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用,”傅凛川直接拒绝他,“你在这里也待了快半年了,现在人手不足,你一直给我打下手是浪费,你的经验足够独当一面了。”
  迪兰面露尴尬,傅凛川并不知道他这三个多月一次都没有随队外出过,当然给人包扎缝合处理伤口他不是不能做,是不太乐意,在这种环境下重复做这些活他觉得脏和累。
  李彦文则示意谢择星:“你先忙你的,一会儿有空就来给我搭把手。”
  谢择星爽快答应,打算先拍几张照片,之后就去医疗队帮忙。
  傅凛川也回头问:“择星,能不能来帮我?”
  “喂,你什么意思啊?”李彦文不满他的公然抢人,“先来后到好不好?”
  傅凛川冷冷瞅他一眼:“我先来,你后到。”
  李彦文:“……”你了不起。
  谢择星没参与他们的口舌之争,拿着相机和艾伦一起走开,先去拍摄之后撰稿要用的素材。
  傅凛川也开始工作,之后便一直忙碌,几乎没有停手的时候。
  下午时有个重伤员送来他这里,是个处于易感潮热期的alpha,因附近医院已经严重超负荷远转,这人的情况又会影响其他人,只能送来他们医疗队看还有没有得救。
  傅凛川检查过后发现他开膛破肚伤及内脏流血过多,也来不及送回基地医院了,必须现场进行手术。
  又是在帐篷搭建起的临时手术间内,傅凛川快速做着术前准备。迪兰主动进来帮忙,傅凛川一眼没看他,直接吩咐:“先给他注射双倍抑制剂。”
  迪兰匆忙上手。
  傅凛川抬头,凌厉目光落向他身后跟进来的摄影师,不客气地赶人:“出去,闲杂人等不许进来手术间,要拍去外面拍。”
  迪兰赶紧让对方先出去了。
  傅凛川冷声示意:“动作快点。”
  手术台上的alpha虽然重伤却未彻底昏迷,因易感期潮热而陷入狂躁中,手脚被约束带捆住依旧本能地在挣扎。
  迪兰手忙脚乱地给他注射抑制剂,这位大少爷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即便他自己是beta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却心理上排斥,手上动作不稳没将伤患按住,一个不慎在对方挣动间针头歪刺进皮下生生折断。
  迪兰惊得脱了手,傅凛川见状一步上前把人按住,快速用镊子将折断的针头夹出,皱眉质问迪兰:“你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也做不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你也出去。”
  迪兰僵住没动,傅凛川不留情面:“别让我说第二次。”
  片刻后,迪兰面色铁青地转身冲了出去。
  谢择星被护士带进来,他扫了一眼眼前的状况已然心中有数,不用傅凛川说,直接上手先帮手术台上的人注射抑制剂。
  傅凛川立刻开始实施抢救。
  谢择星为他传递器械,密切监测着伤者的生命体征,不时提醒傅凛川,跟他配合默契。
  人救了回来,各项监测数据逐渐趋于平稳,只剩最后的缝合。
  傅凛川愈显从容,开了口:“说好了先来后到,为什么最后才来我这里?”
  谢择星瞥眼看去,傅凛川低着头正专注手上的活,八风不动,但刚刚跟自己说话的人又的确是傅凛川。
  “不是我说的,哪里需要人我帮哪里而已,”谢择星轻嗤,“你刚骂人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嗯,”傅凛川道,“下次多帮帮我吧,我刚回来这里,有些手生。”
  谢择星没再理会他。
  手术结束已近黄昏日落时,救援队也都在收拾准备收工。
  谢择星先上了车,几分钟后傅凛川过来,停步在车边递了瓶矿泉水给他,说:“你看外面,今天的落日挺好看的。”
  谢择星没接他的水,抬眼看向车窗外,前方一轮落日挂在残破的废墟背后,未散的硝烟与暮霭纠缠在一块,将天地染成一种苍茫悲壮的混沌色调。
  他抬起镜头,缓缓按下快门。
  回看刚拍下的照片,却见左下角拍进了一抹地上的影子,像闯进其中的神来一笔,是靠在车门边也在看日落的傅凛川的影子。
  谢择星的目光停在这张照片上片刻,删除键最终没有按下去。
  “择星,”车下傅凛川转头,叫了他一声,“累吗?”
