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之后是傅凛川第一个反应,上前去拿手术刀划开了谢择星的眼罩,解开他手脚的束缚将他抱起。
  “你好好看着他吧,”徐寂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回单位去问问案子进展,明天再来看他,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傅凛川:“嗯。”
  徐寂离开后傅凛川在病床边坐下,继续安静守着谢择星。
  谢择星终于缓缓睁了眼。
  病房的窗帘拉开了一半,他在模糊视野里先看到的是落到床尾的天光,随着被风吹拂的窗帘轻轻摇晃。
  过于灼亮刺得他眼睛发痛,只能不断颤动眼睫。
  傅凛川察觉到了,起身将窗帘全部拉上,开了一盏柔和的壁灯。
  谢择星的反应分外迟钝,缓慢转过头。
  在看清楚傅凛川身上的白大褂时他蓦地呼吸一滞,条件反射一般生出恐惧,直到这个人轻声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谢择星收紧的手指攥着身下床单,艰难让自己放松,到这个时候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了。这里是医院病房,不再是那间阴暗地下室里冰冷的手术间。
  他在浑噩间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人,确实是傅凛川。
  谢择星开口的声音干哑得厉害:“我……你救了我……”
  “你昨夜给我打电话,”傅凛川慢慢将昨夜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后来电话挂断我打回去没有人接,我当时人在外地让徐寂报的警,今早我们一起去海临县,之后跟着警察去搜找,在海边山里的别墅中找到了你。”
  谢择星愣了很久才消化完傅凛川说的话,发红的眼角还沾着泪,在傅凛川伸手过来帮他拭去时也没反应,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过分亲密了。
  他稍一动牵扯后颈腺体尖锐刺痛,又倏尔僵住。
  昨夜的记忆彻底回笼,他被那个疯子抓回去,被按上手术台接受了腺体改造。
  谢择星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反手抓住了傅凛川手背,弓起身体,张着嘴喉咙里滚出那些无意义的颤音,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艰声哽咽:“我的腺体……”
  傅凛川托住他后脑,以防他挣动间碰伤腺体的缝合处,试图安慰他:“冷静点,择星,你腺体还在。”
  “他改造我,他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谢择星流着泪不断重复这一句,被傅凛川沉声打断:“你自己不这么想没人会觉得你是怪物。”
  “我是怪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谢择星完全听不进去,在哭声里抽搐痉挛,噩梦太过痛苦,即便得救了他也无法轻易从其中抽身。
  傅凛川忽然用力将他拉进了怀中。
  谢择星揪着傅凛川的领子,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直至嗅到傅凛川身上沾染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确实不是他的错觉,萦绕鼻尖的气味仿佛是他的救命药,他混沌一片的脑子甚至无法思考自己这样依赖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贴近不断汲取着其中气息,逐渐被安抚,停止了挣扎,瘫软在傅凛川怀中。
  傅凛川已经意识到是自己的信息素起了作用。
  谢择星不再排斥他的信息素,甚至开始依赖这个味道。
  他真正成功了。
  谢择星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入夜以后,左手上正在输液。
  傅凛川还守在他这里,护士进来要给他抽血做检验,听到“抽血”这二字谢择星立刻应激反应地蜷缩起身体,怎么都不肯配合。
  傅凛川示意护士:“你出去吧,我来就行。”
  护士离开后他坐到床沿边,温声道:“择星,深呼吸,伸手出来,我帮你抽血。”
  傅凛川的语气温沉,耐性十足并不催促他。
  静了片刻,谢择星终于试着如他所说深呼吸,伸出了手。
  “抽血没那么可怕,”傅凛川的动作堪称温柔,有意用轻松随意的态度对他,“进了医院这只是正常的检查流程而已,你自己也做过医生,不用我多说这些。”
  谢择星对上他温和注视自己的目光,怔了怔。
  傅凛川慢慢颔首:“放松。”
  谢择星手臂紧绷的肌肉逐渐松下,针头刺进血管,他转开脸不去看,尽力克制不去回想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
  他依旧很紧张,傅凛川察觉到了,但没表露。
  “很快好了,”傅凛川说,“调整呼吸。”
  抽完血,傅凛川将推车送出去交还护士。
  有学生按他吩咐在食堂买来营养餐,他接过回去病床边帮谢择星调整床头高度,让他坐起来:“吃东西。”
  谢择星已经快两天没进食过,却没有任何胃口。但傅凛川将勺子递过来时,他还是伸手接了。
  傅凛川重新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择星小声问他:“你不用工作吗?”
