城办事在南街上碰上,听说他媳妇儿怀孕三个月了,倒是快得很。”
  “是么,前几日见他没听他说。”
  “可能是忙忘了吧,今年年景不好,连我们这些有地的都担心,他们胡家住在山上又无地可种的,肯定更担忧了。好在今年收成还好,虚惊一场。”
  说到粮食,顾佑安打起精神来,也不知道东北军那边如何了。
  重阳节前一日,高金和郭素带着商队入关,还没走多远,碰上从洛阳去松江城的商队,听说朝廷的户部左侍郎上书,说今年西南边陲几省有水灾,西北干旱欠收,朝廷救灾艰难,望皇上裁撤部分军队份额,削减军饷开支。
  高金到底曾是知府家的公子,文武双修,他立刻就想到了这或许是朝廷针对东北军和祁王府找来的借口。
  高金立刻派人快马回松江城报信,报信的人还未回去,九月初九重阳节,孟家的重阳宴开始了。
  宴会布置在城西一处林子里,顾稳是三级官员,不叫压轴到,辰时初刻一家人就乘马车出城了。
  出城马车一辆接一辆,隔着帘子顾佑安都能听见外头少男少女们的欢笑声。
  阿萱坐不住,撩开帘子往外瞧,小丫头忽然兴奋指着后边道:“姐姐,那个紫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