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瞥见一旁自己送给谢择星的那块腕表,傅凛川随手拿起,慢慢摩挲了一下表盘,问谢择星:“这表我送给你之后一直没见你戴过,不喜欢?”
  谢择星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满意,嘴里慌张说道:“喜欢,我喜欢……”
  现在其实也是个骗子。
  傅凛川心知他在说谎,没有揭穿,拉起他的手帮他将表戴上:“喜欢就好好戴着吧,别摘下来。”
  谢择星的手指蜷起,顺从地接受。
  做完这些傅凛川抬手,手指插入他的湿发里捋了一把:“头发怎么不擦干?”
  “我忘了,”被傅凛川一而再地抛出问题,谢择星疲于应对,愈显紧张,“我现在就去擦。”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又被傅凛川按坐回去。
  “我帮你擦,”傅凛川说,“你坐着就好。”
  谢择星便按他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傅凛川拿来毛巾和吹风机,先帮他把头发过湿的部分擦了一遍:“你头发长很长了,要不要剪短一些?”
  不等谢择星回答,傅凛川又改了主意:“还是算了,头发长点好看。”
  谢择星的头发带了一点天生的自然卷,很衬他原本落拓不羁的气质。
  他的长相也是,相比大多数alpha偏俊秀,朗眉星目,笑时粲然,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但现在的谢择星变得这样萎靡消沉,一举一动不敢有丁点多余的动作,浑浑噩噩恍若惊弓之鸟。
  傅凛川插上插头按开吹风机,帮他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干。
  谢择星僵直着肩背,维持这样别扭的姿势,只有在傅凛川让他转头时才敢做出一点小幅度的动作。
  傅凛川看着他这样,思绪在吹风机嗡响的噪音里莫名被牵回从前。
  那年他们寝室几个人一起毕业旅行,最后一晚在藏北的古城民宿,夜半只有他和谢择星不想睡,一起坐在门廊下聊天看了半宿的夜星。后来谢择星困得栽倒在他肩膀上,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插进谢择星发间,第一次敢放肆触碰这个人柔软的发丝,就像现在这样。
  这些年也有很多次,谢择星独自去外面摄影采风,拍过无数不同的星空画面,总会分享给他看。但在傅凛川这里,当年那一夜看到的星星,一直是他记忆里最特殊的、唯一的。
  只是那时那刻的心境,他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
  吹完头发,傅凛川低眼瞥见谢择星膝盖上有擦伤,伸手轻轻按了一下,问他:“这怎么弄的?怎么又受了伤?”
  谢择星本能瑟缩想盖住又不敢,慌乱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在浴室里踩到水滑倒磕到了,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惩罚我,不要——”
  “我没有要惩罚你,”傅凛川提声打断,在谢择星身前屈膝半蹲下,拉住了他的手,“别说了。”
  “我——”
  谢择星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喘气,不敢再出声。
  “除了膝盖,还有没有磕到别处?”傅凛川问。
  谢择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了,真没有。”
  “你有这么怕我吗?”傅凛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吃不下饭我让你吃就逼着自己往下咽,我送你的东西不喜欢也不敢承认,连受了伤都要瞒着我怕我惩罚你,你就是这样听我的话的?我真的让你这么害怕?”
