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用担心我,我外公虽不在了,他老人家留下的人脉还在,轮不到张军耀武扬威。”顾佑安语气冷而锐利。
  当年她爸是这样的凤凰男,张军也是这样,顾佑安厌恶极了这种小人,当初她外公既然能收拾她身价上亿的爸爸,她如今也能收拾张军。
  “可你才考上,去单位上班也才半年,万一影响你工作怎么办?”柚子还是不放心。
  “我的事我知道安排,你玩儿你的吧。”
  顾佑安外公是个人精,她外婆是个颇有名声的老中医,打小在他们跟前长大,顾佑安看多了人情来往,心领神会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这些足够她在单位过得如鱼得水。
  再说了,她考公去的就是外公的单位,叔叔阿姨们看在外公的情面上,只要不是要紧的事,多少会护她几分。
  两人聊了会儿挂断电话,鸡窝里的公鸡扯着喉咙打鸣,顾佑安这里天亮了。
  窗外淡淡的晨雾随风飘扬,后院左边一块小菜地看不清楚,右边几棵果树看得隐隐约约,橘子和橙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最是显眼。
  站在窗边深呼吸,冬日的冷空气叫她从身到心都被唤醒。
  穿好羽绒服,顾佑安打算下楼去后院菜地里摘一把豌豆尖,早上煮馄饨吃。
  下楼时顾佑安心里念着外公外婆,他们在时,后院菜地都是他们在打理。去年外公去世,今年年初外婆也不在了,她在单位忙,今年入秋种冬菜,后院菜地全是柚子家给种的,豌豆苗、青菜头、莴笋、白菜、蒜苗这些家常菜都种了一小块。
  想事情想出神了,没注意脚下,下楼梯一个不小心踩空。
  完了!
  顾佑安还没摔地上,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梦里面脑袋撞柱子的场景。
  “砰!”
  顾佑安被惊醒。
  “醒了醒了,我的心肝儿啊,你真是吓死娘了。”
  杜氏好好的一个官夫人,这会儿头发凌乱,妆容斑驳,抱着醒来的女儿又是哭又是笑。
  “娘?”
  顾佑安看到这张熟悉又真实的脸,十多年了,此时她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顾佑安眼睛转来转去,继承自她父亲那一双锐利冷淡的凤眼清亮有神,完全不像以前呆傻的模样。
  杜氏愣住了,突然,她猛地把女儿搂怀里,搂得紧,顾佑安都被抱疼了,下意识想挣扎,一串串热泪滴到她脸上,顾佑安顿时不动了。
  这不是梦,是真的。
  顾佑安一声轻叹,就像火种一样,一下点燃了杜氏的情绪,杜氏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嘴里喊着老天爷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女儿的脸。
  二门口看守的守卫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互相交换眼色。
  里头动静那么大,那个傻小姐撞了脑袋,不会是人没了吧?
  人没了也好,傻傻愣愣得去流放,估计也不活不到松江城,早死早超生。
  杜氏哭得难以自抑,顾佑安安抚地拍拍她胳膊,心里想着她的家。
  一个闪念,顾佑安从杜氏怀里消失,她站在楼梯上,她原本穿在身上的羽绒服和衣裤等全部堆在地上。
  顾佑安低头看自己,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古代小姐的衣裳,鹅黄素景绣百蝶穿花的儒裙,手腕上戴一对福寿缠丝镯,她利落的锁骨发也成了及腰长发。
  轻触脑袋,撞了柱子的地方鼓着一个包,不小心碰到疼得她皱眉。
  顾佑安快步下楼推门出去,后院还是那个后院,果子还在枝头,鸡鸭还叫着。
  顾佑安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她家的房子和院子一切如旧,但是这一切都被白雾笼罩,院子外头的景色她看不到一点。
  顾佑安想走出院子,被雾挡住了脚步。
  她念着娘,一转身,又回到杜氏怀里。
  杜氏眼睁睁看到女儿消失,又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件玄色厚褥,这是怎么回事?
  女儿失而复得,杜氏涕泪横流,抱着女儿又大哭起来。
  顾佑安又一次消失,再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个刚从后院橘子树上摘下来的橘子,杜氏吓了一跳,说话都颤抖起来。
  “老天爷啊!”
  这才中秋,哪里来的红桔?红桔还这般小?
  顾佑安看着手上的砂糖橘,终于确定,她穿越了!
  做了十几年的梦,竟然成真了!
  “安安,娘的安安,你别吓娘啊,娘受不住的!”