  谢择星不怎么经心地回答:“还好。”
  “我挺累的,”傅凛川说,“这里的工作强度很大,也危险,不过能看到你就挺好。”
  谢择星翻看着先前拍下的照片,没有抬头。
  傅凛川笑笑,也安静下来,在这难得闲适的一刻放松陪着他。
  过了片刻,来人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艾伦,那小子不知道跑去哪里脱了队一直没回来。
  谢择星闻言皱眉,刚想说什么,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快步跑来,大声喊:“快!有没有医生?!艾伦出事了!”
  领队带人在隔壁街区找到了从高处坠楼的艾伦,倒在血泊里,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们匆匆赶到,傅凛川立刻上前去为艾伦做急救检查。
  谢择星快速环顾四周,艾伦坠楼的这栋民居有四层高,没在空袭中被炸毁,但楼里已经没有了人,包括附近一带都是。艾伦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坠楼?为了去楼上寻找合适的拍摄点吗?
  谢择星冷不丁地想起刚他们过来时,他在晃眼间看到站在人群之中满脸冷漠盯着他们的迪兰,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艾伦的坠楼是意外,还是……人为?
  昏迷中的艾伦被固定住抬上担架,送去急救车中。
  救援队当下启程,迅速返回基地。
  谢择星一路心神不宁,下车时傅凛川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句“不会有事”,先迈步下去,匆匆赶去了医疗部。
  艾伦最重的伤在脑部,由李彦文、傅凛川和基地另一个骨科医生一起参与抢救。
  谢择星等在手术室外,脑子里不断浮现先前看到的迪兰的那个眼神,越想越觉不适。
  两小时后,傅凛川第一个出来,谢择星迎上去问:“艾伦怎么样了?”
  “李医生还在里面,情况不是很好,这里条件有限,他必须尽快转院。”傅凛川快速说道。
  好在上次他的事情后,基地这边申请直升机转运的流程简化了很多,刚已经通知行政办公室那边向上联系,应该今晚就能把艾伦送出去。
  傅凛川递了样东西过来,是一枚相机记忆卡。
  “这什么?”谢择星不解问。
  “艾伦昏迷时握在手里的东西,”傅凛川低声解释,“当时我在现场给他做急救,发现了这个,没跟其他人说。”
  谢择星伸手接过,手指收紧:“我现在回去,看看里面拍到了什么。”
  “我跟你一起吧。”傅凛川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他,换了衣服就能走。
  他们一起回去宿舍楼,进房间后谢择星立刻开电脑,将记忆卡插进去。
  里面的内容显现出来,全是今天艾伦外出拍下的照片。
  最后几张跳出来时,谢择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艾伦拍到的人果然是迪兰,带着他的保镖和摄影师,在路上被一对伤重的母子拦下,那位母亲见迪兰是医生,跪求他救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女人脸上爬满了红斑,像是得了什么严重传染病,迪兰神情厌恶,撇开脸,在对方靠近时直接伸脚将人踹开。
  艾伦拍下的是一组连续快照,现场只有迪兰三人和那对母子,迪兰脸上的高高在上和嫌恶不耐烦在镜头里清晰毕现,讽刺的是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医疗箱。
  最后一张迪兰忽然偏头看向镜头方向,艾伦应该是被发现了,镜头抖动拍下的照片变得模糊。
  后面的事情已经能够想象,艾伦被那三个人追着跑上了那栋没有人的民居,最后也许是失足,也许是被他们推了下去。
  谢择星盯着这些照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如鲠在喉。
  “……艾伦摔下楼之后应该没有立刻失去意识,还在那些人下来前取出了相机里的记忆卡,他一直会随身带一张备用卡,应该是把备用卡换了进去,那些人取走相机里的备用卡后也许没有确认就直接销毁了。”
  “嗯,”傅凛川也想到了这些,“迪兰特地带着摄影师外出,本就是为了宣传作秀,为他父亲之后的选举造势,不可能容忍艾伦拍下的这些东西流传出去。”
  谢择星呆坐着半晌没动,愤怒又无力。
  傅凛川弯腰靠过去,滑动鼠标帮他关闭了照片浏览页,取出记忆卡。
  “这个东西我先拿着吧,等艾伦被救回来再说。”
  他问谢择星:“去吃晚饭吗?”
  谢择星没胃口,傅凛川又提议:“要不要去楼顶待一会儿?”
  和那天一样的位置,今晚却一颗星也没有,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偶尔有炮弹炸响声。
  “空袭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