  谢择星嘴唇抖索着,说不出话。
  傅凛川深深看着他,看到他苍白面孔上显露出的极度不安,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又冒了出来:“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谢择星勉强找回声音,依旧惧意十足:“说、说什么……”
  傅凛川自己也不知道想听他说什么:“算了。”
  算了,就这样吧。
  他弯下腰,两手握着谢择星手心,额头抵上去,半晌没动。
  第19章 终于泪流满面
  谢择星睡下后,傅凛川去了隔壁实验室。
  他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头看一眼监视器,谢择星这段时间总是夜里做噩梦惊醒,今夜倒是睡得很安静。
  结束工作快凌晨,傅凛川回去房间,在黑暗中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碰了碰谢择星面颊,却触到超出正常体温的热意。
  他心头一紧,立刻按开了床头灯。
  睡梦中的谢择星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脸、颈和手臂上起了大片不正常的红斑。
  傅凛川惊讶间抬眼,目光触及床头柜上先前自己搁到那里的鲜花,终于意识到谢择星这是花粉过敏了。
  他立刻将人抱去了外面的手术间,放上手术床,着急地去翻箱倒柜找药,不免懊恼。
  谢择星之前没有过花粉过敏的毛病,是他疏忽了,注射融合诱导剂的副作用因人而异,他应该更小心一些的。
  他这里却没有预备抗过敏的药剂,只能先给谢择星吊葡萄糖。
  谢择星在半梦本醒间难受地抓身上的瘙痒处,被傅凛川按住手。傅凛川他给他涂抹了药膏,安抚他道:“别乱抓,我现在去给你买药,很快回来,你睡一会儿。”
  谢择星几乎是本能地听从他的话,停下了抓挠自己的动作。
  傅凛川怕他抓伤自己,还是给他绑上了约束带。
  凌晨一点,傅凛川的车在高速上疾驰。
  他不时看一眼手机里的监控画面,谢择星躺在手术台上已经安静下来,他却前所未有地急躁,一再踩油门加速。
  别墅附近一带人烟稀少,二十几分钟后他才在进城高速的某个出口拐下去,找到了街边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结账时忽然有人过来叫他的名字:“凛川?真是你。”
  傅凛川回头,见出现在药店门口的人是徐寂,几不可察地蹙眉,对方走进来:“你怎么大半夜跑这边来了?买药吗?”
  徐寂是个法医,工作单位就在隔壁市公安局,刚下夜班,没想到会来这里碰到傅凛川。他颇觉奇怪,傅凛川家并不在这附近,怎么会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买药?
  傅凛川面不改色道:“跟同事在这附近吃夜宵,有点不舒服买些药回去。”
  徐寂瞥了眼他手中的袋子,里面似乎是抗过敏药,傅凛川说了这两句便赶着走:“我先回去了。”
  徐寂跟他一起走出药店,问他:“择星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过你?我跟小悄打了很多次他电话都是关机,我们又不敢去疗养院打扰他奶奶,怕老人家知道了担心……”
  “没有,”傅凛川直截了当地说,“我打过他手机,也没联系上他。”
  徐寂面露失望:“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里去了,都两个多月了。”
  傅凛川没再接话,走去车边拉开了车门。
  徐寂又叫住他:“如果择星联系了你,务必跟我说一声,我知道他跟你关系最好,你不要故意帮他瞒着我们,小悄毕竟是我弟弟,他在结婚当天悔婚我们总要问清楚原因——”
  “嗯。”
  傅凛川只应了这一声,将对方更多没出口的话打断。
  “走了。”
  他最后微一颔首,坐进车中带上车门,黑色suv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谢择星的这场花粉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身体没有其他异状后依旧要持续注射融合诱导剂,每十天一个周期,直到他不再对alpha信息素产生排斥反应为止。
  针管推到底将药剂注入,傅凛川盯着谢择星绷紧的面庞——腺体逐渐适应后诱导剂注射的痛感也随之降低,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一声不吭,唯有不自觉颤抖的唇泄露了那些过度紧张情绪。
  “结束了,”抽出针头时傅凛川小声说,“最后一轮药剂注射也结束了,再休息两天就能进行手术。”
  谢择星给不出反应,傅凛川又像之前那次那样问他:“你期待吗?”
  被傅凛川的手指抚上唇瓣,谢择星战栗着,终于说:“期、待……”
  傅凛川看着他这样惊惧害怕无条件顺从自己的模样,又莫名烦躁起来,解开了他手脚的束缚,将他抱起:“今天天气好,带你去上面晒太阳。”
  谢择星一听到“晒太阳”这几个字便僵住了身体,傅凛川揭穿他、暴虐强迫侵犯他之前也说过这三个字,那些痛苦难堪的回忆像潮水一样疯狂涌来,几乎让他在一瞬间窒息溺毙。
  傅凛川打定的主意却不会更改,抱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谢择星,坚持走上了楼梯。
  他在花园中的秋千椅里将人放下,蹲下提醒始终很紧张的谢择星:“深呼吸,跟着我做。”
  谢择星勉强自己按照傅凛川指示的节奏吸气再吐气,鼻尖嗅到海水的咸腥混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终于从喘不上气的窒息里挣脱出来,过分激荡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傅凛川说:“你之前花粉过敏,我把这里的花都拔了,不会再出现同样的问题,放轻松。”
  谢择星姿势僵硬地坐在太阳下的秋千椅里,午后的阳光过分炽热,即便有眼罩遮挡依旧让他很难受,不停眨着眼睛,酸胀感直冲眼眶。