  “本来请了年假回老家,”傅凛川随口解释,“已经销假了,排班还没调整今天没什么事。”
  谢择星知道他销假是为了自己,轻点了点头:“我的腺体……”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声音依旧不稳,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情绪激烈。
  “想问什么?”傅凛川主动接话。
  谢择星不想自欺欺人,问他:“我的腺体,变成什么样了?”
  “想知道,你把粥喝了我告诉你。”傅凛川微一抬下巴示意。
  谢择星被他盯着,只能听他的话先吃东西。
  等他吃完,傅凛川收拾垃圾扔了,再坐回去时才开口说:“你确定要知道?”
  “我想听实话,”谢择星勉力镇定道,“你直接说吧。”
  傅凛川道:“我帮你检查过,你的腺体被改造了,改造之后可以接受他人alpha信息素的入侵和标记。当然跟omega还是不一样,你腺体自身合成的依旧是alpha信息素,但你现在的腺体激素α值远低于正常水平,造成的结果就是你想要顺利标记omega、融合omega信息素会很困难。”
  他说的已经是事实的大半全貌,只是隐瞒了神经元催化剂的部分,以及,这个“他人”其实是特定对象。
  那些注射进谢择星腺体的融合诱导剂全部携带了他自身的信息素提取物质,所以谢择星真正能接受标记的对象,只能是他。
  谢择星的神色灰败绝望,并非因为傅凛川说的无法顺利标记omega,而是他这样,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怪物,alpha不是alpha,omega不是omega.
  “……能逆转吗?”
  傅凛川摇头,残酷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不可逆。”
  “择星,”他随即又温缓了声音,“腺体改造不会影响你的健康,你只要把身体养好,自己不去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入院记录我会亲自写,只会写成你是腺体损伤丧失部分功能,别的不会提,更不会让任何人窥探你的隐私。”
  谢择星的嘴唇翕动,半晌发不出半个字音。
  傅凛川忽然朝他伸出手:“要我做保证吗?”
  谢择星一愣,这是从前他自己偶尔逗傅凛川时会做的——伸出手一拍对方手掌心,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傅凛川安静等着他做回应。
  谢择星终于也伸手,犹豫向前,轻拍上他的掌心。
  第25章 绝不可能是他
  谢择星又睡下了。
  傅凛川给他开了松缓神经的药加在吊瓶里,想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但事与愿违。
  只要一闭上眼,噩梦便会如影随形。
  傅凛川靠旁边沙发里浅眠,在谢择星的尖叫声中醒来,立刻起身上前去按住了病床上正在剧烈挣扎的人。
  “择星、择星!”
  谢择星陷在梦魇中,眉头紧蹙闭起的眼睛没有睁开,胡乱挥动着手臂推拒他:“不要碰我,滚开、滚——”
  “别怕,择星,放松!”
  傅凛川克制地释放出些许自己的信息素,挣扎中的谢择星蜷缩起战栗不止的身体,本能地贴向他,躁动的情绪终于渐渐被安抚。
  片刻后傅凛川按开了床头的壁灯,谢择星的眼睫反复颤动,缓缓睁开眼,神情恍惚。
  傅凛川抽纸巾帮他擦拭满头的汗:“你做噩梦了,好点了没?”
  谢择星直愣愣地看着他。
  “要不要喝水?”傅凛川问。
  他这才慢慢回神,难受地闭了闭眼,哑道:“几点了?你不回去吗?”
  “快十二点,”傅凛川说,“我留下来陪你,你情绪不稳,不能一个人待着。”
  谢择星苦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想不开。”
  被关着不见天日经受折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只是希望有人能给他个痛快,没有真正试图自寻短见,现在他已经得救了,再难熬他也会熬过去。
  傅凛川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喝口水。”
  谢择星勉强撑起半边身体,就着傅凛川的手喝下水,再又乏力倒回了病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