  顾佑安回搂住她娘:“不吓您,女儿回来了。”
  杜氏眼睛被泪水洗得亮若繁星,又是哭又是笑道:“那个老道到底有几分本事,说你魂魄齐全了就好了,没想到真是如此。”
  “安安你刚才把娘吓坏了,你去哪儿了?”
  顾佑安刚才试图带她娘进家里,进不去,只能她自己进去,想到家中此时艰难,不能再耽误,顾佑安立刻道:“娘,您听我说。”
  捡要紧的,顾佑安把她从小做梦的事,还有她穿越的事说给她娘听。杜氏听得连连点头。
  “安安说得没错,你梦里面的事情就是咱们家里的事,可见你前世今生都是我和你爹的女儿,老天爷叫咱们相见了。”
  “那我听到的流放……”也是真的?
  杜氏抹干眼泪,道:“当今皇上是先皇的嫡次孙,四年前先皇选太子,你爹联名举荐先皇幼子祁王殿下。当今皇上是个心眼小的,自他登基后清算了许多大臣,你爹早就料到咱们家有今天这一遭难。”
  “爹可做了准备?”
  顾佑安梦里面,她爹可是个十分聪敏的人。
  “做了准备,咱们家在外面的房产铺子都交给信得过的人经营,原本想等到今年过完年,正月里你过了生日,我带着你和你妹妹回益州老家躲一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顾佑安沉默,爹娘想等到她过完十五岁及笄生日再走,应该是为了她,指望她可能会神志清醒。
  爹娘怀抱着万一她能醒过来的渺茫希望,才会冒这么大的险。
  “你爹一介微末小官哪里斗得过皇帝,你别怕,有爹娘在呢,流放而已,咱们一家人只要好好的,吃点苦也不算什么。离了京城也好,只要撑到松江城,以后也不用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
  性命。”
  可……那是流放啊!
  从洛阳流放到松江城,这一路差役欺压且不说,山水迢迢,三千里路全靠他们走过去,风霜雨雪严相催,土匪强盗虎视眈眈。
  她都知道的事情,娘怎么会不知道呢?许多话在顾佑安心里转了好几遍,终究没说出来惹娘烦心。
  “娘。”
  顾佑安回头,她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小妹妹顾佑萱,无措地站在门口。
  “阿萱快过来,这是你姐姐啊。”
  杜氏红着眼睛招手,阿萱连忙跑过来扑到顾佑安怀里,杜氏抱着大女儿,大女儿抱着小女儿,母女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阿萱眨眨眼看着姐姐,顾佑安对她笑,阿萱拉着姐姐的手咧嘴大笑。
  小儿不识愁滋味呀。
  “娘,阿萱饿。”
  阿萱揉揉肚子,今日中午家中被围,这会儿已经快子时了,母女三人被关在屋里还没吃过饭。
  “怪娘,怪娘没想到。”
  今天下午发生太多事了,先是流放的事把杜氏打懵了,然后又是安安撞到头昏迷,她求守卫请大夫,却被赶了回来,她抱着大女儿急慌了头,小女儿哭闹到睡着她也顾不上。
  顾佑安抱着妹妹不让动:“娘,这会儿指望不上外头的守卫吧。”
  杜氏冷笑,外头那些人就等着他们一家赶紧流放,然后好趁着抄家趁火打劫,哪里有善心人。
  “今早厨娘送来一盒月饼,还在屋里放着,和着水吃一块,那个顶饱。”
  有的吃就赶紧吃,过了今日,以后只怕再吃不着了。
  冰冷的茶水,冷硬的月饼,顾佑安怕阿萱年纪小肠胃受不了,赶忙拉着她娘道:“不吃这个,咱们吃点软和的。”
  “哪里有……”
  杜氏话说到一半想到女儿刚才说的话,连忙说:“能拿出来?”
  顾佑安点点头,她手里还握着空间里拿出来的砂糖橘,肯定能拿出来。
  “娘,你和妹妹等等我。”
  顾佑安把手里得砂糖橘给她娘,抬脚往屏风后面跑,躲着妹妹,进了空间。
  “娘,姐姐去哪儿了?”
  “姐姐忙去了。”
  杜氏剥了小橘子,分给小女儿吃,她自己也尝了两瓣,还挺甜。
  杜氏左右环顾屋里,抱起小女儿放在矮榻上:“你坐在这儿别动,娘收拾东西。”
  “好,阿萱不动。”
  今儿下午,传旨的侍卫说要把他们家流放,却没把他们送进大牢,只把他们母女三人关在屋里。
  因两个女儿离不得人的,主院正房旁边两间耳房,杜氏给两个女儿住的,为了照看女儿方便,把两间耳房跟正房打通了,如今倒是方便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